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雨天談話
吃過飯，錢浩拉著齊昊一起走，說是送他回去，畢竟是一夜未歸，家裏父母肯定擔心來著。齊昊也知道確實該回去了，隻是看看邵華，他心中不放心。
時好對他擺擺手，笑著說，“齊昊，還有幾天就考試了，千萬不能大意，別忘了，你將來是要當警察的人！”
齊昊深深看了她一眼，“對，我是要當警察的人。”當警察才能保護你。
他咧嘴笑了笑，摟著錢浩，“耗子，送哥回去！哥過兩天就是趕考的人了！怎麽得也得好好巴結巴結我！”
“是，我巴結你，等你金榜題名時請一定要照顧照顧老同學啊！”
“肯定的！”齊昊高大的身體摟著錢浩瘦弱的小身板就像帶著孩子一樣。
兩人跟他們打了招呼，打打鬧鬧大笑走了。待他們離開之後，家裏就剩時好和邵華兩人，氣氛有點尷尬，外麵的大雨就像用瓢潑下一樣。
時好有點擔憂父母和大哥，她站起來拿起雨衣，想去地裏看看。
“你去哪裏？”邵華也站了起來。
“我去地裏看看，有點擔心他們”時好準備套雨衣。
邵華搶過她的雨衣，“我去吧。”
他也很擔心的，那個小屋能擋得住這麽大的雨嗎？通往承包田的路全是淤泥路，汽車進去準陷在裏麵，叔叔嬸子不好帶出來。
“你的腿不行，還是我去吧。”
時好不讓，連忙跟他搶，話語不及思索就說出來了，兩個人都愣住。
時好是有點愧疚，紹華卻勾起了微微自卑，自從腿廢了以後，他已經慢慢適應了人們異樣的眼光，也習慣跛著腿走路，就如同正常人一樣。可是在內心深處，卻隱藏著一絲恐懼，或者說是自卑。若是一直這樣跛著腳，他就是一個廢人！所以才接受祁霸天的幫助，到美國治療，如今已經好了很多，隻是還需要動幾次手術才能恢複。
那日接到錢浩的電話，說時家出事，他來不及思索就回來了，不曾想過如何用這副殘軀見他們。
時好無心的話，讓紹華心中刺痛，“走慢點沒事的。”見時好的表情都像要哭了，他努力的笑著安慰。
時好壓下翻湧的歉疚，她把雨衣掛起來，“我們都不要去了，等雨小點再說。”
她搬了個凳子坐在門邊，“對不起。”時好看著外麵的雨，輕輕的說。
紹華靠著桌子，望著她的背影，“沒關係。”其實你永遠都不需要對我道歉。
也許是剛剛說話傷了人，也許是得到他一夜的照顧，時好此時心裏有點難受，對紹華豎起的尖刺似乎軟了些，她的語氣不再冷硬，似是不太熟悉的朋友聊天一樣。
“你現在應該上大學了吧？清華？北大？”說完她自己一笑，“嗬，聽說南方流行出國留學，你應該也是如此吧？”不然怎麽會一去多年！
紹華溫潤的臉龐慢慢冷了下來，手指微微拳起，卻又鬆了開來，路，是自己選的，怎麽樣都不要後悔。
“我輟學了。”他的聲音一如往常一樣溫潤，卻又帶了點大提琴的低沉，完全不屬於他這個年紀應該有的。
“什麽？”時好猛地回頭，眼睛裏有著震驚，“是我聽錯了吧！”
紹華依然看著她，隻不過那種深情已經藏在幽深的目光裏，不再輕易外漏。
“沒有聽錯，我輟學了。”
“怎麽可能！”她跳了起來，幾步走到他麵前，“你學習那麽好，為什麽輟學，當初你不就是為了更好的學習環境，才離開我們的嗎？怎麽突然輟學了？”
她很激動，似乎被紹華輕描淡寫的表情惹怒，“說話啊！”
紹華聽出她質問下的關心，臉上露出微笑，似乎壓在心裏的沉鬱終於散去了，心中最陰暗的角落也被時好的關心之光普照。
“出了點意外。”他咧嘴。
“你，你真是氣死我了！你爸爸不是很厲害？為什麽不讓你上學？”
紹華低沉的說，“我和他已經斷絕關係……”
時好張著嘴又合上，看著紹華，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麽，她沒想到他出去一圈也會出現這樣的事情！斷絕關係？該是怎麽樣的怨恨，才能跟親身父親斷絕關係？哪怕當年文姨去世，紹華雖然說要和紹天成斷絕父子關係，最後還不是原諒他，跟他走了！父子親情豈是說斷就能斷的。
“那你怎麽不回來。”回來了至少還有一個家，至少還有他們，至少還有她.……
“出了點意外。”
“.……”時好想說你的意外真多，又想到自家也一樣，短短四年，物是人非！
他看了看外麵的大雨，“時好。”
“.……嗯。”
“時更上了軍校前途已定，如今我們兩家就隻有你一人還在讀書，你一定要好好考。”
時好本能地想駁斥他多管閑事，可是見他神情落寞，終究咽了下去。“……，我知道。”
“你填了什麽誌願？”他又問。
“西南政法學院。”
“為了二哥的事？”紹華點點頭，心中了然。
“嗯，也不全是，這幾年我看了很多法律的書，了解之後自己也喜歡，我也希望有一天能幫助跟我們一樣的人。”
當年最無助的時候，是董律師和章法官給他們提供了幫助，她希望將來自己也能幫助更多不懂法的人。
紹華垂下眼簾，輕輕地問，“二哥在哪個監獄？我改天去看看吧。”
她搖搖頭，很是難過，“四年了，二哥一次也沒有見過我們，除了一些隻字片語遞出來之外，我們就沒有見過他！”
握著手杖的手慢慢並攏，“這樣啊。”
“二哥當初被打得很重，連路都走不好，他肯定希望我們能救他出來，可是我們卻沒有，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恨我們。”眼淚一下子落下，似乎從見到紹華，她的淚腺又開始工作了。
紹華見她落淚，手忙腳亂從口袋裏掏出手帕，“別哭，時好，你別哭！”
從小到大他最見不得的就是她的眼淚啊！“我想二哥！四年了，我好想他！”
那個溫厚的二哥，那個寡言少語卻體貼的二哥！敬愛兄長關愛弟妹的二哥，飽受屈辱折磨的二哥！
紹華抬起手，一把把她攬住，就像小時候一樣，輕輕摸著她的頭，軟聲哄著，“不哭，乖，二哥不是那樣的人，他一定有什麽苦衷。你放心，我會找到他的，我跟你發誓！一定以最快的速度讓你見到他！”
真的？她抬起淚眼，似乎無聲詢問。
紹華點點頭，神情認真而虔誠，“真的。”
一時間似乎又回到了小時候，無論她想要什麽，紹華都會滿足她，就像魔法燈一樣，隻要她想，他就可以實現。
“紹華，你為什麽要離開？為什麽不回來？你知不知道我好想你！”
時好一把抱住他，如兒時一樣的清新味道，隻不過瘦弱的胸膛如今變得更加寬厚，給人安全感。
所有的怨不過是依托於愛，男女戀人之間無愛怎麽會有恨！時好對於紹華的感情談不上恨，最多也就是怨！
紹華緊緊抱著她，似乎抱住了全世界，“我回來了。”我想你想得快要瘋了！
與他而言，時好不管是平庸還是聰慧，隻要是時好，她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陽光，是自己的救贖，他的愛情來得比別人早了些，如今他能做的不過是守護而已，擁有時好，對於他來說，太過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