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阿珍的報複
戴菲回到家時,鍾表上顯示著六點三十分。她立刻意識到有什麽地方不對。她通常習慣離開家以前關掉屋裏所有的燈,然而她眼前的屋子所有燈都開著,就像她未曾離開一樣。隨著她的眼睛慢慢習慣屋裏通明的的光亮,一股寒意從腳底竄到脊背。要是她頭腦不冷靜,她絕對不會以為眼前的房間就是她的公寓。這與她早晨離開已經完全不同了。她臥室裏擺放的家具都被重新排列,電視、躺椅,床,被擺放在屋中原先相反的位置。
首先出現在她腦中的是竊賊。他還在這兒嗎?她本能的轉回身,似乎準備的隨時奪門而逃。
冷靜——控製住自己,她暗示著。不可能是竊賊。竊賊隻拿東西,怎麽會去擺放家具?
阿珍。隻有這種可能了。這樣想著,她的恐懼感更強烈了。要是阿珍能進來一次,意味著她隨時隨地可以再來。白天她去工作了,但如果阿珍晚上來呢,在她入睡以後。她的身體沒有被阿珍威脅到,但卻感覺說不出的難受,她受到阿珍的警告不止一次,難道她現在的安全隻有寄托於她不會傷害她的假設上?
然後戴菲注意到她的魚缸。裏麵住著丘吉爾,她孤獨的金魚,已經死了。
在她丈夫去阿富汗采訪之前,她生日的那天,他買了丘吉爾和一直圓形小魚缸作為她的生日禮物。他走後,她把丘吉爾帶到辦公室通宵陪著自己。她的兒子為這條身材圓滾滾的家夥著迷了好些天,整天趴在魚缸前看著它一圈一圈漫無目的的遊泳。
每一次她看著丘吉爾周而複始的在魚缸裏打轉,每一圈結束就意味著新的開始,她就覺得她的丈夫會像這條魚一樣將要回到家中。
當她變賣家具時曾經考慮過把金魚送人,但後來沒有。金魚畢竟不同於死氣沉沉的家具,金魚是活的。在他所給她的所有禮物中,它是最珍貴的,她一直以來都是如此珍視它,在她丈夫去世後,她就從來沒有離開過它。
現在它死了。卑鄙的一課,告訴她阿珍是如何輕看一切生命的。
她知道這也是阿珍自己的經曆,當初她母親不就是如此輕賤她的嗎?這算不算一個警告,她想知道,阿珍認為自己走的離她太近了嗎,還是,因為她的文章觸怒了她的神經?
她忍不住的發著抖,但她已經不能回頭了。她往後必須更加小心謹慎,不過至少,她發現了阿珍已經變得厚顏無恥。
她想象著屋子裏發生過的事,阿珍一件一件搬動房間裏的家具,從浴缸裏拿出丘吉爾,捏住尾巴磕在桌麵上。
戴菲給自己衝了一杯咖啡,靠在躺椅上,這時電話鈴響了。她公公?尹開泰?都不可能。她拿起了聽筒,猜到對麵一定是阿珍。傳來的聲音心滿意足,這使得她更加憤怒。
“你想幹什麽?”阿珍開口前她問。
“一直在電話旁邊盼著我打來,是嗎?”
戴菲原以為阿珍會洋洋得意,但她聽到的確是蘊含著恨意的聲音。
“你以為你現在在做什麽?”莎辛欣繼續。“像一個真正的無恥的記者那樣做事,你現在不是嗎?”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他媽的!你想激怒我,所以你就寫了那一堆屎來美化我母親。人們都是一群健忘者,他們早就憶不起來十三年前那個虐待親生骨肉的無恥女人,寧願相信你散布的成篇謊言。你居然敢這麽做!”
“我什麽都不知道。隻是同她說話,以新的視角看待曾經發生的事。她並非像你描述的那麽不是東西。我的錯誤是過去過於相信你了,結果我不再是一個記者,而是你的傳話筒。也許現在是時間來糾正錯誤了。”
“新視角?狗屎!”
“你最近見過她嗎?”
“我沒必要,”莎辛欣說。“我同這個女人一起生活了十年。在那段時間裏,我一直提醒自己,我是一個錯誤。我的生父可能是任何一個人,幸運的是她沒把我墮胎了。這些在你寫文章時多沒有出現在你的腦子裏嗎?”
“這就是你為何要來我家中搞破壞?就是讓我按照你的示意來寫文章。”
“我並沒有去你家搞破壞,”莎辛欣說。“我隻是……”
“你弄死了我的金魚,”戴菲打斷她的話,“你這無聊的混蛋,報複我的方法就是弄死無辜的小動物!”
“老天,那隻是一條金魚而已,“莎辛欣說,但戴菲能感覺出她的聲音隱含著慌亂。
“丘吉爾對你來說可能隻是一條金魚……”
“你給它起了名字?”莎辛欣這次說話,戴菲能從中聽出愉快來。“為什麽你要管它叫丘吉爾呢?”
“這是我丈夫送給我的禮物,我丈夫給它起得名字,”戴菲說著,試著不讓自己的情緒隨著不由自主的回憶而感傷。
莎辛欣沉默了一會兒。“我不知道。抱歉。”她隨後說。
她的內疚反而激起了戴菲的怒火。“抱歉?你又在裝模作樣吧?阿珍。你把自己的謀殺行徑看作是為了保護無辜女孩的正義作為,但是你實際上卻輕賤一切生命。你現在已經失控了。我會不會成為你下一個目標呢?”
“不,絕不!你寫的文章盡管讓我生氣。但,這種事……”
“……不會再發生了,”戴菲替她說下去。“我很懷疑,阿珍。我真的懷疑。”
戴菲掛斷了電話。她擔心如果繼續說下去,她控製不住自己情緒時可能會徹底與阿珍決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