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與主子久別重逢,一連幾天,紈素圍著她嘟囔抱怨,來來去去的,便是一句:“小姐,您還好回來了,再不回來,奴婢就打算給卷款私逃了!”
羅縝這一回沒打算忍她,手裏翻著近來的繡品,輕巧問道:“卷了款,好與範範私奔過你們的日子去?”
紈素小臉登時紅如主子手裏擺弄的茜紗,嬌嗔道:“小姐,您又戲耍奴婢!”
“不是?”羅縝訝然,“那婆婆為何對我說,找個吉日將範程的喜事給辦了?敢情範程另有所愛?”
紈素滿臉羞色頓即一掃不見,雙手扠腰,凶如惡煞:“他敢!”隨即,接到了主子投來的促狹眼神,又鼓了小嘴,“小姐~~”
“告訴我,我離開這段時日,你與範程發生了何事?以致我婆婆如此著急的要為你們撮合張落?”
“哪有什麽事啦……”小丫頭扭身。
“沒有什麽事麽?”羅縝頷首,“好罷,我去問範範,你也該知道,那孩子眼裏從來沒有什麽禮節規範,嘴皮子比我家相公還要百無禁忌口無遮攔……”
“小姐好小姐,你別問那個粗野家夥,讓他一說,您當真會以為出了什麽事呢。”紈素抱住嬌小主子,扭扭捏捏道,“就是……有一日下雨打雷的時候,我正在陪親家老夫人說話,他忽然衝進來,抱住我就不放了,親家夫人便誤會啦……”
似乎……很有趣?羅縝不由有幾分抱憾沒有親眼目睹那場麵。
“唉呀,小姐,您別笑嘛。”紈素又惱又羞,“那個粗野家夥什麽都不懂,一旦打雷,他誰都不找,專門找人家……不管人家打也好罵也她,不管有多少人看著,他就是不放……”
範範……真是可愛呢。雖然不及相公和寶兒。
羅縝決定給自家丫頭吃個定心丸:“紈素,找個時機,我會向你說一些事情。如果在聽了那些事以後,你仍認為範程是你今生認定的人,我定會成全你們。”
“好……小姐,人家沒有認定他啦~~”
唉,和綺兒、緞兒一樣,都是硬撐矯情的丫頭,不可愛!還是她的相公好,將一堆情話愛話說得動人又甜蜜——
“娘子娘子,寶兒又尿了之心,寶兒好壞,娘子快來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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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小子,我讓你煉丹,你倒煉了些什麽?”範穎坐在椅上,一腳踩著地上的受氣包,“不煉丹,倒是戀上了一個小丫頭是不是?”
範程四肢匍地,才想扭過頭去辯駁,又被狠拍下去。“……你先放開我!”
“不放又如何?”
“很難看耶!”
範穎得意一笑:“要的就是你難看!”
“就是因為我沒有聽你話煉丹,你一回來便欺負我?你講不講理,放開我啦!”
“不放不放就是不放,不欺負你你長不大,不欺負你我很不快活!”
“喂,你……”
“臭小子,把頭乖乖低著!”範穎又利落甩一巴掌,“你還說我處處留情,想不到你也有春心泛濫的時候?你不是總說女人刁鑽又麻煩,惡毒又無聊,絕不近女人一尺之內麽?對你親姐姐我惡聲惡氣,從來沒有好臉色,你剛剛對那隻丸丸是怎樣的一副惡心嘴臉?”
“哼。”雖居劣勢,範程仍能反唇相譏,“你在吃醋!”
“什麽?”
“我對你沒有好臉,對別的女人溫柔相待,你嫉妒,你吃醋了是不是?”
“臭小子,你胡說八道什麽?”
“說中你痛處了?哈哈!”
“臭小子……”
六王爺杭念雁踏進鋪子後麵的小院門扉,所見就是那個亂了自己心思一連多日的醜女人正將一個男人踏在腳底的悚目景麵。“醜女人,你……你好好好過分!”一個女子,怎敢如此對待男子?
這女人,長了一張不夠賢淑不夠婦德的臉還不夠,竟還有如此妄為?這女人,還要驚世駭俗到什麽地步?“醜女人,容貌醜陋上天所賜,人力弗逮,所以你貌醜無可厚非,若是心地刁鑽、行為乖張,便是咎由自取,不可救藥!”
範家姐弟微驚:這人進來時,他們為何毫無所覺?
“醜女人,還不收斂行為,反省自身!”
這迂腐論調,範穎聽到不想再聽,這個人,她也不樂於見到,是以翩然玉立,準備閃開了去。而一個鯉魚打挺由地下翻身而起的範程見他更無好氣:“你是哪隻笨鳥,也不通報一聲就跑到後麵來?懂不懂規矩?識不識禮儀?”
“本王乃羅家少夫人的……弟子,又是此間繡坊的畫師,自然可以自由出入,你又是誰?”那女人真是輕浮,在玉夏國與晉王眉來眼去,回了此地還與一個年輕哥兒糾纏,真是……“你去哪裏?”這女人不是最愛氣他譏他的麽?怎一見他來,一字未吐,就要走了?
範穎詫望這突然擋在身前的男人,“你有事?”
“……有事!”
“何事?”
“……本王來了,你尚未見禮!”
範穎從善如流,施以萬福:“民女失禮,望王爺大人大量,不計俗禮,民女告退。”
“你……”一股悶氣泛自胸臆:這女人總是如此,如果不是她先來招惹他,他何必何必……杭念雁愈想愈惱,見她又徑自踅足,“你站住!”
這人當他是誰?範穎腳下生風,走得愈急,被人忽略的杭念雁一惱成怒,大步去攔。範程看得生氣,伸臂去抓這個害了自己姐姐幾百年不得安生的罪魁禍首,但指尖才沾這廝衣衫,一股劇通如水流,順指躥進臂膀,猝不及防之下,他痛叫一聲,跌了出去。
“範程?”範穎大驚,疾身掠來將他扶起,“怎麽了?”
範程悚瞪杭念雁,“你身上帶了什麽?”
杭念雁恍然悟道:“原來你和她一樣。”
“什麽意思?”範穎胸際忽生不祥。
“我身上帶的是國師加持的避妖神珠,對常人毫無危害,除非是……”
範家姐弟色變。尤其範穎,美顏在瞬間毫無血色。恍惚憶起,眼前此人,前世乍知她乃一隻狐狸時,跌跌撞撞逃離他們的恩愛甜蜜之所,幾日後歸來,身上使帶了有高僧加持的避妖符囊……這個男人已輪回幾世,為何,這殘酷也一再輪回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