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
禮官尾音未落,即為突然長立起身的新郎愕住下話。
滿堂賓客,盡皆不解。高堂左首,黑髯白麵的長者訝問:“愛婿,發生了何事?”
“愛婿?”在豔紅喜服下,尤顯挺拔俊朗的新郎,忽勾冷笑,“不敢當呢,羅大財閥,在下不過一介落泊江湖的窮酸書生,如何敢做玉夏國皇商的愛婿?”
新娘驀然仰首,隔著朦朧紅帕,盯緊這個男人。
“愛婿,你到底在作甚?今天,是你和縝兒的大喜之日,你意欲何為?”
“大喜之日?哈哈哈……羅子縑,你老糊塗了不成,難道,你當真不記得在下這張臉?”
長者麵色倏爾一白:“你當真是……”這張臉,的確像極了故人之顏,但當年自己百般探訪,得到的消息都說江家大火之後,無人幸免於難,難道,難道……
“對,就是被你這位奸商逼得家破人亡的江家。在下不姓莫,自然也不叫‘莫忘愁’,而是莫忘仇,以它來隨時提醒在下,不要忘了你羅家對我江家的大仇。而如今,是在下索仇之時!”
新娘素手,捏緊了寬寬服袖的絲質襯裏,指節泛出蒼白。
“真的是你,你是江賢弟的愛子?江賢侄,真的是你?”羅子縑喜形於色,容情激動,“我記得,你叫北鴻,江北鴻,對不對,賢侄?”
“賢弟?賢侄?羅子縑,你這個偽君子,還要裝到何時?”新郎色唇掀譏冷,“我的爹爹就是信了你這偽君子的虛情假意,傾盡所有購入一堆廢爛貨料,直至多年心血化為烏有!你本是奸商,何必遮掩?”
“賢侄,這其中必有誤會,我與你爹爹乃生死之交,怎會欺他騙他?我雖非君子,但行商向來童叟無欺,何況是吾至友?我們且到後院,慢慢將經過……”
“後院?怕你的醜事大白於天下,失去你行巨賄得來的皇商資格麽?還是想把在下神鬼不知的殺人滅口?在下說過,在下此來,就是為了尋仇而來。你羅子縑曾不上一次對外誇口,生平最驕傲的,不是有萬貫家財,而是生了一個聰明絕頂的女兒。你這女兒確實聰明,在下寥寥數語,就能將在下引為知己;不過相識三十幾日,就能將終身相許。在下若同你一般卑鄙,就該等生米煮成熟飯,再撒手而去,讓你最引為驕傲的女兒成為了殘花敗柳!更該把你萬貫家財竊為己有,揮霍一空!但在下不是你,在下不屑要你驕傲的女兒,更不屑要你汙濁的家產,在下隻是要你知道,這世上尚有‘報應’兩字。在下當年便是在拜堂之際,被登門的債主壞了良緣,今日如數奉還!”
羅子縑如遭雷殛,須發皆顫,“你……賢侄,你害了我縝兒,縱算我與你爹爹有任何誤會,吾兒何辜?你……”
新郎眸際冰寒,出語冷苛:“她也許無辜,但她既是你的女兒,就要為你承擔罪孽!”
“姐姐!”幾個如花似玉的少女驚呼出口,架住了腳步虛浮的新娘。
新郎眉下幽暗倏過,身影挺立如山,毫無所動。“羅子縑,在下言盡於此,須知今日所有果,均乃往日爾種因,告辭!”
羅子縑,這位在商場翻雲覆雨多年的大商,此時呆如木雞。
滿堂顯貴賓客,亦讓這幕花堂巨變悉數驚怔。
新郎昂然踅步,就離當場。隻是,在抵了門檻前的一瞬,稍移一目,向自始至終未出一聲的新娘施去半瞥。他以為,她不該是如此反應;他以為,至少有一場叱罵。但她,什麽也未做,哭,沒有;罵,沒有,什麽也沒有。眼下,他將離去,她竟然連一句逼問亦未發出,就這樣了麽?……但不這樣,又能如何?新郎苦笑,再次舉步,這一回,不再摻任何猶豫……
新郎走了。
“姐姐!”幾個少女花容變色,因新娘軟倒在她們懷內……
玉夏國商場巨擘羅子縑最倚重驕傲的長女羅縝,在十六歲召婿入門的婚堂上,為新郎所棄,茲此直至數年,仍為玉夏國人茶餘飯後談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