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 不想讓你擔驚受怕
馬嫣翎相信朱君澤已經走了，當船起航的時候，她靠在船舷上，靜靜地看著兩岸的風景往後退。
小葉摟著母親的脖子不放，非要馬嫣翎抱著，他才安心。
“娘親，爹爹呢？”小葉的眼睛早就紅了，這句話，也不知道在他的心裏憋了多久。
孩子雖然小，但卻知道娘親和爹爹是該在一起的。這些年來，對小葉來說，父親就是一個活在母親口中的人物。
每天，他和冰弦一起在院子裏玩的時候，都能看到別人的父親買著糖果，挑著擔子從外麵回來。
而他的父親，隻有在母親回來之後，與他一起坐在樹下講故事的時候，他才能知道，自己的父親在很遙遠的地方。
馬嫣翎道，“爹爹先回去了，他要準備大船來接我們。”
“我們的船不夠大嗎？”小葉嘟起小嘴來，他張開自己的雙臂，是想把這艘船的大小比出來。
“我們的船這麽大，能夠裝下娘親和冰弦姨娘，還有那麽多的人……”小葉道，“為什麽爹爹不和我們一起。”
“你爹爹他……”馬嫣翎的眼睛也紅了，她不知道該怎麽騙自己，無論她多相信朱君澤。但朱君澤現在都不在她的身邊。
“娘親，我們不要爹爹了好不好？”小葉把自己的臉緊貼在馬嫣翎的臉上，“有娘親和冰弦姨娘就好了，爹爹總是讓娘親哭……”
“小葉……”馬嫣翎抱著孩子，心疼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冰弦這時也走過來，三人擁抱在一起，沉默著。
微涼的河風迎麵吹來，好一會兒之後，三人才彼此放開。
馬嫣翎把小葉交給冰弦，讓冰弦帶著小葉去裏麵玩，外麵的風太大了，怕把小葉吹病了。
小葉舍不得母親，一直吵著鬧著，非要母親也一起到船艙裏麵去。
“君澤，你到底做什麽去了？如果真的是急著要先回去，難道連道別的時間都沒有嗎？”馬嫣翎心中想到，眉頭微微皺起來。
把小葉哄進船艙之後，趁著小葉和冰弦玩得起勁，忘了周圍的人時，馬嫣翎又悄悄地離開。
她找到了幽芷。
幽芷的臉色也不太好。幽芷望著遠方，眉頭微微的皺著，臉上沒有一絲笑容。
“幽芷姑娘。”馬嫣翎小聲的喚了她一聲。
“夫人。”幽芷回過神來，恭敬地行禮相見。
馬嫣翎道，“不必如此多禮，我倒是希望你我之間能夠像我們一起去揚州時的那樣，說說笑笑，聽你說以前的事情。”
“以前的事情，能有多少，反反複複，也就那幾件罷了。”幽芷苦笑一聲。
“君澤昨夜突然不告而別，是去做什麽了？姑娘心中可是知道？”馬嫣翎問。
幽芷搖搖頭，“有些事情，公子不說，我也不敢亂猜。”
“我是他的妻子，可是，我不知道他的家在哪裏，不知道他的身邊，都有些什麽人，我想要關心他，他卻又處處躲著我。”馬嫣翎道，“我不知道自己對他來說，到底算什麽？”
“公子對夫人，是真心好。”幽芷道，說這話的時候，她羨慕，也嫉妒，“夫人不要多想。”
馬嫣翎卻覺得自己可憐，道，“幽芷，你知道嗎，我連想對他好，都不知道該怎麽做，因為，我不知道他究竟是誰，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麽。”
馬嫣翎很絕望，她覺得自己就像這河裏的水，一直在流，卻又不知道自己到底會流到什麽地方去。
“夫人！”幽芷心底也忽然生出同情來。
對馬嫣翎來說，朱君澤就像是遙遠地方的一座神像，一直保護著她，守著她，望著她。她知道他是存在的，自己就在他身旁，可她卻無法觸摸他分毫。
“有時候，我真羨慕你。”馬嫣翎道，“可以跟在他身邊，知道他的一切。”
“我……”幽芷欲言又止，前方的河麵上突然飄起的許多木板和衣物映入了幽芷的眼睛。
馬嫣翎也看到了，清澈的河水逐漸變得鮮紅，水麵上甚至還有沒被打撈走的屍體。
“這是……”馬嫣翎捂著嘴，努力保持著冷靜。
幽芷道，“我去安排一下，這個時候不能讓冰弦和小葉出來看到。”
馬嫣翎道，“我也去。”
船艙的門和窗，都被悄悄地鎖上，船上的護衛分成了兩批，一批劃著小船下河，前去探查情況，另外一批留在船上保護大家的安全。
“君澤是昨晚離開揚州的。”馬嫣翎緊緊地扣著船舷，她不敢再想下去。
前去探查的人回來稟告道，“死的都是匪盜，官府的人還在兩岸處理情況，我們可以順利通行。”
“官府可有說這些匪盜都是怎麽死的嗎？”馬嫣翎問。
“昨夜在剿匪。”那人應道。
馬嫣翎的心一直懸著，直到船靠近邵伯，她都還沒緩過勁來，雙腿有些發軟，一路過來，她們的船是沒事，但她的心卻經曆了幾次生死，她害怕朱君澤出事，這條平靜的河，就像是可以吞噬一切的惡魔，讓人充滿恐懼。
一直到馬嫣翎看到朱君澤平安地出現在眼前，她那提在嗓子眼的心都還沒放下去。
她恐懼地看著朱君澤，一直強忍的淚水在這一刻決堤而出。
“朱君澤！告訴我，你到底去了哪裏？”馬嫣翎撲到他懷裏，打著他的胸膛，又狠狠地瞪著他，今日，她非要一個答案不可。
朱君澤溫柔的目光凝視著她，把她的手抓在自己的掌心裏，“對不起，昨夜，我先一步回來了，你們這一路，可都還平安？”
他的聲音低沉，溫和，每說一個字都像是哄騙人的甜言蜜語。
“你要走，為什麽不告訴我？”馬嫣翎道，“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這一路回來，我一直都怕你遇害了。”
“我知道，我也一直在擔心你。”朱君澤抱著她，用力的將她按在自己的胸膛，昨夜他之所以離開，是因為他猜到對方的目的肯定不單單隻是為了錢，還想要他的命，若是他與馬嫣翎同行，路上肯定會發生很多預料不到的意外。
昨夜他不告而別，是去了提督府，利用私權，調動重兵，連夜嚴查，剿匪殺人，僅僅隻用了一夜的時間，他就為她開辟了一條平安的路。
可這些，他不能說，他的身份，一直是一個秘密。
“娘子，別生氣了，昨晚我不告而別也是情非得已。”朱君澤解釋道，“我先一步回到邵伯，也並不是一無所獲，那寫信要挾我們的人就在邵伯，我已經得到了一點關於他的線索，現在官府也正在幫忙追查，準備抓人。”
“那……會不會把他們逼急了，我二哥還在他們的手裏。”馬嫣翎急道。
“放心吧，我自有分寸。”朱君澤道。
“你有分寸？可你就隻讓我在一邊等著，著急，傷心……”馬嫣翎狠狠地推開他，氣道，“讓我什麽都不知道。”
“翎兒……”朱君澤抓住她雙肩的手突然鬆了，他才知，自己越是想要護她，反倒傷她越深。
馬嫣翎從他麵前逃走，帶著冰弦和小葉一起回到自己租賃的小院子。
這些天，這院子裏沒人居住，但也一直打掃的很幹淨。
馬嫣翎推開門的時候，看到有一個仆人在院中清掃灰塵和落葉。
“夫人。”掃地的仆人看到馬嫣翎，恭恭敬敬的一拜。
“你先出去吧。”馬嫣翎道，“我不習慣被人當主子一樣的伺候著，也沒有貴妃娘娘的那等尊貴，不用進進出出都得拜一拜。”
仆人不敢再說話，拿著掃帚退到門邊，朱君澤在院外對仆人揮揮手，讓她先離開。
待仆人離開院子後，馬嫣翎便把門從裏麵上了閂，對冰弦道，“你先帶小葉去屋裏玩，沒事不要隨便往外走。”
“是。”冰弦應道，也不敢太大聲。她不知道馬嫣翎為什麽生氣，隻看到馬嫣翎把朱君澤關在了門外。
廚房裏，傳來了舀水的聲音，馬嫣翎洗了把臉，把自己關在廚房裏，也不出來。
冰弦偷偷地搭上梯子，趴在牆頭上，對朱君澤問道，“姑爺，小姐這是怎麽了？我從沒見小姐這麽生氣過。”
“冰弦，你給我回來！”馬嫣翎雖然在廚房，但她還是聽到了院子裏的動靜。
冰弦又被嚇得從牆上爬下來。
馬嫣翎把院門打開，朱君澤就在門外。
“你走！”馬嫣翎道。
“小姐……”冰弦不明白，為什麽馬嫣翎又要趕朱君澤走，之前在揚州的時候，兩人不是還好好的嗎？
“翎兒。”朱君澤抓著她的手，將她從院子裏拉出來，“要走，我也要帶你一起走！”
“你放開！”馬嫣翎掙紮道。
“不放！”馬嫣翎越是掙紮，朱君澤就抓的越緊，最後索性一下將她抱起來。
“你放我下來！”馬嫣翎氣急了。
朱君澤將她放下，堵在牆邊，把她囚禁在自己的臂彎裏，不讓她逃。
“你什麽都想自己扛著，你想過我嗎？”馬嫣翎問，“我每天都在擔心你，我害怕有一天你又突然消失了，我甚至連去哪裏找你，都不知道……我更害怕像上次一樣，我問了那麽多人，卻沒有一個人認識你，他們都告訴我，世上根本就沒有你朱君澤這個人！”
撕心裂肺的聲音吼出了這些年來她一直積壓在心底的委屈。
“與官鬥，與匪鬥，這有多危險，你知道嗎？”馬嫣翎道。
“給我一點時間，我會慢慢地告訴你，我究竟是誰。”朱君澤抬起她的下巴，凝視著她的雙眸，懇求道，“好嗎？翎兒，我向你保證，這一次，我絕不再無緣無故的消失，我會注意安全，會平安的回到你身邊。”
“我能相信你嗎？”馬嫣翎懷疑地看著他。
“給我一個機會，我不想讓你傷心，也不想讓你擔驚受怕，相信我。”朱君澤道，他吻上她的唇，纏綿，憐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