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 怕失去
顧元這是決定要幫她了。
馬嫣翎卻拒絕了顧元的好意,對顧元的話,馬嫣翎沒再做回應。
當天,大家都安靜的散去,這個世界,比以往好像又要更沉靜幾分了,大河上吹來的風,還是有些冷,但仔細感受,卻又已經能夠看到春天要來了的氣息。
馬嫣翎緊裹著披風,帶了一壺酒,劃著小船去到了河裏,然後任由船隻飄搖,她什麽也不顧,一會兒,喝一口酒,心思,也不知道飄去了哪裏。
“一個人?”茫茫的夜裏,突然有一個人與馬嫣翎搭話。
馬嫣翎聞聲左右看去,四周都是漆黑的,無光,她什麽都看不清。
“要不要聽一首曲子。”那個人又說,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你會彈什麽曲子?”馬嫣翎問。
那個女人道,“我喜歡《琵琶行》。”
“那我也聽一聽。”馬嫣翎道,不一會兒,聲音傳來,是琵琶的聲音。
聽著琵琶,馬嫣翎心裏的往事越來越多,越來越混亂,但那琵琶,依舊在它該有的調子上……
馬嫣翎心中暗自念道:尋聲暗問彈著誰?琵琶聲停欲語遲……
往事悠悠,愁上心頭,苦卻在舌尖。
馬嫣翎又飲了一口酒,她知道,那個彈琵琶的人就在離她不遠的地方,“我覺得,我們應該認識。”
“也許,是認識。”琵琶的聲音突然停下了。彈琵琶的女人說道,“但是,我們肯定不是朋友。”
“我沒什麽朋友,即便有……也沒有像姑娘這樣的,能彈這麽一手好琵琶。”馬嫣翎道,“你是朱家的人嗎?”
“姑娘為何有此一問?”琵琶女問。
馬嫣翎搖了搖手裏的酒壺,壺中的酒已經空了,索性把空酒壺往河裏一丟,“隻有朱家的人,會這麽莫名其妙的來找我,然後說我會傷害朱君澤,也許……你今晚,還想殺我。”
“不是。”琵琶女搖搖頭,黑暗中,她也把琵琶丟進了河水裏,她說,“我聽說有人殺過你一次,但是你活了下來,人生在世,隻能死一次,既然那一次你活下來了,往後,你在朱家人的眼中,便也隻是一個死人了。”
“那你今晚來找我,是為了什麽?”馬嫣翎奇怪的看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她太想知道那個人是誰了。也許把船靠近,就能看清了。
但馬嫣翎又想在探一探她究竟要做什麽,所以便也不動,兩個人,兩葉小船,在河中自由自在地飄著。
“有件事情,想要求你。”琵琶女道。
“求我?朱家強大如同帝王,邵伯那麽大的一個地方,可以在一夜之間就全都變成朱家的人,甚至還能把我的家人全都囚禁起來,控製著邵伯的碼頭,阻斷了商路,這做事行為,即便是歐陽倫也不會如此大張旗鼓,朱家的人,如此厲害,還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馬嫣翎諷刺地一笑。
“有些事情,並不像表麵上看起來的那樣。”琵琶女道,“朱家之所以能夠調動那麽多人,其實,並不是因為朱家的私兵有多少,而是因為皇上在縱容,皇上想讓一個人發瘋,那那個人,就一定會發瘋。”
“那你想我怎麽幫你?”馬嫣翎問。
“想你去麵聖,求皇上親自審理‘同順’的船上出現軍火的那件事情,那件事情,‘同順’是被栽贓的。”琵琶女道,“這件事情,除了你,別人都不能做。”
“為什麽?”馬嫣翎問。
琵琶女道,“我隻是朱家的一個丫鬟,現在,朱家的人都不能去麵見皇上,也不能為這件事情喊冤,更何況公子已經逃出了詔獄。而你,馬嫣翎,你是公子的妻子,但朱家卻從未承認過你的身份……這件事情,大家心裏都清楚,當初公子為你,也是幾次違抗皇上的命令,違抗長輩的命令。”
“我想知道朱君澤的真實身份,他到底是誰?”馬嫣翎問道。
琵琶女沉默了,輕輕地扣著船舷。
馬嫣翎道,“讓我做事,卻不告訴我他的身份。”
“等你見了皇上,一切就都會明白。”琵琶女道。
她走了,黑暗之中,馬嫣翎能夠聽到她的船遠去的聲音。
其實,馬嫣翎對朱君澤的身份,心中已經明白,但她還是想聽朱家的人親口對她說一次,這是朱家的人欠她的。
船搖搖晃晃的回到碼頭的時候,天色已經快要亮了。
她卻沒料到自己一上岸就被人擁入懷中,溫暖的懷抱將她牢牢地抱著,好像深怕她會逃跑一樣。
聞到他身上的味道,馬嫣翎就已經猜到他是誰了。
他的身上還有一點兒酒味,呼吸很沉,很重。
“寧公子……”馬嫣翎試著推開他。
“別動,翎兒。”寧宿像個孩子般依戀著她,“讓我抱一會兒。”
“你怎麽會在這裏?”馬嫣翎細聲問。
“我怕失去你。”寧宿好像哭了,他的聲音裏帶著哽咽。
“我……”馬嫣翎話到嘴邊,本想說幾句謊話騙一騙他,但到底還是說不出口。
“翎兒,我喜歡你。”寧宿道。
馬嫣翎點點頭。
寧宿抱著她的手稍微鬆了一下,幫馬嫣翎理了理身上的袍子,“夜裏,風那麽冷,你怎麽還出來。”
“一個人,悶。”馬嫣翎道,“心裏,藏著太多的事情,感覺到害怕,又不知道該怎麽辦。”
“不要害怕,我會一直陪著你。”寧宿道,“你別以為我是個壞人,最初接觸你是沒按什麽好心,但是……我現在,真的是帶著一顆好心的。”
“哈哈……”馬嫣翎被他逗得一笑。
寧宿道,“我是說真的。”
“我知道。”馬嫣翎點點頭,她心裏已經清楚,寧宿是知曉她的身份了,“是顧元告訴你這些的嗎?”
“顧元那個自以為很聰明的家夥,他那顆腦子,哪裏能有我轉的快。”寧宿不屑地道。
“寧公子既然那麽聰明,又為什麽……還要帶上我這個累贅……”
“翎兒,不準胡亂說話。”寧宿打斷馬嫣翎的話,“別想那麽多,剛才你和那個女人的話,我都聽到了,但是……我不想你去為朱君澤伸冤。”
“你跟蹤我?”馬嫣翎道。
“這不叫跟蹤,這是關心,你一個姑娘,半夜裏一個人跑出來,能不危險嗎?”寧宿抓著她的手,疼惜地握在掌心裏,“其實,這一次,我是真的打算把手裏的那批綢緞賣了,然後就把錢分給你,讓你回去好好地開一家店,好好地過日子。”
“那現在,你不這麽想了,也不打算把錢分給我了?”馬嫣翎道。
寧宿點點頭,“是,因為那太孤獨了,朱君澤不在你身邊,你的孩子又死了,你的家人也不要你……所以,我不能再讓你回到那個地方,那個地方,太孤獨了,我想一直陪著你,去一個熱鬧的地方。”
“你……”
昏黃的燈火下,寧宿的神情是那麽的認真,馬嫣翎的話竟然全都卡在了咽喉裏,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寧公子,謝謝你。但是……這是一趟渾水……”
“別說話。”寧宿再一次打斷她的話,“你去哪,我就去哪裏,別想著把我撇開,當初是你選擇的我。”
“我……”馬嫣翎愧疚地避開寧宿的視線。
她到底不是一個狠心的人……看到別人的一點兒好,她就能把自己的所有惡都收起來,也或者說,她是不敢……
“跟我回去吧。”寧宿提起燈籠,想牽著馬嫣翎的手。
可在他伸手的時候,馬嫣翎已經往另外一個方向走去了。
馬嫣翎本想瞞著寧宿,等天亮之後,在找個機會好好地對寧宿編一個謊言告別。
但現在,她已經不用再去想謊言了,她知道,自己該走了。
邵伯。
朱君澤坐在茶樓上,在與他相對而坐的男子中間,隔著一層紗,彼此都隻能看到彼此的一點身形,卻看不清彼此的模樣。
“朱公子,一邊答應我,與我合作,一邊又背叛我,算計我……如今你的處境,就是當初你玩弄我的代價。”歐陽倫道。
“歐陽大人的手段倒是厲害,神不知鬼不覺就在我的船上放了那麽多的軍火,也不知道將來這件事情傳到皇上的耳朵裏,皇上會怎麽想。”朱君澤道。
“你憑什麽就那麽肯定那批軍火是我放上去的?”歐陽倫笑道。
“難道還有別人?”朱君澤聽他的口吻,倒也不像是在說謊,在中間,似乎真的還有旁人。
“那可是幾船的軍火,罪同造反,我的妻子是皇上最愛的公主,你說……我為什麽要造這個反?”歐陽倫好像看著一個受蒙蔽的孩子一樣,同情地搖了搖頭,“我如果不會造反,我又藏那麽多軍火做什麽?”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朱君澤問道,他的心底,也突然升起一股涼氣,這段時間,他把太多的精力都放在了歐陽倫的身上,以至於忽略了別的。
歐陽倫道,“我們中間……還有別人,那個人是想借你我的手,把彼此都搬倒,最後……他還有本事把那批軍火收回自己的手裏,用作別的用處。”
“那個人,會是誰?”朱君澤問。
“這一次,我決定見你,可不是為了讓你來找我的罪,而是……我也希望這江山更加穩固一點。”歐陽倫道,站起身來,理了理衣服上的皺痕,“話,我就說到這裏了,有些事情我不擅長,也做不了,但朱公子素來善於怎麽讓人死的神不知鬼不覺的,我曾聽聞,在那段時間,藍玉大將軍的人曾去找過朱公子手下的人。”
朱君澤臉色暗沉,手緊緊地握了握腰間的短刀,口中念道,“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