第41章 39.如風如川，無情無定（十八）
九風川小聲的跟西野解釋，說時遷出是個山賊，所以會喊出這種話來。據他目前所掌握的信息，知道西野並不是個愛看書的人，估計日本作家的書都沒讀過幾本，就更別說《水滸傳》了。
西野半懂不懂的點點頭，看著老林動作利落靈活，一個鷂子翻身……從床上翻到了床底，藏起來了。
西野：“……”
九風川說：“還沒結束呢。”
話音剛落，原樂隊成員小李猛地從床上坐起，馬上就是一聲大喊：“寶哥！小樓！阿周！老馮！快起床！演出要遲到了！”
接著不管三七二十一，就開始往身上套衣服，著急忙慌的穿上襪子，從桌子上拿了個不知道什麽東西，穿著拖鞋就往門口跑。
被他這麽一吼，對床的人也跟著從床上跳起來，跟著就是一聲大喝：“八麵威風殺氣飄！親王保駕！顯功勞！休傷吾主！常山趙子龍在此！”
西野捂著臉，三國題材的遊戲她可玩兒了太多了，這麽大聲地喊出如此中二的話，實在太羞恥了。
這間宿舍裏就住了五個人，另一張床上沒人住，該發瘋的都已經瘋起來了，五個人裏，正常的就剩她身旁的九風川了。
忽然，好像意識到了什麽，西野分開手，轉頭去看九風川，驚疑不定的問：
“你不會也……”
“怎麽會呢，嗬嗬嗬……”九風川嗬嗬笑了兩聲，十分自信，然而這份自信忽然就戛然而止，他皺了皺眉頭，“來的還真是時候啊……啊。”
說完，他輕輕念了句什麽話，囑咐西野七瀨留在這裏就不會被其他人發現，千萬不要出去，之後一腳踏出了角落。
西野無語了，你倒至少在立完flag之後多堅持一會兒啊！話都還沒說完呢！
忽然，一道爆鳴噪音響起。
嗡——
不止何處傳出的刺耳聲浪四麵八方的襲來，西野腳下一虛，耳膜刺痛，還以為受到了什麽襲擊。
她神情慌亂，背靠牆壁，做出防禦架勢，但突然爆出的噪音刺激了她的內耳，影響了平衡感，隻覺得場景天旋地轉，差點站不穩。
等她調整完呼吸，外麵月光不知怎地，竟然亮了不少，至少屋子裏的東西都可以看清。
眼前的九風川已經平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而其他幾人，如老林、洛小知他們都隻是暫停了活動，就像現在是時停狀態一樣。
難道是被藏在哪裏的怪物用範圍攻擊偷襲了嗎？如果這裏的九風川死了，她豈不是沒有辦法完成任務了？
驚慌之下，她剛想衝出角落，去查看地板上九風川的情況，結果就看到九風川轉了一下腦袋，撐著手臂站起身，表情痛苦，似乎剛剛遭受了什麽劇痛。
其他人也都重新恢複行動，該撞鐵櫃子的撞鐵櫃子，該撞門的撞門，該救主的救主，大喊的大喊，作妖的作妖，放眼望去，就沒一個正常的。
“啊，搶到了。”
他說了這麽一句話，接著晃晃悠悠的站起身來，向著角落這邊走來。
西野睜著大眼睛，瞳孔放大，不明白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麽，現在這個九風川又是怎麽回事。
“西野姐姐，你在這吧？快出來，我帶你離開這裏。”
九風川走到角落，西野麵前，卻好像被什麽東西擋住，目光焦點也沒鎖定西野的樣子，隻是大致確定西野就在裏麵。
怎麽辦？要出去嗎？這個九風川叫自己“西野姐姐”，難道是前麵那些任務中出現的九風川？但如果是什麽怪物變成了九風川的樣子，或者暫時占據了他的身體，以此誘騙她怎麽辦？或許她一出去就會被殺，怎麽辦？到底要不要出去？
“我就是我，這才是西野姐姐原本應該見到的我，我堅持不了多長時間的，快！”
外麵九風川的樣子很焦急，語氣很迫切，根本不像是裝出來的樣子，西野內心動搖，猶豫了一下，他不知道該相信哪個九風川的話。
前麵那個九風川告訴她不要出去，這個九風川又叫她趕緊出去，到底哪個是為她好，哪個又是真正的九風川，她根本不知道怎麽辨別真假，隻能大致的把外麵這個當做是初中的九風川，把剛剛那個當做擁有上帝視角的高中九風川。
如果回到任務，從【獲得九風川信任】的角度看，她應該獲得的是哪個九風川的信任呢？
從自心角度出發，她又更願意相信誰呢？初中九風川境遇可憐，讓人心疼，高中九風川又溫潤如玉，和他在一起沐如春風，讓人心動。
“他肯定和你說了什麽多體驗一下，到時候一定會幫你完成任務這樣的話吧？他想騙你留在這裏！如果你真的相信了他的話，那這輩子都出不去了！快啊！”
怎麽辦？怎麽辦？到底要不要出去？萬一這是高中九風川給自己設計的難題，為的就是考驗她是否信任九風川，然後九風川以此來斷定是否信任她呢？
可萬一外麵的九風川說的是對的，那個九風川隻是在騙她，想要她永遠留在這裏怎麽辦？
九風川在外麵喊聲焦急，喊得情真意切，加之說中了高中九風川對西野說過的話，真實度似乎更高一些。
西野咬咬牙，皺著一弧彎眉，美眸抬起，終於還是選擇相信眼前的九風川，做好隨時攻擊防禦的準備，一腳從角落踏出。
外麵的九風川趕緊抓住她的手，拔腿就要往門外跑。
卻不料，變故突生，周圍空氣忽然變冷，本來正撞門的樂隊男小李詭異的抬起頭來，擋在門口半步不疑，用可怕的目光盯著九風川。
西野也察覺不對，卻又抽不出被九風川握住的小汗手，環顧四周，場景還是那個場景，隻是，微光下，屋子裏的另外三個神經病不對了。
不管是撞櫃子的洛小知，站在床上以為救主的假趙雲，還有躲在床底的老林，或停下動作，或從床底爬出，紛紛用冷厲的眼神，死死的盯著拉住西野左手的九風川。
“抓緊我！”
這個變化顯然是出乎這個九風川預料的，左右看兩下，立馬做出決定。
西野也被老林這幾個神經病嚇到了，他們麵容恐怖，眼神狠惡，喉嚨裏還發出意義不明的聲音，怎麽看都十分詭異，很容易就會聯想到恐怖片中的場景。
她看看恐怖遊戲實況還行，真玩兒VR恐怖遊戲或設身處地的經曆這種靈異事件，實在是抵不住驚恐，害怕的一時間沒了主意，下意識地把牢牢抓住她手，給予她一絲安全感的九風川當做主心骨。
洛小知當先從跪姿起身，抬起雙手，吼了句什麽東西，接著猛地撲向最前頭的九風川。
“西野姐姐！”九風川急喊一聲。
“Gold Experience！”西野及時反應，叫出黃金體驗，木大木大的聲音立馬在這二十來平的房間裏咆哮起來。
驚人的是，黃金拳影密集攻擊之下，洛小知這個幾歲而已的孩子，竟然身形靈活，身體在空中詭異扭動彎曲，將黃金體驗的攻擊全都閃掉，仍是撲向九風川。
還好西野本人也不弱，怎麽說也是個Lv.2的歸熵者，右手看準揮出，在洛小知力道用盡，已經沒辦法再做出閃避動作的一瞬，用力揮出。
洛小知的臉蛋瘦削，在涼薄的月光下，西野想起這孩子的可憐經曆，還是在打到他身上時收了幾分力。
打開側麵的洛小知，西野被九風川拉著跑出去一米多遠，那個假趙雲掄著枕頭，舉過頭頂，一聲爆喝，倏地從床上蹦出，然後掄動枕頭，對著九風川就是一記橫掃。
破風聲響起，這一掃速度奇快，前麵這個普通的九風川根本來不及反應，枕頭掄到他身上那一瞬，他就被這厚重的力道打飛，順帶撞到西野胸前。
兩人飛出，徑直撞在門上，西野還沒來得及震驚這家夥的力道，前胸後背都是一痛，後腦袋也“砰”的一下撞在鐵門上，要不是身體素質好，這一下換個正常人就得暈過去。
撞在自己懷裏的九風川是被撞的暈頭轉向了，旁邊那個小李手裏握著兩隻圓珠筆，這倆本用於玩兒penbeat的筆現在筆尖向外，直直的刺向來不及做出反應的九風川。
不能讓他受傷！西野腦子裏瞬間蹦出這個念頭。
“Hierophant Green！”
圓珠筆尖刺進綠色法皇雙臂，針紮的刺痛立馬反饋到西野七瀨身上，雙臂跟著出現兩道刺傷，鮮血滲著衣袖。她沒有糾結於手臂傷口刺痛，抱住懷中九風川往旁邊一滾，及時避開了一個鐵質果盤。
如果剛剛拿下沒躲開，九風川的腦袋至少要被削掉一半。
小李好像愣了一下，剛剛沒有及時跟上後續攻擊。
趕緊拉著九風川起身，西野瞄了一眼，看到那個鐵盤已經紮進房門外層鐵皮裏，尾巴還在顫著。
果盤是窗邊老林扔的，他這時不像個神偷，倒像個古代刺客，而那個果盤隻是順手拿起的“鏢”，正如高手撚花摘草皆可殺人，老林也把果盤當成了暗器。
西野驚於這幾個神經病的實力，心想一定是自己踏出角落之後觸發了什麽，所以在那聲刺耳爆鳴之後，他們紛紛跳出來，對她和這個九風川攻擊阻攔，不想讓他們逃出這裏。
大概這些神經病就是那個高中九風川消失前留下的後手，目的就是不讓他們逃出這裏。
扯著九風川往旁邊兩步，黃金體驗木大木大的發揮神勇，以一當二，同時擋住了撲上來的洛小知和假趙雲，還時不時的抽手打飛直奔九風川而來的“暗器”。
這些暗器分別是臭襪子、床頭燈、一本聖經、一個紙團，限於本身材質，且老林還沒達到武林高手的境界，故黃金體驗擋住這些東西並沒分散什麽經曆。
綠色法皇對著鐵門發出連續的綠寶石水花，一時間“咚咚咚”的撞擊聲不絕於耳，不到兩秒鍾，就將這扇門連帶著門框一起從水泥牆上剝離，“框”的一下倒在走廊地板上。
西野一開始被這個九風川的強勢“懾住”，下意識的以他為主心骨，卻忘了這個九風川沒有那個上帝視角九風川的實力，他隻是牟著勁兒的想保護她，所以自然而然的衝在西野前麵而已。
現在西野反應過來，自然是反過來保護脆弱的九風川，打破門口，拽著比她還要高十五厘米的九風川往外衝。
小李雙手同時轉筆，調轉筆尖向後，攻擊瞄準西野空擋，直奔九風川。
西野將九風川推出去，雙手握拳，沒有章法，但憑借Lv.2的身體素質快速的進行格擋，同時回撤黃金體驗、綠色法皇，給撲上來的老林、假趙雲及洛小知施加上【緩慢】，接著咬咬牙，放棄防守，挺著身子撞向小李的筆尾端，微微蓄力，右拳平直轟出。
“彭！”
小李被一拳打退，撞在一側牆上，西野轉身出門，跟在九風川身後，卻驚奇的發現原本至少能把她肩膀打卸力的一擊根本沒奏效，不痛不癢的，難道她已經中了什麽延遲發動的技能？
來不及多想，眼前九風川一米七四的身高，跑的不會太慢，西野作為歸熵者，體質更加，幾步就追上了在走廊裏狂奔的九風川。
“咚咚咚！”
五樓兩側走廊其他寢室的門忽然都打開了，一個個動作敏捷，表情詭異，眼神凶狠的精神病從門裏衝出，或追在他們身後，或擋在他們身前，而西野他們剛從裏麵出來的502室，那四個神經病也不甘示弱的衝出。
一時間走廊裏模糊不清的吼聲、扔東西打暗器的破空聲、雙方踩在走廊地板上的跑步聲，全都混雜在一起，不時有精神病追到身後，又被綠寶石水花逼退。
黃金體驗衝在最前，【遲緩】分別作用於兩側，再有西野本人負責一兩個漏網之魚，將九風川保護的水泄不通。
“嗒”“嗒”的拖鞋聲突兀的從眼前樓梯口傳出。
更詭異的事發生了，在這拖鞋聲響起之後，不管是旁邊的還是身後的那些精神病，全都停止行動，表情也有了變化，換上了驚恐之色，也不管西野他們，紛紛逃回了各自的寢室。
“嗒”
“嗒”
踩著拖鞋的腳步聲還在繼續，聽聲音越來越近，一步一步的好像踩在了西野和九風川心裏，月光下，一道形狀奇怪的影子打在走廊盡頭的牆壁上，而腳步聲已經非常近，幾乎就要踏出這一樓層。
西野剛想讓綠色法皇打幾發綠寶石水花出去試探，就看到九風川一臉凝重的對她搖搖頭，接著用他同樣被冷汗打濕的大手抓住西野的手，拉著她轉身往後跑。
“嗒”
“嗒”
身後牆壁上的影子越來越完整，西野回頭去看時，那個不知道有多強的怪物已經露出個模糊的邊兒了。
壓迫感極速上升，腎上腺素刺激全身，西野心跳快速，眼看著對方就要進入五樓，看到她和九風川的蹤跡。
力道忽然向右，西野被九風川拽著拐進了一個隻用布簾擋住上麵的地方，隨即在看到一排洗手台以及聞到消毒水味兒後反應過來，九風川拉著她進了五樓的廁所。
沒有在洗漱間停留，九風川拉著西野進入廁所，入眼是一排尿池，尿池對麵是一個個廁所隔間，白瓷磚地板上有幾處不知道從何而來的黃漬，還好整體不髒。
九風川一個個隔間拉門，可不知道有人在裏麵還是怎麽樣，隔間的門都被鎖上了。
還好試到最後一間的時候門拉開了，也不管西野作何反應，他拽著西野就進了隔間，並且劃上了廁所門。
這裏的廁所不是坐便，而是蹲便，帶防滑楞的蹲便鑲嵌在白瓷磚間，對門一腿高的地方有個衝水按鈕，但從痕跡上來看，沒有人用手去按，都是用抬高腳去踩的。
從小到大，也從沒想過，西野還是頭一次和一個男生進入一個廁所隔間。
一般來說，這種情景都發生在一些不可以描述的故事裏，可能是公司廁所，也可能死學校廁所，或者公共廁所也有可能，急不可耐的一男一女躲避別人視線，像做賊一樣進入一個隔間，然後在裏麵……總之不是拉屎。
但這次情況緊急，也不是有別的目的，縱使不太願意，但外麵怪物逼入五樓，又沒法正麵對抗，各寢室裏都是抱著敵意的精神病兒，他們能躲的，也隻有廁所隔間了，都是權宜之計。
隔間不大，能踩的地方也不多，至少中間那個坑誰都不願意踩，旁邊還放了兩把拖布，一個蓋住的紙簍。
兩人麵對這麵，九風川還死死的抓著西野的手，呼吸久久難以平複，一是剛剛反複狂奔，二是心裏緊張害怕。
劇烈的心跳，撲通撲通的從握住的雙手傳遞到對方身上，除了外麵走廊裏緩慢的拖鞋腳步外，沒有一絲別的動靜。
走廊盡頭離廁所還有一段距離，這段擔憂著對方衝進廁所，將他們這對奸夫……揪出來的時間裏，西野抬起頭，九風川低著頭，兩人的眼神忽然碰到了一起。
九風川的眼睛在昏暗中也亮亮的，如同墜在夜幕裏的星子。
心中過電一樣受到刺激，西野趕緊鬆開九風川的手，雙手搬住九風川兩側，叫他轉過身去。
然後西野自己也廢了好大勁轉過身，兩個人頂著後背，雙腳各在兩側，靜靜的等待走廊中那可怕的怪物離開。
撲通，撲通……
好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