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31.如風如川，無情無定（十）
另一邊，西野終於開始上手，開始習慣用羽毛球拍和羽毛球來打壁球。
羽毛球在牆麵上來會反彈，九風川的腳步輾轉騰挪，西野驚奇的發現他每次回球，都會打在前麵上的固定一點上。
剛想開口誇讚兩句，時間卻忽然暫停了一瞬，西野意識恍惚一下，然後，發現一切正常。
她看見九風川忽然後撤半步，右手向後，手腕後彎，似乎要打出勢大力沉的一擊，趕緊也後撤半步，提前做出應對。
卻不料九風川手臂向前，手腕隻是略微回直，羽毛球力道與之前相同，仍然是打在那一點上，猝不及防之下，西野手腳慌亂，廢了好大勁接到，球卻輕輕的撞在牆上，然後掉落。
“所以說，人類真是容易被表象迷惑的生物，我隻是做了個後撤步，又擺了個猛擊的架勢，你就信以為真。”
九風川將球拍搭在肩膀上，忽然轉身，表情戲謔的看著西野。
西野本打算彎腰撿球，聽到對方略帶嘲諷的語氣，伸出去的手臂僵住了，有些機械的直身轉頭，看向九風川。
“你……什麽意思？”西野問。
“我說，你被騙了，哎！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是這個初中生九風川騙你，又不是我，我是好意來提醒你的。”
九風川左手手指指向自己，表情無辜。
西野冷靜兩秒，終於轉過腦筋：“但又怎麽證明你沒在騙我，或是你們兩個都在騙我？”
“這就看你自己了。”九風川道。
“你是，哪個九風川？”
“我，就是你想的那個九風川，有緣再見啦~”
這個九風川嗬嗬一笑，而西野感覺畫麵一頓，那個九風川似乎又消失了。
“誒？怎麽掉了？”
彎下身，九風川撿起羽毛球，自然的將球拍垂下，表情疑惑，不像是在表演的樣子。
轟隆隆的雷聲沉悶，連續不絕，直到一道閃電劃破夜空，將窗玻璃照亮，瓢潑大雨撞擊在窗子上，發出劈裏啪啦的響聲，來的既快又猛。
可以看清窗外了。
“啊，外麵打閃了。”九風川放下球拍，興奮的爬在窗子上，專注的看起窗外夜空。
西野頂著他的背影看了一會兒，默默的收起球拍，走到他旁邊，爬在窗邊，和他一起看窗外不時劃過夜空的閃電。
“風川君……”西野剛開口。
“我都聽到了，他說我是騙子對嗎？”
九風川忽然打斷，接話道，稚嫩的臉上眼神堅毅，還有點被冤枉的可憐，讓西野的心不自覺的軟了下來。
“嗯，你是騙子嗎？”
“哈哈哈哈哈，西野姐姐，怎麽能直接問別人說，你是騙子嗎？”九風川笑彎了腰，雙手搭在窗台上，低著頭哈哈哈笑個沒完，像被點了笑穴一樣。
“他在騙我，你也在騙我。”西野道。
“我沒有騙你，隻是有一些信息我不能對你說而已。”九風川終於停下了，眼角殘留著笑出來的淚水。
“想學畫畫、想打羽毛球也都是真的嗎？”
“都是真的，我不會騙你的……不過下一個我會不會騙你，我就不清楚了，要我送你去下個任務節點嗎？可以幫你省很多事哦。”
“什麽……下一個你，下一個……”西野驚訝於對方的話語，說到這裏，不再說了，她發現對方全都知道了。
對於歸熵者來說，在執行任務的時候，會下意識的將任務世界的人當成npc或是“土著”，不管怎麽樣，這些“土著”都很難意識到他們所生存的世界並非是主世界，甚至隻會在歸熵者執行任務的這段時間存在，自然也無法意識到“任務”這一點。
就像遊戲裏的npc不會忽然跟你說“玩家啊下一個任務點的BOSS是雙頭魔龍，你要多練幾級再去打才有把握”，而是說“勇者啊前方要塞由邪惡的雙頭龍把守，請多多曆練一番再去征討吧！”
就是這樣的區別。
而九風川的那句話，語氣很明顯的告訴了西野，他知道任務這回事，甚至還能幫她跳過現在的任務，直接進入下一階段。
“不，不用了吧。”西野謹慎回答，擔心自己一旦同意，就會落入陰謀，像一些必須按流程走的遊戲一樣，走捷徑跳過一些必要劇情，就會導致後麵卡關，遊戲無法進行。
如果她卡在後麵的任務點上，沒有辦法突破，很有可能這輩子就交代在這個由九風川記憶搭建出來的世界了。
“西野姐姐不會是舍不得我吧？喜歡正太嗎？”九風川笑道。
這種調侃的話從他這個正太嘴裏說出來，實在是別扭的很。
“不喜歡。”
“行啦行啦，沒必要在我這裏浪費時間，直接送你去下一個節點好了。”九風川抬起雙手打了個引號，“不會卡關啦。”
他在“卡關”兩字上咬的特別重。
“下一個節點，是什麽時候？”西野試探性的問。
“啊，真貪心啊，雖然我很喜歡你啦，但這種事情實在沒法告訴你。”
九風川一頭撞在玻璃上，水珠在玻璃外麵，順著他的麵頰流淌直下。
西野還要在說些什麽，比如“對不起”。
她忽然意識到這個九風川也是活生生的人，他是個孤獨的少年，被母親困在學習的牢籠裏，抱著漸漸流失的興趣，看看窗外複雜錯節的閃電，已經是難得的放鬆，好不容易等到她，以為可以和她一起愉快的相處一段時間，她卻始終帶著戒備，完全是為了任務去應付他。
或許，教他畫畫的時候還算專心。
場景搖晃撕裂，頭頂節能燈發出亮眼的白光，閃電不時照亮趴在漆黑窗邊的九風川的稚嫩側臉，光線扭曲起來，如同被美術生攪動的顏料，開始混亂不堪，卷成個迷宮般的螺旋，五顏六色，紛亂繞眼。
【照顧九風川】的任務顯示已完成，但新的場景半天沒有出現，她現在被封住了五感，心裏開始惶恐，擔心起自己是不是真的被騙的時候，終於聽到一聲玻璃碎裂的嘩啦聲，眼前重新清晰。
………………
從和醜陋怪獸對峙開始，九風川就開始偏頭疼，一開始他以為隻是暫時性的偏頭疼，過一會兒就會好，和怪獸周旋了幾分鍾後，才發現頭疼沒有絲毫減緩，甚至愈演愈烈。
就好像有個小人拿著小斧頭，一下又一下的劈在他後腦上。
疼痛讓他無法專注，在躲閃中被怪獸劃出好幾道傷口。
抬起雙臂擋住怪獸的甩尾，九風川還沒等喘口氣，“砰砰砰砰”四下甩尾，力道連著力道，潮水一般連續撞在他雙臂上，要不是這怪獸並不以力氣見長，恐怕他現在胳膊都斷了。
連續後撤五步卸力，九風川按住腦袋，血管好像一陣陣脹痛，過電式的間斷刺痛讓他頭暈目眩，視線也開始模糊，疼的隻想倒在地上抽搐，比他預想的還嚴重。
同時腦袋裏思緒自動翻湧，明明他沒有任何要回憶的意思，一些過往的畫麵卻還是不斷的閃現在眼前。
“修改，降低我感受到的疼痛感。修改，提高我承受疼痛的能力。修改，提升我現在的專注度。”
一連三次修改，他這才鬆了一口氣，重新振作，一個前撲躲開了怪獸的利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