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給自己挖墓穴
羅輯此時眼中布滿血絲，滿臉憔悴，身體瘦得似乎無法支撐起自己的重量。
兩個世紀的磨難在他身上聚集起來，似乎要把他完全壓垮。
樓道裏空蕩蕩的，隻是在出樓道的時候，遇到一個放學回家的孩子。
羅輯注意到，那孩子用陌生而複雜的眼神盯著自己，一定是孩子的家長給他灌輸過什麽。
羅輯早已經不願意計較這些，跟不願意跟一個孩子計較，他越過這個孩子，一步步走出樓門。
到了外麵，羅輯發現雪還在下。
他張開手，讓兩粒雪花飄落在手掌，看著雪花消融，羅輯悵然若失。
下雪天總會讓人感受的天地間的蒼涼。
沙漠和天空都在暮色中迷蒙一片，像國畫中的空白，羅輯想象著這空白中加上自己這個人影的畫麵，這就是莊顏最後留下的那幅畫了。
在雪地裏發了會兒呆，羅輯才一路來到高速公路，等了幾分鍾後攔住了一輛車，車裏是一對年輕的情侶，他們很熱情地讓他搭上了車。
情侶是返回舊城的冬眠者，在羅輯麵前他們並沒有掩飾自己的恩愛，偶爾小聲地竊竊私語，或是嬉笑，或是女孩喂男孩些零食。
羅輯陶醉地看著，如果自己不是麵壁者，應該也可以跟莊顏這樣享受生活吧！
這時，一輛迎麵開來的車照亮了後座，女孩無意中回頭看了一眼：“呀！他好像是麵壁者呀！”
男孩也回過頭來，羅輯隻好承認自己就是麵壁者。
車子停了下來，“下去！”男孩冷冷地道。
溫馨的畫麵突然被打破了，但羅輯沒有動，他還沉浸在剛才的溫馨中。
那個男人又道：“請下去！”
羅輯讀出了他們目光中的話：沒有救世的能力不是你的錯，但是給世界以希望後，又打碎它就是一種不可饒恕的罪行了。
羅輯隻好起身下車，他的旅行包隨後被扔了出來。
外麵的風，夾雜著雪花，呼嘯著砸在羅輯臉上。
羅輯感受到了一種難言的冰冷，不管是身體上，還是心靈上。
目送著汽車消失在雪夜裏，羅輯才緩緩走向不遠處的公交站。
……
木星文明圈外圍，薑宇終於收到了遊澤的信息。
那是一張昏暗的照片，薑宇看到羅輯孤獨落寞的背影，心裏總算踏實了。
他立即聯係艾奇和陶悅：“如果我沒能回去，立即喚醒在廣寒城冬眠的曼努爾·雷迪亞茲，讓他成為新的麵壁者！
“還有，現在就可以派出飛船來營救我們了！”
不等艾奇和陶悅詢問，薑宇就終止了通話。
薑宇看了看手腕上的計時器，還有四十多分鍾三號水滴就會到達飛船這裏。
薑宇的分出一部分意識進入了麵壁者商店，把所有的欺詐值都購買成“隱藏”，然後毫不猶豫地用掉了第一個“隱藏”：
“我們該行動了。”
三號跟在薑宇後麵問：“真的有這麽危險麽？”
他猜測到今天會很凶險，但沒有想到會凶險到讓薑宇交代後事的程度！
薑宇先是答非所問地道：“接下來一段時間，智子將監控不到我們！”
接著他哈哈笑了笑道：“當然危險，但是這兩年來三體星人一直被我耍的團團轉，如今他們依舊被蒙在鼓裏！
“哈哈哈，暢所欲言的感覺實在是爽啊！”
說著話兩人來到機庫，登上了一架太空戰機。
三號一邊操作戰機一邊問：“可是你看起來並不緊張啊！”
薑宇用智能電腦上早就準備好的程序，操作另外兩架戰機，跟他們的戰機朝不同方向飛去：
“在成為麵壁者那一刻，我就將生死置之度外了！
“如今三號水滴已經到達木星，我作為誘餌的目的已經達成，三號水滴已經不再是人類的威脅，而隻是你我的威脅，下麵我們隻要專心逃命就好了。
“剩下的交給羅輯！”
戰機一直在加速，而薑宇一直盯著計時器。
當計時器的時間隻剩下十分鍾的時候，薑宇讓三號關掉了飛機的引擎，把機身外麵所有的燈也關掉。
並用光學攝像頭盯著薑宇兩人剛剛離開的飛船。
此時他們已經離開了飛船一段距離，並以極快的速度繼續遠離飛船。
飛船已經消失在了視野中，隻有恒古不變的木星，在目睹著薑宇的一舉一動。
戰機上的高清攝像頭，還是把巨大的飛船呈現在了薑宇和三號麵前。
它靜靜地懸浮在那裏，看上去頗有些雄壯。
計時器上的時間還剩七八秒，突然有道流光奔向飛船。
薑宇冷冷地道：“來了！”
兩個人眼看著流光穿透了巨大的船身，因為流光的速度太快，在顯示屏上都出現了殘影。
接著流光又從另一個方向穿透了船身，眨眼的功夫，流光已經把飛船穿成了篩子。
薑宇抽了抽嘴角：“三體星人是得多恨我？”
這時候飛船內部的爆炸才把船身炸開，但是流光依舊在穿來穿去，仿佛要把飛船的每個角落都覆蓋到。
三號這才反應過來，三體星人真的不知道他們已經離開飛船了，那麽：“你真的能規避智子的監控？”
“騙你做什麽？”
“那你真的是黑……算了，我管你是什麽人。”
薑宇笑而不語：“戴好頭盔，我們準備離開戰機。”
……
羅輯等了一個多小時，身上都落滿了雪，才等到一輛開往他要去的方向的公交車。
車上是半空的，隻坐了六七個人。
一路上很順利，但一個多小時後還是有人認出了羅輯。
於是車裏的人一致要求他下車。
羅輯爭辯說自己以及輸入了信用點買了票，當然有權坐車。
有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者拿出兩枚現在已經很少見的現金硬幣，丟給羅輯，他還是被趕下了車。
車開時，有人從車窗探頭出來問：“麵壁者，你背著把鐵鍬幹什麽？”
羅輯冷冷地道：“給自己挖墓！”
這話引來了車廂裏一陣哄笑。
沒人知道他說的是真話。
在雪夜中步行了一個多小時後，羅輯來到那片墓地，他打開手電筒照著墓碑一個個找過去。
終於他看到了“葉文潔之墓”五個字。
羅輯在墓碑前感歎道：“葉老師，我生命裏的巨大變故是從您這裏開始的，就在您這裏結束吧。”
說完他拿出鐵鍬開始挖自己的墓穴。
本來他以為會很難挖，但是在薄薄的雪下麵卻是鬆軟的沙土。
沙土下麵的土變得堅硬起來，但好在剛剛入冬，還沒有出現凍土。
……
木星文化圈外圍，薑宇帶著三號離開了戰機。
目之所及，在遠處可以看到微微的紅光，那是還在零星爆炸的大型飛船。
除了那顆讓人無法無視的木星，天地間仿佛再無他物。
但是薑宇卻能依靠本能感受到來自星空中的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