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無疑,這一場舅姑的拜見,實在成功。良德夫婦看見立在長身長軀兒子身旁的那個嬌小秀美的新娘時,幾乎不敢置信:“你是縝兒?”
“媳婦拜見公公,拜見婆婆。”羅縝就著紈素抱來的跪墊,為兩位行以新媳的跪禮,並奉上自己親手調製以桑葉烹製的養生茶,“這杯福壽茶,媳婦願公公婆婆福壽綿綿,青春永駐。”
良德夫婦互相覷了又覷,仍是不相信自己的癡兒會娶了這樣一個媳婦。雖在在喜堂上聽她口齒伶俐,以為一個經商之女在所難免,從不敢翼望她才貌雙全。如今見了,不止生得好,儀態、教養均是上乘,這吉祥話兒也說得讓人心花怒放……
“爹,娘,珍兒跪得累啦,讓珍兒起來啦。”之心噘著嘴道。
“哦哦哦。”良德夫婦均掀了手中茶喝過一口,但本是做做樣子的淺飲,卻被進口的獨特香爽給喜得一怔,“這是什麽茶?”
“是媳婦特地為公公和婆婆煮得桑葉茶,桑葉有‘神仙草’之譽,常飲有益壽延年之效,媳婦在娘家裏,常為爹和娘煮來養生。”
“好好好!”良德連說三個“好”字,“你爹和娘他們身子還硬朗罷?”
“是,爹和娘都很好,謝公公婆婆惦念。”
“好啊好啊。”能言健談的良德竟不知除“好”以外,再說些什麽了。
之心在旁又看得不樂,“爹,娘,快讓珍兒起來啦。”
這個呆子哦。羅縝覆眉暗笑。
“快起快起。”這次,是良母王芸向前欠身扶起了媳婦,近了看,更覺肌理細膩,雅致可人,“縝兒,你生得不太像你的母親。”記憶中, 羅家夫人像朵嬌豔的海棠,而這個媳婦是朵秀雅的菊。
羅縝巧妙地將婆婆攙回原座,笑道:“爹和娘說,縝兒最像奶奶。”
良德點頭:“對對對,當年伯母便是品德兼備的賢姝,四裏聞名呢……”
“真是好啊,我們恭喜大哥大嫂娶得佳媳。”良德話音尚在,有人插進了一嗓。
這一聲,令良家夫婦恍然夢醒,“對了,縝兒,快去拜見你的叔父嬸嬸。”
“是。”羅縝輕移蓮步。
“不必了,別讓新媳婦受累了,都不是外人,禮數免了罷。”這聲音,仍然方才的那個透著幾許傲然的語聲。
看來,這位良善二爺委實懼內,不然怎盡由這位良二夫人出聲?羅縝施以兩個萬福,“拜見叔叔嬸嬸,叔叔嬸嬸請喝茶。”
良二夫人魏嬋見這新媳當真未用大禮參拜,當下就起了火氣,但是自己先說了話在先,又不能真正明言找茬,淡道:“新媳婦,你這茶真的是好呢,不知咱們有沒有這個福氣天天飲上一盅?”
羅縝笑不露齒,溫婉道:“嬸嬸客氣了,二弟是萬苑城的名醫,養生調養之法自比縝兒高明許多,要獻醜,縝兒也隻敢僅此一次,其他時日,就全權交由二弟能者多勞罷。”
有些人,會拿別人的示好當軟弱,善意當可欺。商場中,此類惡商更是不勝枚舉。良二夫人可以在親侄的大婚喜堂上,攔住兒子的為兄出頭,一心欲使親侄出醜遭羞,這種心腸,說是“惡毒”亦不為過。如此一個人,注定相處起時不會相安無事,既如此,羅縝也不想浪費氣力討好。以後時日,她不犯來,她自不會犯去。
“這樣說,是新媳婦不給麵子了?還是才近良家門就分出了親疏遠近,我們這對叔公叔婆,比不上自家的公公婆婆……”
“嬸嬸,其實,您容貌姣好,氣韻不俗呢。”
“呃?”突受讚揚,良二夫人恁是精明,料得這位神態全無恭順的新媳不會無故如此。“那又如何?”
“方才,縝兒第一眼看不語時的嬸嬸,覺得嬸嬸氣韻尊貴,端莊嫻雅。”
“……你到底要說什麽?”
“依嬸嬸的氣度,最宜臨窗作畫,對月撫琴,實在不該說些略顯見外的話來折損您的好氣度。”
“……你,很不簡單呢。”魏嬋眯了美眸。
“縝兒一腔孝心,嬸嬸能體諒就好……”
陡然有兩抹童影奔進客廳,“喂,傻子,快來,幫我們把那樹上的紙鳶拿下來!”
“紙鳶,在哪裏啊?”
“就在外麵,快啦,快……”
羅縝揚笑:“相公,去哪裏?”
“幫之知和之願拿紙鳶……”
“不用了,那麽多傭仆,哪還需要你呢,過來,陪爹和娘說說話。”
“喔。”之心甩開兩隻拉扯住自己的手,走到美麗的妻子身旁,“娘子~~”
羅縝拉平他衣上的小褶,柔聲道:“坐到爹那邊的椅上去。”
“可是,之心想和珍兒坐在一起。”
良德夫婦身後的幾個丫鬟掩口偷笑。
回頭再找這個呆子算帳!羅縝羞染粉頰,“去到爹那邊坐著,你是長子,當然應有長子的風範。”
“喔……”
“喂,傻子,你怎不幫我們拿紙鳶?你傻到家了是不是?你……”
羅縝遞眼過去,良二老爺夫婦似乎無意教訓自己的一對兒女,而自己的公公婆婆雖有怒色,卻似強強忍著,那麽,隻好由她這位長嫂代教了……
“住口!這是哪來的兩個粗劣頑童?對大少爺大呼小叫不說,還敢出言汙辱大少爺?還不滾出去!”
“珍兒……”之心嚇了一跳,他哪裏見過自己的珍兒這副盛怒模樣,眸子利如刀,秀顏凝如冰,可是,無端的,這樣的娘子令他心頭好暖好暖。
那一對姐弟亦受了驚,但向自家母親的方向瞥過幾眼後,又壯了膽色,挺胸道:“你……你是哪個?咱們是這府裏的少爺小姐,你憑什麽對咱們大呼小叫?”
“恁我是良府的大少奶奶少夫人。”羅縝冷顏,“你們倒說說,你們是誰家的少爺小姐?如此不知識禮節,不懂禮數,是誰教出來的?”螓首微偏,恭聲問,“爹,娘,他們可是府裏下人的兒女?”
“這……”良夫人王芸由來的甚覺解氣,臉上卻掛了尷尬之色,“縝兒,讓你見笑了,他們不是……”
“不是?”羅縝訝異:“難道到咱們羅家做客的友人子弟?可如此毫無教養,不知進退,儼然是缺乏管教,怎可能是好人家的兒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