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3 失而複得
莫羽祺對朱君澤實在是太了解了。就好像這些年，他也一直都在找朱君澤一樣，但他卻從來沒想過要出現在朱君澤的麵前，在沒有朱君澤的消息時，他也不會驚慌，因為朱君澤能讓他這麽去信任，隻要想著世上還存在著這麽一個人，他就安心。
夜深人靜的時候，莫羽祺拋開了一切，他獨自到酒肆買了兩壇酒，找了個沒人的地方，他坐在高高的樹上，喝了一口又一口，心中的悶氣，始終吐不出來。
一直到他旁邊有人出現了，那個人的手從他背後伸過來，搶過了他手中的酒壇，他方才慵懶地回了一下頭。
“你是……”莫羽祺有些醉意，但他也感覺不到來者的敵意，所以他也十分放心。
“一個人喝悶酒。”毛驤道。
莫羽祺笑了一聲，“是啊，悶酒，不過有指揮使在，我這就不是悶酒了。”
“因為朱君澤的事情？”毛驤問，“你為了他做了很多，但他卻一直的……”
“我為的，不是他，是這個世界。”莫羽祺道，他打開另外一壇酒，與毛驤碰了一下，“喝一口吧。”
毛驤隨著他的意，大喝一口酒，縱身往上一躍，跳到上方，“殺了郭老板，你心中內疚？”
“郭老板是個好人。”莫羽祺道，“一直以來，我都想多保護一個，也希望世上能夠多一個，像郭老板那樣的好人，但是，是我親自把他逼上了絕路。”
“如果不是因為朱君澤，你是不是會選擇毀了馬家？”毛驤問。
“相比之下，馬家存在的意義，反倒沒有郭老板的意義重。”莫羽祺道，“但是……朱君澤對我有恩。”
“朱君澤也同樣欠你一條命。”毛驤道。
“但是，他埋葬了我最愛的女人。”莫羽祺道。
空氣，突然變得沉悶起來，莫羽祺也感覺到自己身上的傷口越來越痛，甚至已經開始流血。他咬著牙，將壇子裏剩下的酒順著自己的身體倒下，讓酒水流入傷口之中，痛的他麵目扭曲。
“你……”毛驤心中隱隱作痛，“你這又是做什麽？”
莫羽祺強忍著身上的痛，嘴角扯出一抹笑容，從樹上跳下來，一路走回馬嫣翎的家。
他輕輕地扣門。
馬嫣翎回到家中，也才剛坐下來沒多久，心裏也一直忐忑不安，她在想朱君澤，也在想郭老板和戴香雲，還有他的二哥。
馬景青和郭老板相見時的情景，一直在馬嫣翎的腦海裏重複出現，仿佛一場可怕的夢魘。
讓馬嫣翎分不清那到底是真還是假。
敲門的聲音連續響了很久，馬嫣翎都沒聽到。
反倒是胡浩軒悄悄地過來開門，打開門的胡浩軒先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但是，他立刻就又聞到莫羽祺身上的酒味，方才知道自己的這個手勢，根本就沒有任何用處。
“莫大哥，你怎麽喝醉成這樣了？”不過幾次見麵，胡浩軒就親切的改口喊了莫羽祺大哥。
莫羽祺曾經為人親切，對誰，都如同對自己的兄弟一般。
當初胡浩軒也得過他的一點兒指點，所以胡浩軒便一直記在心上，又想著這一次，又是自己救了莫羽祺的命，所以，應該也可以喊他一聲大哥。
更何況，他早就希望把這一聲‘大哥’喊出口了，隻是礙於一直沒有機會。
莫羽祺推開胡浩軒，踏入門檻，又轉身把門關上，但卻不繼續往裏麵走，而是靠在門扉上，眼睛一直望著院中的那棵杏花樹。
他說，“曾經，一直讓朱君澤念念不忘的，就是邵伯的雪，那一年，他拚了命不要，也要來邵伯，就是因為他曾答應過一個人，要陪她看一場雪。”
胡浩軒魂不守舍地聽著。
莫羽祺的眼睛裏帶著些恨意。
那天夜裏，莫羽祺說著說著，就昏倒了過去……
胡浩軒本來是把莫羽祺扶進屋裏，伺候莫羽祺睡下之後，方才離開的，但是，等第二天他醒來，去做好早飯，正要去叫莫羽祺起床的時候，卻發現莫羽祺又不在了。
馬嫣翎這些日子，精神狀態不是很好，現在都還睡著沒醒。
胡浩軒見馬嫣翎好不容易睡了個安穩覺，也沒打算打擾她。
不過，就算胡浩軒有心想讓馬嫣翎睡一個好覺，別人也不會同意。
這天色都才剛亮不久，許多人都還沒起床，就已經有人來敲他們的門了。
胡浩軒感覺很奇怪，不過有因為最近總是發生各種事情，他也慢慢有些習慣這些不太正常的事情發生了，便應了一聲，去開門。
把門打開，卻見是兩個陌生人站在門口，手裏還提著禮盒，而且兩人都還笑吟吟的，一副很仁慈的樣子。
胡浩軒問，“你們是誰啊？”
“這位是玉軒堂的陳老爺。”旁邊的女人說道，“我就是你們鄰居的餘大媽。”
“餘大媽？”胡浩軒才來邵伯多久？他哪裏知道什麽大媽，便問，“你們，這是有什麽事情嗎？”
“是這樣的，我們聽說最近馬小姐的家裏經常發生事情，很是不順利，所以，我就特意去求了一張保平安的符，還帶了些果子來。”陳世權說著把手裏的盒子提起來，“這個，是送給馬小姐的，還有冰弦姑娘和小葉。”
胡浩軒本來還有些懷疑這兩個人的身份，但是一聽冰弦和小葉的名字，心裏的防範便又少了一點。
“小兄弟，你就是馬小姐的那個什麽弟弟吧，之前我還見過你，不過後來……家裏是發生了什麽事情？我有好長一段時間都沒見過你和馬小姐了。”餘大媽道。
胡浩軒讓他們先進來，把最近發生的事情，大概說了一遍，隻說是有人要害他們，但是又不知道要害他們的人是誰。
所以家中才一直不順利。
餘大媽又開始抱怨胡浩軒為什麽不報官，一邊數落胡浩軒，真像是一個教訓不懂事的孩子的長輩。
馬嫣翎就是被餘大媽那吵吵嚷嚷的聲音給驚擾醒的。
馬嫣翎感覺不對勁，披著一件披風就走出來，身體還搖搖晃晃的，沒什麽力氣。
當她看到院中坐著陳世權的時候，心中一驚，掌心裏全是冷汗。
胡浩軒聽到聲音，轉過身看去，見是馬嫣翎出來了，忙跑過去，“姐姐，有人來看望你了。”
“讓他走！”馬嫣翎吃力地道。
“讓誰走？”胡浩軒一時不曾明白過來。
馬嫣翎道，“他們是壞人。”
“壞人？”胡浩軒眼睛裏閃過一絲猶豫。
餘大媽也急忙過來，伸手就想靠近馬嫣翎，馬嫣翎卻是把她一推，“你走吧，我不認識你。”
“誒……馬小姐，我們是鄰居啊，你怎麽可以說不認識我呢。”餘大媽道。
馬嫣翎道，“我的確不認識你，還有……你……”
馬嫣翎指著陳世權，“你別再來煩我了，我是有丈夫的人。”
“馬小姐，我就是想過來看看你。”陳世權道，“你不高興，我這就走，保證不打擾你。”
馬嫣翎咬咬牙。
陳世權當真是說走就走，難得如此爽快。以前，他若是有機會，不死纏爛打到底，他就不會罷休。
看到那兩個人離開，胡浩軒心中滿是慚愧，回頭就一下跪在馬嫣翎麵前。
“你這是做什麽？”馬嫣翎問。
“對不起，是我好人壞人都分不清楚。”胡浩軒道。
馬嫣翎道，“不怪你，是我不曾與你說過此事。”
“我……”胡浩軒欲言。
馬嫣翎擺擺手，打斷他，“好了，快起來吧，別這麽跪著了，男兒膝下有黃金，哪有說跪就跪的。”
“跪的是姐姐，我願意，姐姐就像我的父母一樣。”胡浩軒又忽然高興起來。
馬嫣翎看他仍舊孩子性，那雙眼睛，好看澄澈，亦如初見的時候，這個孩子，哪怕是做起壞事來，他的眼睛，都是明亮的，仿佛世間所有的汙濁，都無法傷害他的雙眼。
馬嫣翎看著他的眼睛，就好像看著一個奇跡。
“姐姐……我……我知道錯了。”胡浩軒還沉浸在剛才發生的事情裏。
“好了，我沒有怪你的意思。”馬嫣翎道，“起來吧，吃點東西，一會兒還要去找一找冰弦和小葉。”
“好。”胡浩軒應道，一聽要去找人，他立刻就跑去廚房把煮好的粥端出來，已經煮好了好些時候了，都放的有些涼了。
胡浩軒吃了一口，問，“要不要端去熱一熱？”
“不用了，哪有那麽矯情。”馬嫣翎道，“等會兒，我們分成兩路行動。”
“分兩路？姐姐是要我獨自去做一件事情嗎？”胡浩軒問。
馬嫣翎道，“店鋪裏的貨，我同意讓戴香雲帶走了，但是你還是得過去看看，除了那些綢緞，別的東西，莫要讓戴香雲碰。”
“我知道。”胡浩軒保證道，“誰要是敢亂動，我就砍斷誰的手。”
“你啊！還是這急脾氣。”馬嫣翎搖搖頭。
胡浩軒問，“那姐姐呢，姐姐是要一個人去找冰弦和小葉？”
“我就是去看看。”馬嫣翎道，“我知道，我是找不到他們的，但是，隻要我出現了，他們肯定會主動來找我。”
“可是……我還是不放心姐姐這麽去。”胡浩軒道。
馬嫣翎笑了笑，“傻瓜，我讓你先去處理店鋪的事情，我一個人去，就是希望我出事之後你還可以來救我。你若是和我一起，咱們兩個人同時出事，這要怎麽才好？”
“那……”胡浩軒聽馬嫣翎這麽說，竟然也不知該怎麽反駁，便道，“那姐姐要小心……我去準備一個暗號，如果出事了，就放暗號。”
“好。”馬嫣翎笑了笑。
胡浩軒見她應下，放了碗筷就跑出去，買了一支五彩的煙花回來，說是出事，就放，然後他看到了，一定會跑去救人。
馬嫣翎心知這些東西沒什麽用，但他的那份心意，她是實實在在的感覺到了。她感激地抱了抱這個孩子，“謝謝你……浩軒……”
“姐姐……”胡浩軒靠在她的肩上，乖巧的應道，從馬嫣翎的身上，他總能感覺到某種已經失去了很久的東西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