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萬裏無雲
詹焚佑反應也很快，後腳一蹬用力踹了絞肉機一腳，借力反彈迅速後退。
紀彥明順勢從絞肉機上跳下來。
局麵到了這個地步已經初步明朗起來。
紀彥明都進來了，外麵撐不了多久。
我被紮了一刀，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再亂動，裴清妍用力將我從地上拉起來，但她的手中了槍，所以也並沒有足夠的力氣支撐我的重量。
她衝我吼道，“站起來！”
我沒動，虛弱看著紀彥明。
他正和詹焚佑纏鬥，過招間是詹焚佑更勝一籌了。
我明明記得以前詹焚佑是打不過紀彥明的。
想起裴清妍拿我練拳時詹焚佑說來指導她的動作，看來這段時間，為了不再打不過別人，他是很拚了。
裴清妍卻沒耐心，衝紀彥明吼道，“你再反抗一下，我就往她身上紮一刀，反抗兩下，我就紮兩刀！”
她的聲音清脆，紀彥明回頭看向我，見我奄奄一息，瞳孔微縮，已是不敢再動一下。
詹焚佑一腳摔在他腰上，連續幾拳都打中他的臉，最後一記橫踢狠狠將他踹飛，‘砰’的用力撞在樓梯上。
我聽著都疼，腦門青筋暴跳。
捂著腰間的傷口不讓鮮血流得太快，我開始慢慢蓄力，趁裴清妍看著樓下的情況發笑沒有防備間，我猛然偏開匕首，身子一翹將她頂開的同時，回身握住她手中的匕首，想將匕首搶過來。
她怒目瞪我，“你在找死！”
我毫不示弱，“是你逼我的！”
她眸眼一眯，冷聲道，“既然你這麽想死，我成全你！”
我雙手都抓在她手上，其餘地方失去防備也疏於防備，裴清妍低頭看了我腰上的傷一眼，提起嘴角。
曉得她想擊我的軟肋，我下意識後退，她側身一個抬腿，卻是擊在我另一邊腰上，我悶吭一聲。她換個腳，在我換息間重重踹在我受傷的腰側，疼得我手上力道一鬆，疼得雙腳一軟跪在地上。
“喲，這麽大的禮，我可受不起！”她邊說揮著匕首衝上來，我身子光速一側，就見著她那條正汩汩流淌著鮮血的手臂橫在我眼前。
我哪能就這樣放過給她致命一擊的機會，手肘用力一頂打在她手臂上，這招很是有效，匕首從她手中脫落，應聲掉在地上。
我彎身去奪，剛握上匕首，她一腳踩在我手背上，狠狠碾力，疼得我失神尖叫。
我的手上也有傷，那是在鐵籠裏被牧羊犬咬傷的傷口，沒有處理，雖然眼下已經沒有流血了，但因沒有處理，已經開始發炎了。裴清妍亦是瞧見了我這道傷，為報我攻擊她手臂的仇，發了狠使勁兒踹我的手，疼得我整個人頭皮發麻。
不知踹了多少下，她終於高興了，冷靜了，才彎腰拿走匕首，碾著我手的腳依舊沒動，卻抬起另一條腿，見狀是要來踹我的腰，我趁她的腳還沒踹下來時，腿部一掃。
她儼然沒想到我還有力氣耍招，整個人直接摔在地上。
“清妍！”
詹焚佑焦急的喊聲，緊接著是槍聲，光速從我腦門邊擦過，隻偏了一點點，我險些死在詹焚佑的槍下。之後又是‘砰砰’兩槍，但都沒有打中我，之後傳來的便是打鬥聲。我沒有時間去看樓下現在是什麽情況，但我知道，詹焚佑之所以一連三次都沒打中我，是因為紀彥明。
樓下局麵一樣緊張，沒有時間再耗了。
我趁機搶走匕首，結果裴清妍直接將匕首一掌拍到天上，末了，捏起的拳頭狠狠砸中我的腰際。
我眼前頓時一黑，隻得悶吭，躺倒在地上動彈不得。
這番掙紮幾乎耗盡了我全部的力氣，別說動一下，我現在連呼吸都覺得胸口疼。
眼前已經開始暈乎乎的，恍惚裏，我看見那把飛上天的匕首終於飛到極限，正在以一種很快的速度掉下來。
我沒有力氣掙紮，隻能眼睜睜看著匕首離我越來越近。
千鈞一發，匕首沒入我胸口的前一秒，我看見憑空出現的一隻腳，猝然將匕首踹飛。
那方向好死不死，還是裴清妍的方向。
‘噗’的悶響，空氣中還有什麽東西飛揚出來，紅色的，落了我滿身。
我並不知道發生什麽，等回過神來時，我已經被納入一道溫熱的懷抱。
耳邊傳來失控的‘砰砰’心跳，同時頭頂響起熟悉的聲線，焦急的、不安的、自責的，以及深深眷戀的，“希望……”
我身子微微一顫，抬頭瞧見一張憔悴得不得了的臉，我眯了眯眼，隻覺得這是幻覺。
‘撲通’聲打斷我的思緒，我轉頭看向裴清妍。
那把原本應該落在我胸口的匕首此刻正紮在她心口上，她跪在地上，難以置信的盯著陸孤城，“為…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陸孤城臉色淡漠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他摸到我腰上一片鮮血淋漓，嚇得不輕，急忙將我放在地上後給我處理腰上的傷口。
裴清妍被氣得不輕，渾身發抖，眼睛都紅了，滿臉仇恨瞪著我，說的話與我之前詛咒她的，如出一轍，她說，“你們這對狗男女，不得好死！我詛咒你們，永遠愛而不得！”
她罵完口中噴出鮮血，她痛苦捂著胸口，雙眼迷離，緩緩倒了下去。
全程，陸孤城都無動於衷，他見我腰上的傷口不再流血才鬆了口氣，抬眸見裴清妍倒在地上一動不動，他怔了片刻，爾後將我抱起來放到柱子後。
我抓住他的袖子，有氣無力道，“救子諾……”
他輕拍我的手背安撫我，“我知道。”
言罷他起身走到裴清妍跟前，探手摸了下裴清妍的鼻息，然後回頭朝我道，“她死了。”
我有些怔然。
剛剛她倒下的時候我就猜到她大概是撐不下去了，可從陸孤城口中聽到這三個字，我卻莫名覺得有些傷感。
這個女人作惡多端，臨死的時候也沒有絲毫悔改。
可她卻是真的愛慘了陸孤城。
她詛咒我愛而不得，其實這樣的詛咒，何曾不是一直發生在她身上呢？
我看了裴清妍許久，之前那麽恨她，眼下反而有些恨不起來了。
她最後死在自己最愛之人的手裏，才是最痛苦的懲罰吧。
“清妍！”
是詹焚佑的聲音。
我急忙看向樓下，詹焚佑見裴清妍倒在地上一動不動，整個人很是失控，而一個失控的人，是會露出很多破綻的。
紀彥明絲毫沒有留情，連踹了他好幾腳，直踹得他半跪在地上。
陸孤城衝到另一邊樓梯口解救子諾，詹焚佑看見陸孤城，神情震愕，“你怎麽會在這裏？”
陸孤城沒理他，專注解開子諾的繩子。
詹焚佑四處張望，我知道，他在找我。
但他沒有發現躲在柱子後的我。
之後像是明白過來什麽，不可思議道，“你殺了她？”
陸孤城仍舊沒有理他。
詹焚佑發了狂，“我草你娘！你竟然殺了她！”
他要衝上前去找陸孤城，被紀彥明攔下來。
詹焚佑立馬從腰間掏出手槍，毫不猶豫朝紀彥明連開數槍，紀彥明迅速躲到樓梯後。
詹焚佑見狀立即將槍口對準陸孤城。
陸孤城以樓梯的欄杆打掩護避開子彈，我心有餘悸，為了給陸孤城爭取營救子諾的時間，我主動從柱子後探出頭來，“我在這！”
詹焚佑神情陡變，迅速衝我開槍。
可我沒想到，詹焚佑那一槍，是算準的，也是算好的。
筆直朝我飛過來的那粒子彈，率先洞穿的，是綁著子諾的繩子。
眼見繩子一斷，子諾猶如墜落的流星掉下去時，我渾身發麻，“子諾！”
陸孤城從樓梯口一躍而下，抱住子諾錯開絞肉機雙雙摔向地麵，並在地上滾了好幾圈，停下後，陸孤城沒再動一下。
我喉嚨一下失了聲，瞧見陸孤城抱著子諾滾動的一路上留下的灘灘血跡，心痛如絞。
詹焚佑還要朝陸孤城開槍，紀彥明一腳踢飛他的手槍。
我伏在地麵上，努力蠕動身子，想去看看陸孤城和子諾怎麽樣。
頭皮一疼，一股力道猛然攥住我的頭發，並拖著我的頭用力往後扯。
我疼得大叫。
被拖出柱子，我才看清拖著我的人，是明明已經‘死掉’的裴清妍。
她胸口上還插著刀子，整個人疼得佝僂起了身子，拖拽我的力氣也是不那麽大的，移動的速度很慢，但這絲毫不影響她的決心。
我不知道她要拽我去哪，隻看見她麵目猙獰，“我就是死，也要拉你陪葬！”
“希望！”
聽見紀彥明的聲音，我想起摔下地的陸孤城和子諾，二樓說高不高，說矮也不矮，摔死人的概率低，但並不代表沒有。
我想看看陸孤城和子諾，偏頭卻瞧見二樓的欄杆，不知在什麽時候，竟然消失了。
我終於反應過來裴清妍要做什麽，抓住她的腳踝想阻止她。
她死命踹我的腰，剛止的血迅速又淌了出來。
她拖著我的頭往邊緣走，探身看了下方一眼，臉上帶起獰笑，然後扯著我的身子，一點一點往外挪。
她身子晃晃悠悠，呼吸越來越重，明顯已經快撐不下去了。
我勸她，“你這又是何必？”
她獰我一眼，“有你陪葬，才不孤單！”
言罷，她又探身往外看了一眼，似在丈量距離，我整個身體已經有三分之一懸在半空中。
裴清妍為了讓我準確無誤掉進絞肉機裏，也是煞費苦心了。
我正想嘲笑她。
手臂忽地被踢了一腳，我來不及反應，耳邊勁風刮過。
重物砸落聲。
機器‘唧——’‘噶——’翻攪聲。
女人因恐懼的失聲尖叫。
以及男人聲嘶力竭的‘清妍’。
在一瞬間交織在一起。
一切發生得太快，我絲毫沒有反應過來怎麽回事，一切就已經成了定局。
我依舊懸在二樓的邊緣，再被往後推一點，我也會掉下去。
外頭鐵門終於被撞開，光亮照進來時，我聽見各種嘈雜的聲音。
有詹焚佑一直不斷在喊的‘清妍’。
有顧子白的‘六哥’。
還有紀彥明的‘希望’。
腰上一緊，紀彥明攔腰抱起我，回身直接衝下樓，腰間血液橫飛，我意識逐漸渙散。
強撐著朝絞肉機看了一眼，隻看見圍在旁邊一臉慌張、又無措又恐懼的詹焚佑，還有絞肉機裏那血肉模糊的肉泥以及濺得到處都是血跡。
我還看見周晨，帶著數名警員將詹焚佑包圍起來，陰測測勾唇，“你已經無處可逃了。”
詹焚佑回頭看了他一眼，再看了我一眼，最後看了被顧子白等人帶走的陸孤城和子諾一眼，嘴角滑出風雲莫測的笑。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聽見周晨大喊‘快撤’！
緊接著是震破天際的爆炸聲。
我唯記得，那天的天非常藍，萬裏無雲。
那是我陷入黑暗前看到的最後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