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河水再淺也會淹死人
這兩天收麥子，學校老師也要各自回家農忙，所以集體給學生放了假，每年這個時候，家裏大大小小都要一起上場，以前小，時好就是跟在後麵做些簡單的事情，比方說送送水撿點麥穗什麽的。
時家爸媽在前麵收著，時明在後麵捆著，時天帶著兩個弟妹，把捆好的麥捆，抱到河對岸的平車上。
時好一趟趟隻能抱一個，她來回跑得勤快，一點不覺得累，就是有點熱，過河的時候，眼睛一轉，河水不深，就到膝蓋的地方。
她一下子撲到水裏，真涼快！
“妹妹，你又玩水！”時更抱著麥子過來，看見時好在水裏坐著，“小心我告訴爸媽。”
村裏男人和孩子洗澡，都是到他們家前麵那條河裏，不過要到橋邊去，那邊比較幹淨，現在很多人家都養了鴨子鵝，又都是散養的，到處都是糞，如今再也沒有人早早起來，搶著撿路上的雞糞、豬糞了，所以比較髒，就連河裏也是一樣。
上次時好非要跟他們一起去河裏洗澡，結果一下子滑到了深處，還是時爸爸發現人不見了，一個猛子下去給撈上來的，從那以後，時好就被禁止靠近河邊。
“小哥，這水才多深，沒事的啦！”時好還站了起來，比劃了一下到膝蓋的水，時更覺得確實如此，也就沒有在意，讓她自己先玩玩。
時好在水裏玩著，想起哥哥上次遊泳的姿勢，好像叫仰泳，臉朝上來著，鬼使神差的她慢慢往後仰，結果，一下子用力過猛，水瞬間進了耳朵，鼻子，她連忙用手去夠河的底部，可是她的手短，根本就夠不到啊。
窒息之感瞬間而來，第一次感覺到死亡的氣息，時好慌了神，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時好！”一隻大手把她拉了上來，邵華焦急的看著她。
時好眼睛酸死了，一時間咳嗽不停，眼淚嘩嘩留下了。還沒來得及反應，就換了了懷抱。
“啪啪”她被翻過去，屁股被揍了兩巴掌。
“時好，你太頑皮了。”居然是時天，素來老實好脾氣的他，臉繃得緊緊的，腳邊是兩捆麥子，扔在河裏，
他和邵華前後腳到了河邊，邵華手裏沒有東西跑得快，他拿著麥子慢，等他扔了麥子，時好已經被邵華抓上來了。
看著時好在水底掙紮，他的呼吸都停滯了，這是他們從小嗬護長大的妹妹。
“二哥。”
時好眼巴巴看著時明，實在是老好人發火的樣子有點可怕。
“哼，看我不告訴爸媽。”
“邵華。”時好又眼巴巴看著邵華，結果這次邵華臉色也不好，到現在他的心還在劇烈的跳動。
“時好，你什麽都能玩，就是不能玩命，你懂嗎？”
“我就是想學遊泳……”
“那也要在旁邊有人的時候啊。”
“我看水很淺麽……”兩雙眼睛盯著他，她說不下去了。
不過從此以後，時好知道了一個道理，水再淺也能淹死人，這句話在她往後的人生裏，發揮了巨大的作用，也是時好第一次有了較為明確的人生觀。
時家當初因為超生被收回的土地，到現在還沒有給他們，因為雙胞胎到現在還沒有戶口，也就是所謂的黑戶。不過這種現象很多，不止他們一家，不過時家的地就一畝，男性又多，時家三個男娃娃又都是長個的時候，俗話說，‘半大小子吃窮老子’，這話一點不假。
一畝地很快就收完了，時東借了時大爺家的‘滾路子’，把麥子攤開來，用肩膀拉著‘滾路子’一圈一圈的滾，時明時天兩人換著來。
“時東啊，你家娃長大了，你快享福啦。”
旁邊的鄰居時四叔羨慕說，時家的孩子調皮歸調皮，可是，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一點沒錯。從小家裏的活兒都搶著幹，就連最小的雙胞胎都知道撿破爛賣了換錢。
“享啥福，都還沒有成人呢。”時東樂嗬嗬的看著那弟兄兩個，一起拉著‘滾路子’，時更和時好，在後麵把麥子重新翻一麵再壓。
“你家孩子成績好，說不定將來還是咱村第一位大學生呢！”
“哈哈，借你吉言了，四哥。”時東從口袋裏摸了一根煙，遞了過去。
“呦，香煙？這東西稀罕。”
“上次去孩子外婆家，他外公給的，是我那大舅姥爺買的。老人家年紀大了，不抽煙，幹脆送給我了。”
“聽說你那大舅姥爺，如今在外麵跑車發了財？”四叔好奇的問。
“都是些辛苦錢，跑車哪有那麽容易的，而且現在路上不太平，哎，都是命換來的。”
“也是，國家打擊犯罪團夥的力度很大，可是各個鄉鎮的小流氓還是很多，就比如那劉家的……”那鄰居說的時候，還四處瞅瞅，“還是他爸死得早，媽媽又改嫁奶奶年紀大了管不了，不然啊……。”
“誰說不是呢，前兩年不知道怎麽回事，我送給他家的東西，第二天就扔到我家門口，我也就不再送了。”時東擰眉，畢竟和劉強的爸爸從小玩到大，如今他留下的孩子成了這樣，他心裏也不好受。
“我估計還是那趙家在裏麵攪和的，聽說那趙家老七，就是那個趙領娣，和劉強好上了。”
“不是吧！他們還那麽小。”時東驚訝。
“十四五歲的人了，什麽不懂，那趙家的姑娘都成了個女流氓……”四叔說話很小聲。
“趙家，不說了。”
“是，不說了，看你家孩子個個都成才，真是讓人羨慕。”
“羨慕什麽，一群討債鬼，你不知道每次交學費，我都愁得慌，累得慌。你說當初我生這麽多幹什麽。”
時東嘴上嫌棄，眼裏卻充滿笑意和自豪，他是孤兒，卻把一個家撐了起來，他的兒子們再開枝散葉，幾十年後子孫滿堂，光是想想那景象，時東做夢都會笑醒。
“得了吧，現在整個大隊，提起你時東，誰不豎起大拇指。”
這幾年家家手裏有錢了，就想著蓋房子，蓋房子就用到了磚瓦，所以時爸爸的窯廠很紅火，每天從窯廠出去的馬車，拉著磚頭都排成一條長龍，這幾乎成了時家村的一道風景線。
作為窯廠廠長，時東卻一點不徇私，買磚頭手續一應俱全，先來後到，不收禮不走後門，許多人真的是很佩服他的。
如今社會風氣漸漸變了，辦事都要帶點煙酒，像他這種情況很難得了，所以也得罪了不少人，但是時東脾氣硬，得罪也就得罪，他不惹事也不怕事，整個生產大隊都是有名的，就連隔壁村都知道，他們村也有窯廠，可惜總是幹不過時東。
十裏八村提起買磚頭，都願意到時家村來，這裏的磚頭質量好，沒有黑心，而且數量絕對有保證，不像有的窯廠會扣下點。
“四哥，我隻是做了該做的事，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是啊，人這一輩子子，就是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兩人吸著煙，看著曬場上的孩子，看著滿場的稻穀，豐收總是帶來喜悅，帶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