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由來孝順的之心，今兒個執拗起來。不管雙親如何叱止，仍執意要得到自己要聽的答案。“你喜歡之心麽？你喜歡麽？喜歡麽？”
姚依依偷眼細察之心：雙眸透高，雙頰染紅，如斯模樣，可是害羞或驚喜？
“你喜歡之心麽？”
“之心哥哥……”姚依依羞垂了螓首，欲語還休。
依依……？良家二老倒吸一口氣：瞧這神情，依依當真中喜歡之心？難怪、難怪……兒媳言間會對其生了惡感，難怪……
“你喜不喜歡之心？”娘子說，之心不能生氣，生了氣便問不出來，可是，之心好想生氣，之心好氣！“……你不喜歡之心喔？”
“之心哥哥，依依……依依自然是喜歡之心哥哥的……之心哥哥這樣好，會有誰不喜歡呢……”
“喔，那你的喜歡不是那種喜歡哦……”
“是！是的！”情急之下顧不得嬌羞，待出了口又以纖手掩麵，“之心哥哥……”
風哥哥，之心好生氣！
要我把她扔到城外麽？
之心還有話問……“依依，你喜歡之心，你說之心好，之心哪裏好哦？”
“之心哥哥你哪裏都好，你是依依的救命恩人，你對良伯伯良伯母極孝順……你知禮儀，體下人，你會理帳，惜金銀……之心哥哥尚緙得一手好絲，依依還想著有一日讓之心哥哥教依依呢。”
“可是……”之心皺起美臉，抓著頭皮，破壞了自己的神仙氣質，“之心沒有遇到娘子之前，就隻知道花錢啊；之心沒有遇到娘子之前，也不知道爹娘很辛苦啊；之心沒有遇到娘子之前，不會謄帳，不會緙絲，什麽都不會啊。如果遇見一個什麽都不會又在街上被人欺負的之心，你還會喜歡之心麽？”風哥哥，之心說得對不對？……那你之前為什麽不告訴之心？……又是命令喔？可是，什麽叫“命令”？
“……之心哥哥，會的，不管什麽樣的情形，依依都會喜歡之心哥哥！”
假話！這句是假話！“之心不喜歡你！不管什麽樣的情形，之心都不會喜歡你！”
“之心！”良大夫人一見兒子臉上神態，就知自己的癡兒子要犯混了。“這話，容後再說……”不管兒子做怎樣想，傷害一個喜歡他的女子的心都不應該，是不是？
“不行！”之心亮麗的大眼珠子灼灼逼人，“之心要告訴依依，之心不喜歡你，之心討厭你！對，就是這樣！”
“之心哥哥？”姚依依不知哪裏出了問題，隻得駕輕就熟地，將淚兒湧上，“依依哪裏做錯了？依依哪裏不好？你以前說過喜歡依依的？”
之心豁地跳上一張椅，居高臨下大吼：“你哪裏都不好！你以前和之心一樣，你對之心還是真的，那個時候，之心喜歡你就像喜歡範範喜歡紈紈喜歡之行一樣的喜歡，可是可是你現在，就其他人一樣，都將之心當成傻子來騙！而且而且……就算你對之心比娘子對之心還好，之心也不會喜歡你！之心隻喜歡娘子！”
“之心哥哥，是羅姐姐教你這樣說的對不對？……嗚嗚……依依曉得，羅姐姐不喜歡依依……嗚嗚……她怕依依搶走之心哥哥……依依隻是喜歡之心哥哥，這也錯了麽……依依根本就不會妨礙羅姐姐……”
之心在椅上轉圈跺足，麵紅耳赤：“你看你看，你說娘子壞話，你說假話，之心更討厭你！”
“……之心，你下來說話！”良德厲叱。且不管情形如何，兒子已然是失禮了。“你們幾個，將少爺扶下來！”
“不要！範範，不要讓他們動！”之心一手推開先來拉他的一人，更跳上了一階，跑到了較之椅麵寬闊的八仙桌上跳腳跺足，指手劃指，“依依，娘子是討厭你，之心更討厭你！可是可是，如果你不想代替娘子，娘子她根本就不會討厭你！娘子那麽好，娘子會替阿黑阿黃挨打，娘子會在下雨時將草姐姐們蓋住，娘子還會對對她不好的之知之願好！娘子那麽好，如果你不是想讓之心愛你不愛娘子，娘子不會討厭你，之心也不會討厭你！之心沒有娘子，就不能吃飯，不能睡覺，不能和阿黃阿黑玩，不能……之心不能沒有娘子，你還想把娘子從之心身邊趕走，你討厭，你讓之心很討厭！之心不再和你做朋友，之心不和討厭的人做朋友！”
這話，可能顛三倒四，可能七零八落，但由最不會隱藏情緒的之心帶著發自心底的厭惡噴薄而出時，那殺傷之力方最驚人。
“之心哥哥……”這次第，除了哭，除了無助，姚依依自知做什麽說什麽都不適宜。她更曉得，自之心這邊，自己再討不到助力。“……你誤會依依了，依依隻是喜歡之心哥哥……依依從來沒有想過要代替羅姐姐……嗚嗚嗚……”
王芸沒有女兒，對嬌嬌的女兒最是渴盼，媳婦雖好，卻不能親近粘膩，是以對依依是真心當成女兒來疼。眼下見她如此可憐，自有幾分心疼：“好了，之心！依依怎麽說也是客人，你怎能如此失禮？還不下來？”
“依依，之心再告訴你，之心是真的真的真的討厭你，之心很討厭很討厭很討厭你！對，就這樣！”之心拋下這話，從桌上重重跳下，“你不要喜歡之心，你也不要到之心家裏來，之心討厭你！哼！”
步子邁得重重，俊臉崩得板正，飆過，抱親親娘子和胖胖寶兒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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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嗚……良伯母……嗚嗚嗚……”姚依依俯在王芸懷內，無限悲傷，淚重重，哀重重，幽怨重重。
“唉~~”王芸歎道，“隻能說造化弄人，若你與之心相識在縝兒之前，或許……依依，你莫怕，伯母會給你找個才貌雙全的好相公，你良伯伯有幾個至交的兒子，都尚未娶親呢。”
這女人在說什麽？“……嗚嗚嗚……依依願意陪著良伯母一輩子……依依不嫁了……”
“這怎麽可以呢，不能因為之心而誤了你終身是不是？老爺，趕明兒你就將幾個至交請到府裏，也把他們的公子都叫來，讓依依過過眼。”
良德麵有愧色，頷首：“依依，之心那孩子平時雖是聽話，但一但犯起混來，也是頗讓人頭疼的。但你莫誤會縝兒，這絕不是她教的，在縝兒進門之前，他也犯過一回混……”
“是啊是啊，那一次是我們想將他撿來的那些貓貓狗狗送了給人，他便是一通大鬧……”
“明兒，我便下請柬請人，你看中了哪家的世家子弟，讓你良伯母替你作媒就是……”
誰管什麽貓貓狗狗？誰管什麽世家子弟？到現在，這兩人竟還偏頗他家的兒媳？這兩個……老糊塗！怎就看不透他家兒媳那虛偽矯飾下的真容？
原本著，她當真是打算將他們當成親人來著，但他們怎麽能如此對不起她？怎麽能？這世上，還是隻有自己最值得信，是不是？
羅縝，我得不到的，你也莫想得到，是你逼人太甚，莫怪我心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