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他是個心地善良的人
“小姐……”冰弦委屈地垂下頭,之前賣糕點,有一個楚江梅隔三差五的就來搗亂,現在賣帽子,日子好不容易順暢一點了,沒人上門找麻煩了,卻又突然生了暴亂。
“怎麽一副快哭了的樣子,剛才我不是跟你說了嗎,以後我們不賣帽子了。”馬嫣翎揩過她濕潤的眼角,“叫你去買肉,你就躲在門外偷聽,行了,快去買菜吧。”
“對啊,姑爺回來了,以後我們不用賣帽子了!”冰弦眼睛一亮,頓時醒悟過來,拔腿就往外跑去。
“你……”馬嫣翎讓這丫頭氣得不行,回過頭去,見兒子正和朱君澤玩的熱鬧,真是‘親父子’呢……
這才認識多久的功夫,就粘成一塊兒了。
“翎兒,你快過來。”朱君澤將桌上的宣紙舉起來,對馬嫣翎道,“小葉剛才畫的,他說這叫梅花糕。”
馬嫣翎擰著眉頭,苦歎一聲,那不過就幾個散亂的黑點兒,哪裏像什麽梅花糕。
馬嫣翎掃了一眼兒子,恨鐵不成鋼,不想理會。隻想回屋靜靜地呆會兒。
朱君澤突然跟過來,從她身後抱住她的雙肩,手臂好像枷鎖,囚禁著她,“別不理我。”
“要打要罵要恨,都隨你。”朱君澤道,“隻要你的眼睛裏有我。”
“你走了那麽多年,何時想過理會我了?”馬嫣翎道,“現在回過頭來,就想當什麽事情都沒發生過?”
馬嫣翎氣悶地甩開他就回屋去了,把門從裏麵閂上。
朱君澤站在門口,敲響房門。
屋裏沒有反應。
“娘親……”小葉也走過來,揚手推門,推不開,就要哭,一邊哭一邊喊著娘。
馬嫣翎這次就像是鐵了心一樣,說什麽都不給回應。
朱君澤蹲下身,哄著小葉。
這一次,任他用盡了手段,小葉就是不給麵子,直喊著要娘。
朱君澤沒辦法了,道,“翎兒,你若真的不要我和兒子了,那我便帶著兒子走了。”
朱君澤說走就走,剛下台階,馬嫣翎就把門開了。
朱君澤迅速闖入門內,占據一隅,小葉看到馬嫣翎就撲了過去,抱著馬嫣翎就是一陣痛哭。
馬嫣翎哄好了兒子,自己也冷靜下來了。
“這幾年,我做夢都在盼著你回來。但是,我看到你的時候,很失望。”馬嫣翎道,鎮定的樣子像是在談判,那雙眼睛,清澈明亮,理智。
“我能理解,但是我不能接受你因此而與我斷絕關係。”朱君澤從容平和地道,“我會做一個好夫君,也會做一個好父親,會備下十裏紅妝,照顧你一輩子。”
“這是談條件?”馬嫣翎諷刺地彎起嘴角。
“如果談條件能夠留住你的話,任何條件,我都答應。”朱君澤平靜地說道,“小葉的父親、你的夫君、十裏紅妝、這些都不是價錢可以衡量,物質可以交換的。這些,是我一直都想做的事情。”
“我想想。”馬嫣翎道。
“我等你。”朱君澤道,“等到頭發斑白,等到走不動路了,我都等……”
“你先回去吧。”馬嫣翎道,下了冰冷的逐客令,“碼頭暴亂,我想,你應該也有事情要處理。”
“我……”朱君澤猶豫,這個時候,他更想陪在她身邊,頓了少頃,終還是道,“事情處理完了,我就過來。”
馬嫣翎點點頭,朱君澤這才放心,自作主張地在馬嫣翎的眉心吻了一下,“等我!”
然後,一陣風似的走了。
隻留下一股淡淡的沉香還在屋內未散。
發生暴亂之後,當地官府立刻下了命令,禁止所有的船進出,凡是船上貨物全都被扣在了大碼頭上,工人也都被暫時收監,等待核查身份。
整個碼頭,以及邵伯的整個集市,都受到了很大的影響。
‘同順’的船成了官府的頭號目標,衙門裏坐著的那幾個人,每時每刻都在盼著‘同順’的公子爺會親自出麵,求他們放行,這樣的話,他們也可以趁機大撈一筆。
但是‘同順’的公子爺很骨氣,硬是拖了幾天都沒有出麵。船上的貨物和工人,全都被官府帶走,要徹底盤查。
總之,官府就是找了些子虛烏有的借口,說這次的暴亂是有人故意為之,可能是有人試圖謀反……
總有理由把人扣下,等人拿錢去換。
馬嫣翎這些天也一直在打探碼頭上的消息,聽到朱君澤的貨和人都被當地官府扣押,也為他著急,每日在門口翹首以盼,希望朱君澤能趕快回來,也希望能有一個好消息傳來。
冰弦不知道這些事情裏的複雜關係,看著馬嫣翎悲傷的樣子,她為馬嫣翎感到不值。
“小姐,姑爺是個壞人!”冰弦道,“以前讓小姐等他那麽多年,好不容易來了,看一眼,就又走了,這都好幾天了……”
“冰弦,他是個好人。”馬嫣翎道。她心中雖然也在意朱君澤對她隱瞞身份之事,但她深知,朱君澤是個好人。當初在邵伯古街上,一輛馬車橫衝出來,就是朱君澤救了她,那是他們的初見,他是她的救命恩人。
那段時間,朱君澤的商船出了問題,在碼頭維修,朱君澤無事的時候,便在碼頭上施粥給那些缺糧食的百姓和流浪的人,也煮茶送給往來勞累疲憊的人。
他不僅僅不壞,而且還是一個十足的好人。
不過他也不僅僅隻是一個好人,還是一個酒鬼,一個賭徒。到夜晚的時候,他總是忍不住要去賭場摸兩把。
後來與馬嫣翎相識之後,他那好賭的毛病竟然不知不覺的就改了,每天晚上,他都會提兩壺酒,偷偷地潛到馬府,與她,一個坐在窗內,一個坐在窗外的樹上,一邊喝酒,一邊說著那條貫穿了南北的大河。
朱君澤道:京杭大運河,是這個世上最好的一條河流,她會拯救千千萬萬的人。
他還道:我就是靠這條河養育的,她就和我的母親一樣,我就是拚了一生的力氣,也要保護好她。
他是個心地善良的人。
馬嫣翎道,“我從未見過像他那麽好的人。”
“小姐……”冰弦憐惜地握著馬嫣翎的手,朱君澤沒回來的時候,馬嫣翎總是這麽盼著,可是朱君澤回來了,還是……
在冰弦看來,朱君澤隻是又一次讓馬嫣翎傷心了。在她心裏,這世上再也沒有人會有馬嫣翎重要,更沒有人會比馬嫣翎還要好,馬嫣翎幫她葬了她的父親,又照顧她這些年。馬嫣翎對她,恩重如山,如同再生父母。
“冰弦,你好好照顧小葉,我去衙門那邊打探打探碼頭的情況。”馬嫣翎終於忍不住了。
碼頭生亂這種事情,每發生一次,官府就要借此機會訛一筆錢,若是錢沒給到位,還會有人因此下獄。就好像當初朱君澤明明沒有殺人,卻被本地衙門判了死刑一樣。
有些事情的結論,都隻是在那些小人的一句話裏,一筆一畫,就能判定一個人的生死。
馬嫣翎跑到衙門前,正向守在門口的衙役打探情況,忽然有一個黑衣人出現,將她帶到了旁邊的小巷子裏。
“你來這裏做什麽?”黑衣人道。
大熱的天,他依舊披著黑色的鬥篷,臉上帶著飛魚麵具,熱汗順著他的脖頸流下。
“是你啊,你不熱嗎?”馬嫣翎看他的打扮,不理解地道,“你怎總是這副打扮?悶壞了怎麽辦?”
黑衣人對她的話如若未聞,命令道,“你快些回去。”
“我要打聽一下碼頭的事情。”馬嫣翎道,“我找到我相公了,不過碼頭暴亂一事,害他受了牽連,現在還沒有消息。”
“一場暴亂,不會牽扯無辜商人,等起亂的原因查明,他自然會無事。”黑衣人道。
他的聲音和朱君澤很像,如同一人,不過他更冷漠,無人敢冒險去窺探他麵具下的容顏。
“你先不要去衙門,現在去衙門的人,都會被抓起來,然後需要家屬交贖金,畫押,確定身份無誤,不是圖謀不軌,於國不利之人,方才可以放出來。”臨別之時,黑衣人叮囑道。
馬嫣翎點點頭,這些年來她獨自謀取生路,對那些烏漆嘛黑的事情,她也看清了不少,向來都是敬而遠之。
現在,她也是擔心朱君澤過頭了。
“多謝你。”馬嫣翎道。
黑衣人嘴邊揚起一抹微笑,正要離開,卻又想起什麽來,對她道,“我送你回家吧。”
“這……”馬嫣翎道,“你還擔心我會去衙門?”
黑衣人道,“不,就是想送你回去。”
隨即,他又解釋道,“別誤會,你之前幫我做的那頂帽子,很合適,我很喜歡,一直沒來得及好好的對你說聲謝謝,另外是有點事情也想麻煩你。”
“什麽事情?”馬嫣翎問。
黑衣人道,“我手裏現在有一批貨,如果你最近有空的話,能不能幫我銷出去?賺來的價錢都歸你,你隻需要給我成本費就可以。”
馬嫣翎想了想,問道,“是什麽貨?”
“綢緞,發生暴亂的那天剛到,我也被此次暴亂之事絆住了,沒有時間處理這批貨,等碼頭開始放行之後,我又要立刻趕回京師。”黑衣人道,“你能幫我一次嗎?”
“當然可以,不過得先看貨。”馬嫣翎道,“東西賣出去之後,賺的錢,除去成本,你我對半分吧,我不能占你便宜。”
“好。”黑衣人應道,“我先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