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久違色彩
抱緊女兒，我道：“如何才能忘了宮華？愛到刻骨銘心，隻有把心剜了，骨頭剔了，才有可能忘掉。”
段亦道：“用不著這樣。”
我以為他想用藥控製我，讓我失去心智，做他身邊聽話的姬女，他卻是回身交待古爾：“去九渺告訴宮華，這個孩子姓了段了。。”
古爾應聲就走，我想攔下都沒有機會。
“段亦，你一定會不得好死，一定會！！”我詛咒，哪怕他是我女兒的父親，我也盼著不得好死的那一天早早來臨。
段亦不為所動，蹲下身哄我懷裏的女兒睡覺，我用力推開他，道：“你不配做我女兒的父親，等她長大了，我會把這一切都告訴她，讓她像我一樣恨你，詛咒你！”
“不會的，沒有哪個親娘會讓自己的孩子承受痛苦。”
“你！！”
“除非因為我，你不肯愛你的孩子。”
我再也罵不出什麽，他的話沒有說錯，自己的孩子寶貝都來不及，怎麽可能讓孩子活在痛苦裏，血畢竟濃於水，我不願承認也得承認，如果孩子知道了所有，一定不會快樂。
“滾出去，滾！！”我大吼，多看一眼段亦我就想戳瞎自己的眼睛。
段亦許是顧忌我身子骨還很虛弱，不想再刺激我，轉身走了，我抱緊我的女兒哭到沒有眼淚流下來。
對段亦恨之入骨，可女兒是我的，我不能自私，因為恨而不要我的女兒。
女兒很乖，小手兒縮在袖子裏，我把指頭伸進去，她就拽得緊緊的，給我安慰和活下的勇氣。
半個月後古爾回來了，還帶來了秋妍和白羽，秋妍一看到我就跪到我麵前，哭著道：“華尊不見了，瘋了似的把那個古爾打成重傷，然後就離開了九渺，冥君和明掌門找了這麽多天都沒有找到，華尊就像不在這個世上了般。”
我趕緊讓白羽去乾坤印看看，如果封印還在，那宮華就還活著。
白羽一去一回耽誤了三天，我三天沒有合眼，不過還好，乾坤印的封印沒有減弱的跡象，宮華還活著。
那麽他在哪？
我想到了那片茶園，宮華興許會在，可是白羽找不到，我又去不了。
每天都在惶恐不安中渡過，突得有一天，天舞聖宮的結界破出個缺口，有人硬闖了進來，然後就是倒牆斷梁的聲音。
我讓秋妍推我出去，剛挪到木輪椅裏，宮門被撞開，段亦似被人一掌劈了進來，一口血噴在地上，紅了一大片。
隨之飛旋的折扇呼嘯而至，若非段亦及時側身避開，當場就會被削斷脖子。
明子耀仿若從天而降，一步進來擰起段亦，道：“為什麽不還手？覺得虧欠嗎？你對斕斕所做的事，就算把你碎屍萬斷都不夠解恨！”
段亦拭了拭血，輕狂不減：“我不還手又怎樣？你殺不殺得了才是關鍵。”
隨後追進來的夜子陌拉開明子耀，道：“不要在小斕斕麵前殺他，會髒了小斕斕的眼睛。”然後夜子陌抱起我，把我交給明子耀，要去抱我女兒時，段亦擋到搖籃前，道：“你們帶她一起去找宮華，我不會攔著，但女兒必須留下。”
我聽明白了，想去找宮華就隻有留下女兒，因為女兒在這裏，我出了天舞聖宮也會乖乖地回來。
夜子陌衝明子耀遞了個目色，明子耀就先抱我出去，把我放在化回原形的白羽背上，然後返回宮室裏和夜子陌聯手幫我搶回女兒。
我看見秋妍及時被夜子陌推了出來，跟著就是劇烈的碎響聲裏宮室坍塌了，好幾個侍女跑慢了，被斷裂的石柱砸得血肉模糊。
塵硝彌漫中，夜子陌和明子耀左右配合，互攻互守，不放過每一個有可能搶過我女兒的機會。段亦單手抱著女兒，還用絨邊的帛巾護著，不讓女兒沾到一點點灰末，但盡管如此，段亦隻有一隻手可以用，夜子陌和明子耀也沒能找到機會，甚至還漸漸處於下風，段亦不出手則罷，一出手則一招一式都精準又狠辣，打在夜子陌和明子耀最薄弱的地方。
女兒哇一聲哭了，聽見哭聲，段亦先收了手，抱好女兒輕聲哄著道：“不哭不哭，娘親不會不要你的，爹爹帶你去找奶娘，吃飽了小肚子，再睡一覺，娘親就回來了。”
然後段亦掃了明子耀和夜子陌一眼，續道：“來日方長，想要殺了我，隻要你們夠本事，我隨時在天舞聖宮恭候。”
明子耀抬頭看了看我，收緊折扇不再和段亦打下去，夜子陌也不想打了，打下去也沒有可能從段亦手中搶回我的女兒。我也衝他們倆搖搖頭，有了這個女兒，找到宮華也很難和宮華回到從前，宮華不嫌棄我，我也會嫌棄我自己。
連夜趕到茶園，我喚出樹靈，一番詢問後得知宮華沒有來過，我又去了乾坤印，所看到和白羽之前來時一樣，封印依舊，但不見宮華。
夜子陌問我道：“還有沒有什麽地方是宮華有可能去的？”
我搖頭，想不出宮華還會去哪裏，便道：“我隻能肯定他還活著。”
“光是活著有什麽用啊？”夜子陌急得直跺腳，搶不回我的女兒，我隻有回天舞聖宮去。
入目一片冰天雪地，眼淚落在臉上，隻需一眨眼的時間就凝成冰疙瘩，可我覺得天舞聖宮比這裏還要冷，能把身體裏的血液凍得流淌在身體裏就有像有刀子在割。
“先去百裏亭吧。”明子耀道，脫了外袍給我披上，我看見明子耀的手有些發抖，不是因為寒冷，而因為心疼和憤怒。
走的時候不知道是錯覺還是太想念宮華，隱隱覺得他就在附近看著我，我回身去看又什麽都沒有看到。
到了百裏亭，我虛弱得躺到榻上就沒有力氣了，明子耀回棲霞取丹藥來，我服下後睡了好幾個時辰，蒼白的臉才有了些許血色。
霍東漓和傅青水也來了，四人圍坐在桌邊，商量來商量去，都想殺了段亦，又因為我的女兒在段亦手裏而不得不顧慮。段亦這段時間雖然待女兒很好，但段亦有多的心狠手辣，我們心裏全都清楚，如果我不回去的話，他一定會用女兒來逼我的。
夜子陌氣不過，道：“幹脆不要這個女兒，小斕斕你重新生一個得了。”
“不行。”明子耀第一個反對，道：“孩子沒有做錯什麽，就這樣不要她太殘忍了。你我聯手打不過段亦，華尊又不知所蹤，那我們就假借送斕斕回去，東漓，青水，你們隱在暗中，等段亦打開結界，我們四人一起殺了他。”
“這個辦法可行，隻是……”霍東漓說了一半就不說了，似有些說不出口。
傅青水會意，道：“段亦是該死，但殺了段亦就是殺了這個孩子的父親，對這個孩子來何嚐不是一種傷害。”
“傷害個屁！禽獸不如的家夥，孩子留在他身邊隻會被教壞！”夜子陌道，好不解恨地合著翠綠的挽紗啪一聲拍在桌上，桌子就裂了。
我在榻上聽他們說話，不知道說什麽才好，腦子裏也沒有任何主意，宮華、孩子、段亦，像死結一樣的擰在一起，還越擰越緊，把我勒到快要窒息。
“我看這樣好了，”傅青水深思熟慮後道：“師妹先回天舞聖宮，想辦法弄清楚段亦的死穴在哪裏，但凡修煉的人，是仙是妖，是魔是神都有死穴，我們隻要知道段亦的死穴，相合我四人之力可以把他重傷，重傷之下再把他封印起來。耀師哥你聯係各派，盡快找到華尊，找到固然最好，有華尊在，即便不知道段亦的死穴，也可以封印他，如果沒有找到，那就我們四個拚了。”
“如果段亦察覺了呢？小師妹怕是要遭殃。”霍東漓道。
“他不會把師妹怎樣的。”
“怎麽不會！他若還有點良心，哪裏會有這個孩子！”夜子陌聽不下去，起身道：“哼！豁出去老娘這樣如花似玉的臉，我也要把小小斕搶回來！”
然後夜子陌啟步就要走，傅青水一把拽住，道：“依我之見，孩子未必是段亦的。”
我霍地撐站起來，忘了自己是個殘廢，明子耀趕快扶穩我，抱我去桌邊和他們一起坐著，才對傅青水道：“真有這種可能嗎？”
傅青水道：“段亦恨的是華尊，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報複，那麽如何才能讓華尊生不如死？是滅了九渺嗎？天下大亂嗎？這些都比不過強迫小師妹生下一個他的孩子。”
“段亦不就這麽做了嗎？”夜子陌道，覺得傅青水就是在說廢話。
傅青水反問道：“他真有這麽做嗎？我們幾個有誰親眼看見了？別跟我提什麽滴血驗親，段亦精通幻術，簡單一個障眼法就能騙過小師妹的眼睛。”
我聽傅青水說完，仿若在灰白一片的世界裏看見一絲久違的斑斕色彩，決定後道：“我要回天舞聖宮找段亦問清楚。”
“問是要問，但要講方式方法，小師妹你去直接問段亦，他不會告訴你的。”
“那？”
“要利用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