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8 不要你愛了
“停船!”朱君澤控製住船夫,命令道,“往回走!”
船夫也感覺到不對,吃驚地看著朱君澤,驚訝自己的船上什麽時候多出了這麽一個人,但還是點點頭,把船掉頭。
但這守在兩岸的人,他們等的就是朱君澤,怎可輕易讓船夫掉頭。
“殺!別把人放走了!過了今夜,就沒有殺朱君澤的機會了!”岸上,突然有一個聲音傳了過來。
“朱君澤?”馬嫣翎也聽到了,猛然驚醒過來,趴到窗邊一看,隻見外麵的燈火照亮起來,宛如熊熊火焰一般燃燒著兩岸。
“怎麽會突然這麽多人!”馬嫣翎驚道。
“兄弟們,別讓朱君澤跑了!今晚朱君澤是一個人來的!”岸上,又有人吆喝,但這個時候,河麵上已經圍滿了船隻。
一隻船,接著一隻船。
他們將馬嫣翎的船堵在中間,一邊吆喝高歌,一邊揮舞著手中的兵器。
馬嫣翎從船艙中出來,正看到朱君澤站在船頭,手裏拿著一支玉笛,昏暗的燈火下,無法看清他臉上淺淡的傷痕。
一眼望去,隻覺那人玉樹臨風,翩然似畫,背後的燈火與冰冷的兵器,都隻是一種背景,好像並不會傷害人一樣。
馬嫣翎看到他,不明白的問,“為什麽要追來?”
“我……想你。”朱君澤吞吐著道,今時今日,在麵對馬嫣翎,他不能在像以前那樣,平平淡淡地就能說出一番哄她開心的情話了。
他心裏清楚,有些日子,是盼不來的了,現在,他隻希望自己能夠多看她一眼,多陪她一刹那。
馬嫣翎咬著牙,她心裏又可曾能夠放下他。
“你告訴我,我們,是不是真的不能在一起了?”馬嫣翎問,她不敢去看朱君澤,心中的直覺告訴她。朱君澤之所以沒留下她,是因為……不可能了。
朱君澤沉默著,那雙眼睛,沉靜的宛如幽深的湖水,好看,幹淨,但是,卻又神秘,讓人望而生畏,不敢靠近……害怕陷進去就出不來了。
“如果,有一天,我會死,你會害怕嗎?”朱君澤問,這個時候,他的內心也恐懼的好像一個孩子。
大河之上,突然有人往朱君澤這邊射來一支箭。
朱君澤聽到箭風,稍微側了側身,就避開來箭。
“哎喲,這會兒,小兩口還在說情話呢。”那射箭的人笑道。
朱君澤回頭看了那個人一眼,輕輕地勾了勾嘴角,對馬嫣翎道,“我是一個商人,但是,我身上也還有一個責任,我必須要除掉運河兩岸的賊盜,扳倒那些貪贓枉法的朝廷命官和奸商,我需要維護這條河的正常運行,也要盡力保護我看到的一切……這是我逃不了的責任,充滿了風險和意外,有時候,為了完成任務,我也不得不離開。”
馬嫣翎索性背過了身去,朱君澤從來就不屬於她。
“那你現在,是要去做什麽?”馬嫣翎問。
“今日在這裏,要殺我的人,是商人,也有當官的,多多少少,肯定是犯過事,或者是留下過證據,是要來殺我滅口。”朱君澤道,“仔細追查下去,我手裏肯定是有他們的犯罪信息的,隻不過他們,是罪不至死。”
“大大小小,所有的事情都要管,你當你是什麽人?即便是朝廷命官,那也是分了責任和任務的,為什麽你要……”馬嫣翎氣道,她想要的,到底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丈夫。
肚子裏有滿腹的苦水,可她到底還是說不出口,話到嘴邊,又深深地吞了下去,淺歎一聲,“也許,我早就該明白了,當初在邵伯,雖然說你是冤枉的,當時殺人的罪,都已經定下了,你卻被押回了京師,最後平安無事,後來你再回來,你不僅僅是‘同順’的公子,還是錦衣衛的朋友……”
“對不起。”朱君澤向她走過去,從她身後把她抱住,“這些年來,我虧欠你的,即便你願意給我機會補償,我也還不清了。”
“朱君澤,我不要你補償。”馬嫣翎搖著頭,把他推開,“我也不要你愛了。”
“我……”
“哈哈,朱公子,你的情話說完了嗎?這是要我們隻送你走呢,還是連那個女人也一起給你送走,讓你們在黃泉路上做個伴。”
熊熊燃燒的火把林立在河麵之上,半邊天都被燒紅了。
朱君澤望向那說話的人,“既然是要我的命,那就放他們走!”
“放?”其中有一人冷笑道,“朱公子,我看,還是讓你們做個伴吧,也好讓你這些年的相思情沒有白付了!”
聲音落下,萬箭齊發。
箭上還帶著火,馬嫣翎站在船頭上,動也不動,反倒合上了眼睛。
朱君澤在馬嫣翎的身前舞開雙臂,手中的短笛變得比錦衣衛手裏的繡春刀還要厲害,凡是迎麵而來的箭,全都被他擋住。
但是,對方至少有百餘人。
百多人,一起向他們這邊湧來,除了站在船頭指揮的那幾個人,其他的,不是花錢請的高手就是本身就會些功夫,練過的。所以膽子都特別猛。
而且,在他們看來,朱君澤就好像是一個文弱的書生,根本就不值得放在心上。
眼看就有一人要衝上船來,朱君澤抓住那人的手,一把將那人的刀奪到自己的手中,轉而又一下將馬嫣翎護在懷裏。
馬嫣翎緊緊地靠著他的胸膛,在昏暗錯亂的光線下,她看到了他臉上的傷痕。
朱君澤抱著她,在船上躲避對方的刀劍兵器,行動如飛,毫不吃力,甚至連馬嫣翎也感覺不到一點兒的害怕,那些刀劍和危險,就好像不存在一樣。
朱君澤殺人,不見血。
他的刀背,準確地打在對方的要害上,灌入內力,輕輕一拍,就把對方的內髒拍碎。然後便見一個活生生的人墜入河中……
“你的臉,是怎麽回事?”馬嫣翎問。
一邊說著要告別,又一邊忍不住要關心,死死地抓著不放。
“許久之前的事情了,傷口已經愈合了。”朱君澤道。
馬嫣翎的手指撫上他的臉龐,那一直躺在眼中未曾落下的淚水終於控製不住了。
看到她哭,朱君澤也恍惚了一下,慌了……
不料,就在這一瞬間,突然有一把刀狠狠地從朱君澤的身體裏刺了過來。——這把刀,不僅僅刺穿了朱君澤的身體,還傷到了馬嫣翎。
馬嫣翎感覺腹部吃痛,低頭一看,隻見一點血紅在她的衣服上洇開。
緊接著,又是一刀刺過來!
“不!”馬嫣翎搖頭,聲音低的仿佛耳語。
她與朱君澤,一同墜入了河中。
她拚命地抓住朱君澤,可是河水的力量太強了。
朱君澤那擁著她的手也逐漸鬆開,兩人在水中分離……
馬嫣翎用盡全力向朱君澤遊過去,但他們之間的距離,還是越來越遠。
夜幕,在黑暗中慢慢地過去。
邵伯的天在一片寂靜中亮起,胡浩軒在天還沒亮的時候就已經起床了,他打水,劈柴,燒火,做早飯。
他好像承包了這裏的一切,他想要竭盡全力地去照顧冰弦。
陽光穿過院中的杏花樹,冰弦恍惚地看著地上的斑駁光影,“公子……”
她想起朱君澤,心痛隱隱的疼,好像有針在紮一樣,一會兒覺得痛,一會兒,又覺得腹中惡心,想吐。
等胡浩軒從廚房裏出來的時候,竟然發現她已經昏倒在了杏花樹下,嚇得胡浩軒手忙腳亂,慌慌張張的抱著她就往醫館跑。
大夫幫冰弦把脈過後,埋怨地看了一眼胡浩軒,“你們這是剛成親。”
“我……”胡浩軒言語支支吾吾地,臉色蒼白,從大夫的眼睛裏,他似乎已經看到了是什麽情況。
所以,即便話到嘴邊,他還是點了一下頭。
大夫道,“現在脈象還不穩定,說不準到底是有了還是沒有,身體情況太差了,回去好好地養兩天,然後再過來看。”
“我知道了。”胡浩軒低聲道。
冰弦已經迷迷糊糊的醒了過來,眼睛睜開一條細縫,看著大夫在櫃子後麵拿藥,她突然道,“拿墮|胎的藥。”
“什麽?”大夫一驚。
胡浩軒急忙抓住冰弦的手。
冰弦卻倔強地把手從胡浩軒的掌心裏抽|出來,“我不是他的妻子,大夫,你給我拿墮|胎的藥吧,這個孩子,我不能要。”
大夫又看看胡浩軒。
胡浩軒年紀也不大,謊言被戳破之後,他也隻有沉默。
大夫搖搖頭,但他到底還是沒拿墮胎的藥,反倒是拿了些養生的,補精氣神的,“回去吃兩天,把身體養好了,再過來,我再給你看看,你現在的身體太虛了,這脈象也亂,我不敢隨便給你開別的藥。”
“恩。”冰弦點點頭,自己提著藥,勉強的,一步一晃地從醫館中出來。
一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遇到台階的時候,胡浩軒會提醒她小心一些,然後扶她一把。
“胡少爺。”走進石板巷子的時候,冰弦茫然地喊了一聲。
“恩?”胡浩軒應道,冰弦可還是第一次這麽客氣地喊他呢。
“你說公子和小姐,還會回來嗎?”冰弦問。
“會的,公子肯定會回來。”胡浩軒道,“姐姐也一定會回來。”
“是啊,小葉還在這裏呢。”冰弦苦笑一聲。
“我們一起等他們回來。”胡浩軒道。
冰弦又好像丟了魂一樣,完全沒聽到胡浩軒的話一樣,兀自往前走去。
胡浩軒這些日子,也這早已習慣冰弦這丟了魂的樣子,他每日每夜都陪在冰弦的身邊,也照顧小葉,照顧她,這個嬌貴慣了的少爺,也有傾心盡力地去伺候人,照顧人的一天。
回到家門口的時候,他們隻看到大門開著,屋裏的門也沒鎖。
“不好!”胡浩軒突然想起什麽來,忽地一下衝入小葉的房間,卻見小葉房中空空如也,然後又把各個房間和廚房都看了一遍,還是,沒見小葉。
“小葉沒了!”胡浩軒道。
“小葉!”冰弦被嚇的回過神來。
“他肯定是醒來不見你我,所以才害怕跑了出去,應該不會走遠,我去找,你在家等著!”胡浩軒說罷就衝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