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 功與過
“你還活著？”湘娥看到馬嫣翎的時候，也有些意外。
馬嫣翎將頭上的帷帽摘下來，“是啊，很幸運，還活著。”
“要害死你的人是誰？”湘娥又問，“其實，你也不用瞞著我，因為我清楚，歐陽倫的人不敢動你，我的人也不敢碰你，至於其他的小盜賊，更是沒有膽子，這些日子裏，楚江梅一直在我的視線範圍之內，也不會是她。”
“既然都已經分析的這麽清楚了，又何必在問。”馬嫣翎道，“這一次茶葉的事情，可是害苦了不少人。”
“跟我提茶葉，難不成你來見我，真的是為了那個叫寧宿的小子？”湘娥不相信地搖搖頭，“這話我可不相信。”
“茶葉的事情，你打算怎麽處理？”馬嫣翎道，“現在既然已經出了這麽大的亂子，你之前又派人去收了那麽多的茶葉，甚至還預訂了明年的新茶，你打算怎麽交代？”
“你這麽問我，難道是有注意？”湘娥眼睛一亮，期待地看著馬嫣翎，親自給馬嫣翎倒上熱茶。
“總不能把貨這麽壓著。”馬嫣翎道。
湘娥思量著道，“倭人想要帶走我們的茶葉，我打算把我手裏的這些茶葉全都轉給倭人，如果馬小姐也有興趣，我自然是樂意帶著你一起的。”
“倭人？此事一被揭穿，可就是叛國了。”馬嫣翎提醒道。
“怕什麽，堆著那麽多的貨，如果不銷售出去，將來要我命的就算不是大民國的軍隊，也會是大明國的那些商人。”湘娥道，“得罪國家，也許尚有一絲的仁慈和道德，會饒了你的性命，可如果得罪了這些商人，就是深淵，跌進去，就是粉身碎骨，沒有商酌的餘地。”
“你倒是清楚。”馬嫣翎道。
“好了，看在你的麵子上，我可以把寧宿的那一船茶葉給收了。”湘娥漫不經心地說，“不過，我也是有條件的，必須得是用你的名字，我要你買下寧宿的茶葉，然後，賣給我。”
“姑娘倒是會讓人為難。”馬嫣翎道。“明知我跟著他，卻還要我去動他的東西。”
“那你倒是告訴我，你跟著他做什麽？”湘娥道。
“有人要殺我，我身受重傷，流落到外地，回不來，就利用了一下他的關係。”馬嫣翎老實的交代的。
“這說法，倒是簡單，不過以馬小姐的聰明，如果隻是想跟著寧宿回邵伯，也不至於把自己也搭進去吧。”湘娥道，“不知道馬小姐是不是也知道朱君澤入獄的消息。”
“知道。”馬嫣翎道，“是被錦衣衛抓走的。”
“是啊，馬小姐不在邵伯的時候，朱君澤竟然拿著刀，直接要挾錦衣衛的指揮使毛驤大人，讓他把胡浩軒和楚江梅的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湘娥歎道，“有這膽量的人，可不是平凡人，不知道朱公子到底是什麽身份？”
湘娥對朱君澤的身份，早已心知肚明。但她還是想要看一看馬嫣翎的反應。
“一個商人，就是膽子大了一些，無法無天慣了。”馬嫣翎笑道，“以前和他在一起的時候，他也是如此性子，什麽都不顧，也不怕。
“馬小姐是在和我開玩笑，還是說……是不放心我，不把朱公子的身份告訴我。”湘娥道。
馬嫣翎道，“他就隻是一個商人。”
“可是，我卻聽說，他是錦衣衛……”湘娥拉長了聲音，低低地說。
馬嫣翎驚住了，她不是裝出來的，手緊張地戳著衣袖。
錦衣衛？
不！馬嫣翎不相信，可是，回憶起往昔的種種，她又不得不這麽去懷疑。
湘娥繼續道，“後來，我也去查過了，銀錠橋邊的那個‘三秋’店鋪，馬小姐是知道的吧。”
馬嫣翎感覺身上有一股涼氣在走動。
聽到湘娥的話，她隻會點頭。
湘娥繼續道，“那裏麵的事情，全都是朱君澤在負責。即便是毛驤毛大人，有時候也指揮不動裏麵的人。”
“你說什麽？”這一次，馬嫣翎實在是不能再如剛才那般冷靜了，即便是假裝不動聲色。她也做不到。
湘娥道，“以前‘三秋’那邊多次和馬小姐合作，難道馬小姐就沒從這邊想過？”
馬嫣翎想起‘三秋’的那個男人送她的衣服，還有請她吃的飯……以及他們之間的相處。
那個男人，對她體貼入微，處處照顧，卻又從來都不逾越，每一步，都是那麽的小心翼翼，生怕會觸壞了她。
“會是真的嗎？”馬嫣翎喃喃自語。
湘娥道，“這一次要殺你的人，如果真的是錦衣衛的人，那麽……你覺得，你能逃得了第二次嗎？”
“我……”馬嫣翎緊張地臉色蒼白。她想起毛驤，想起將獻，還有蔣瓛。
和朱君澤有關的人，都是錦衣衛。
除了幽芷。
但幽芷的身手，也不是常人能比得上的，她若出手，即便是蔣瓛，也一樣會受傷。
“馬小姐如果想要確定朱君澤的身份，或者說……想要報仇……那麽我想，我們是可以好好地合作的。”湘娥道，“殺子的仇，家破人亡的仇……這些，難道馬小姐都能當做沒發生過？”
“姑娘，此事……我們下次再談吧，今日，我有些累了。”馬嫣翎恍惚地把手收回來。
理智告訴她，此刻她需要的，不是做決定，而是冷靜。
湘娥倒也不逼她，而是輕鬆地放她走，陪她一起去了前麵的客廳，又一起會見了寧宿。
當然，湘娥並沒有如她所言的那樣，非要馬嫣翎把寧宿的貨收過來，然後在從馬嫣翎的手裏把茶葉收購過來。
不過，湘娥在決定收購寧宿的茶葉之時，也道，“寧公子，這一次的茶葉是什麽情況，大家都看得清楚，所以，你也別說我訛你。這一次，我是看在我與這位姑娘的情分上，才決定把寧公子手中的那批茶葉買過來的。”
“多謝湘娥姑娘。”寧宿道，他又曖昧地看著馬嫣翎，“也多謝翎兒。”
“能夠為寧公子解憂，是翎兒的福氣。”馬嫣翎柔聲說道，“難道公子忘了我是你的記賬先生了。”
“沒忘，沒忘。”寧宿感動地說，“翎兒那麽用心，我這心裏頭……”
寧宿喜歡馬嫣翎，出於美色，也出於馬嫣翎身上那份難得的溫柔。
與馬嫣翎說話，寧宿總覺得自己被照顧著。
從湘娥那裏離開之後，寧宿對馬嫣翎的喜愛，更是加倍，當即就說要犒勞馬嫣翎，請馬嫣翎去最大的酒樓，吃最好吃的東西。
馬嫣翎卻說自己今日累了，隻想回去好好地洗個澡，睡一個覺。
寧宿心疼她，不願她再累著，便不在多堅持，隻說，等睡一覺起來，一定要大擺宴席。
回去之後，馬嫣翎把自己整個人都泡入溫水中，舒適地吐著氣，“小葉，你等著，娘會讓害死你的人付出代價的。”
蔣瓛在馬嫣翎的門外，背對著門，傾聽著裏麵的動靜。
自從蔣瓛找到馬嫣翎之後，他無時無刻不暗中跟著。
聽到馬嫣翎說要報仇，蔣瓛心裏頭一陣發涼，即便大家都心裏有數，但真的聽到的時候，還是會心涼。
馬嫣翎洗完澡之後披著衣服出來，她就好像算準了蔣瓛會在外麵一樣，她讓蔣瓛進屋去坐。
蔣瓛倒也不客氣。
馬嫣翎麵對蔣瓛，動作親近地倒了一杯酒水，遞給蔣瓛，“大人跟著我，是保護我，還是害怕我傷害了別人？”
“你的手，不該沾染汙穢的東西。”蔣瓛道。
“這世上，哪有什麽該與不該的。”馬嫣翎冷笑著說，“當初我懷著孩子，受人欺辱，難道是應該？我的孩子好不容易長大，又被人殺死，這難道也是應該？”
“我不是這個意思。”蔣瓛道。
“那大人是什麽意思？”馬嫣翎不依不饒，目光淩厲，“大人如果是想阻止我，那你就不如現在殺了我，倒是省事。”
“我也不會想阻止你。”蔣瓛道，“那個凶手是誰？此事，就交給官府吧。”
“是幽芷。”馬嫣翎倒也不瞞著他，“大人也要把幽芷帶到官府去嗎？”
“幽芷？”蔣瓛驚住了。
“幽芷喜歡朱君澤，說我活著隻會害了朱君澤，所以，要我去死……還殺了小葉。”馬嫣翎說，“所有人都說我會害了朱君澤，都要殺我……難道我這一生，就因為我愛的人，所以，我就不能活？”
“那是一個錯。”蔣瓛道，“傷害一個人，去保護另外一個人，這本身就是錯。”
“那你，會保護我，然後幫我報仇嗎？”馬嫣翎問。
蔣瓛道，“我會把幽芷帶到京師去。”
“我要親眼看著她死……也要親眼看著那些要殺我的人去死，我從來就不欠那些人什麽，他們既然如此對我，我為什麽不能如此對他們！”馬嫣翎怒道，她的眼睛，冰冷無情。
蔣瓛幾次暗中伸手，想要安慰她，但都猶豫著把手收回來了，他曾多希望自己可以好好的保護她，可最後，他才發現，自己根本就保護不了她。
馬嫣翎道，“你把幽芷帶回京師，在審問一番之後，又弄一個無罪釋放，對嗎？”
“我……”蔣瓛想說自己並未如此想。可是，馬嫣翎這麽一提，他又發現，若是把幽芷帶回京師，說不定結局……真的會像馬嫣翎說的那樣。
也許，還會更甚，什麽無罪釋放？嗬！像個笑話。
最後也許，還會當是功勞，獎勵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