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8.如風如川，無情無定（七）
鉛筆在紙麵上勾勒出一個球狀體，填上兩隻長睫毛大眼睛，畫上兩隻大腿，西野又為其塗上陰影，一個奇奇怪怪的生物就出現了。
“這是什麽生物？”九風川問。
西野在旁邊用日語寫了一遍，又覺得現在的九風川應該看不懂日語，就用中文的諧音，在旁邊寫上了“豆一樣桑”。
“是豆一樣桑。”
“是因為長得像豆嗎？”
“其實是扣耳勺一端的棉球。”
“那它是什麽生物，小妖精嗎？”
“是神明大人。”
“我不信神……”九風川說，“不過西野姐姐的豆一樣桑神，我會信的。”
西野摸摸小九風川的狗頭，想著以後的九風川要是像現在這樣討人喜歡就好了，說的話讓人聽著就舒服。
“我可以畫嗎？”
“當然可以。”
“不會侵犯版權嗎？”
“那現在就授權給你可以用好啦。”
“西野姐姐要是我的家長就好了……”
九風川眼睛一亮，眸子裏閃過幾顆星辰，很快又黯淡下來，盯著白紙本，精神頭像忽然被什麽打擊了一樣，垂頭用筆，無意識似的在本子上描畫。
本子上出現一個畫風迥異的豆一樣桑，它坐在露水微涼的草地上，仰望頭頂群星璀璨的夜空。
“啊，我們打羽毛球吧？西野姐姐。”
九風川放下筆，忽然起身提議。
窗外漆黑一片，至少從西野的視角什麽都看不到，就像是被歸熵空間限製了，房外的世界被黑色貼圖隔絕，無法跨越。
“在哪裏？外麵是黑天哦。”西野疑惑問道。
“就在客廳裏好了，把客廳裏桌子移開，我們對著牆打。”
九風川往前兩步走到房間門口，回頭期待的看了西野一眼，見她還有些疑惑，他忽然伸手拉住了西野的左手，推開房門，帶著西野往外走。
樣子好像個被公主放出牢房的勇士，現在騎士要重拾勇氣，拉起公主逃出黑暗城堡。
西野沒有反抗，就這麽任由九風川拉著她一路走回客廳——從九風川臥室到客廳的走廊又變得筆直，隻要兩三步就能回到客廳。
騎士到了客廳，忽然又猶豫起來，轉身對公主歎了口氣：“西野姐姐，我的羽毛球被媽媽沒收了。”
就好像他說的是“親愛的公主，我的寶劍被魔王偷走了”一樣。
西野實在是有些同情這個乖孩子模樣的九風川，便鬆開手，重新推開主臥，將床邊的羽毛球拍和羽毛球桶都拿了出來。
“說吧，在客廳這麽小的地方怎麽打。”
西野豎起球拍袋，讓九風川自己拿，她看到九風川眼神發亮，看向她的眼神帶著崇拜和喜愛，或許還有一丟丟情竇初開的青澀的愛。
九風川攥下拳頭，見沒能將西野姐姐手心的溫暖留住，不禁有些難過，拿過球袋，自己和西野一人一個拍子，又從桶裏倒出一顆球，把客廳中間的桌子和椅子全都搬走，隻剩下麵前一堵白牆。
“就像這樣，我們對著牆打，接到對方經過反彈之後的球，往複循環。”
九風川左手抬到胸口，雙指撚住球邊，右手反派橫在腹前。左手鬆手球落，右手手腕外擺，羽毛球便被一股大小剛好的力道擊出，向左擊中牆壁，又向左斜方彈起。
九風川沒玩兒過壁球，他根本就不知道壁球的存在，不過之前他總趁母親不在的時候，一個人對著牆壁來回打，也不會覺得無聊，反倒頗為中二的想著：隻要我能一直打下去，連續到把這堵牆擊破，我就是下一個羽毛球界的KING。
因為總這麽打，他逐漸對這種玩兒法熟悉，甚至可以做到，每一次擊球後都切換用拍手，並一直打下去。
直到後來有次，球界未來KING的母親發現了他的羽毛球拍和羽毛球，毫不留情的給沒收了……
“那怎麽算贏呢？”
西野來了興致，她對可以分出輸贏的遊戲，總是能產生嚐試的欲望，或者說，想試著在這個遊戲上贏一下。
“贏？為什麽要贏呢？一直打下去不好嗎？”
這次九風川倒是不明白了。
“不贏？”
“不贏啊，但是球掉了，就是我們兩個一起輸了。”
“一直玩兒下去肯定會輸吧？”
這種理論上可以無限打下去的東西，無論怎麽樣，球都會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掉的，比如說某個人不小心失誤了，比如打了好幾個小時倆人都餓了，哪怕說兩個人都不餓，都不失誤，可以一直打下去，那有一天牆倒了，球也還是會掉的。
這完全就是一定會輸的遊戲，而且還是一眼就能知道結局，沒有獲勝可能的遊戲。
“肯定會輸啊。”
“那……”
“能從這個過程中獲得快樂就夠了，能和西野姐姐一起打羽毛球，一定會很快樂的。”
“這樣嗎。”
西野拋開球袋，右手握住球拍，學著九風川的樣子，將拇指搭在球柄與球杆的交界處，斜斜的豎在身前，走到九風川左側兩米、距離牆壁一米多的位置，向右看著牆壁，表情認真。
她小時候可能和哥哥一起打過羽毛球，但現在已經沒有印象了，她對這項球類運動，一點也不了解。
“發球了哦。”
九風川提醒一聲，依然是選擇最舒服的反拍發球。
球從左側飛到牆上，撞擊之後又繼續向左上彈出，西野急著去接，抬拍看準球便扣。
結果不言而喻，不管是力道還是角度，完全偏離了軌道，羽毛球像下一頭紮在了牆根，彈起一下，便落在地麵上不動了。
“我們輸了，西野姐姐。”九風川幽幽的說道，語氣輕盈，聲音飄虛。
西野總覺得他說的話裏，還有些別的意思，轉頭看時，九風川已經撿起球，表情認真，擺好了姿勢。
“再來吧……如果所有事情都可以有很多次機會就好了。”
九風川說完這句話，便重新將球擊出。
不知道是不是西野的錯覺，這一次，球飛行的軌道和速度，和第一次一模一樣。
這次西野沒有著急，而是等著球落到自己胸口附近，這才反手揮拍，球拍觸到球的瞬間，向右輕輕發力。
然而這次不僅角度偏了，連力度也沒控製好，球沒撞到牆，直接從九風川和牆麵中間飛了出去，撞到了窗簾上。
“西野姐姐以前沒打過羽毛球吧？”九風川問。
“啊？啊，沒有，抱歉。”
西野還在看被自己打飛的球，發現這東西沒有想象中的簡單。
“我們可以慢慢熟悉。”
“嗯，我會努力的，我可不想這麽容易就輸掉。”
西野左右揮揮拍子，再次感受了一下拍子的手感，潔白的小臂在空中留下美麗的痕跡，就像劃過青空的雲之翼。
“那，請多多……一起加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