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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送粥

  自傍晚暈厥後,念慈就一直在迷迷濛蒙的沉睡中,仙闕音不放心讓其他女史伺候,便一直趴在她的床邊守著。然而這人畢竟不是鐵打的,次日臨近天明時,耐不住睏乏的仙闕音剛準備合眼休憩,卻聽得念慈囈語起來。

  「姨媽,姨丈,姨媽……」

  念慈臉上冒出了淋漓冷汗,眉間也緊緊擰著,一看便曉得是做了噩夢。

  仙闕音將她輕輕晃醒:「孺人,快醒醒,孺人!」

  念慈睜開布有血絲的雙眼,那眼白看起來比一夜未合眼的仙闕音還要疲憊。

  仙闕音端來一杯溫熱的磚茶,念慈緩緩地抿了一口:「孺人,您方才可是做噩夢了?」

  念慈微一沉吟道:「倒也不是什麼噩夢,我是夢到我姨媽和姨丈了,他們遠遠地瞧著我,眼裡滿透著擔心。我雖在夢裡,但是對他們的愧疚感仍絲毫不減半分,心口就像在被錐子扎似的。」

  仙闕心擔心地問道:「孺人現在是不喚梁家夫婦為爹娘了?」

  念慈眼裡含起淚花:「我不配叫他們為爹娘,當年我落魄逃亡,走投無路時,是他們給了我一個家。可如今換做梁家蒙難,我不僅一點忙都幫不上,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死在我面前,還要為了自保,做出昨日那些忤逆犯上的事情,我真的愧對於他們!」

  仙闕音道:「孺人不必太過自責,您也是被逼無奈啊。現如今您身在這龍潭虎穴,日子過得是如履薄冰,就像昨日,若不是您當時急中生智,與梁家摘清干係,您恐怕就要當場死於沒藏狼晴毒手。」

  念慈頗為意外:「毒手?我當時猜得出他是在試探我心意,但是我並沒有看出他想當場害我啊,阿音,你是知道了些什麼?」

  仙闕音凝眉道:「您上香的時候,我洞悉到幾個下人袖裡暗藏尖刀。當時我險些要按耐不住,準備先下手為強,還好孺人機敏,成功打消了沒藏府對您的懷疑。」

  念慈撐不住哭起來:「別再誇我什麼機敏,詆毀待我有恩的血親,是十惡不赦的!別看我當時說得句句沉定,可實際上我卻是每吐一字,都覺得良心被狠狠鞭笞一次。它朝若不能報梁家滿門冤讎,我餘生便都將會活在罪孽的夢魘里。」

  仙闕音溫和安慰:「一定能報得,孺人這段時間過五關斬六將,也算是在沒藏府站穩了腳跟。往後只要能把控沒藏狼晴的心,利用他當跳板,估計用不了多久,您便能在這呼風喚雨。」

  念慈語意沉沉:「把控他便意味著我要向他獻媚討好,一想到以後與這個心狠手辣的畜生,共處一室,我就覺得倍感噁心!」

  仙闕音道:「所謂卧薪嘗膽,就是這個理兒,孺人堅持走下這苦楚的過程,將來就能狠狠地取了這些惡人性命。」

  正說著,外頭響起謝媽媽的叩門聲:「仙姑娘,請問孺人醒了嗎?王妃來看她了。」

  念慈微一沉吟:「我已起了,快把王妃請進來吧。」

  王妃進來時,念慈已將淚痕擦拭乾凈,面目整潔,神情安然,彷彿就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王妃看著她的樣子,憂心道:「妹妹,你這一晚上可真是讓我挂念著緊,昨個你又是早上遇險,又是傍晚暈厥,想來定是受驚過度了。」

  念慈微笑道:「昨日連出了讓人煩惱的事,妾身身子不中用,一時心神不寧暈倒,勞王妃掛心了。」

  王妃短嘆了口氣:「唉,我瞧著你這臉色都不大好了,想來昨晚也是愁夢連綿。清早我特地讓人給你熬了碗驢肉豆豉糯米粥,這驢肉是我家弟狩獵時親自捕得的野驢,味道極鮮,對於心悸血虧,神疲乏力,有極好改善效果。至於這糯米,是從東朝江南地區採購的,妹妹原是宋人,想來吃了這故國的米,心情也能好些。」

  念慈道:「王妃真是善良賢惠,對我一個妾室竟如此照顧,實在是折煞我了。」

  王妃說著說著,將目光看向仙闕音:「都是自家姐妹了,豈能不上心,況且公子有言讓我好好照顧你,我總不能陽奉陰違吧。仙姑娘,我看你這眼圈黑得厲害,怕是一宿沒睡吧,要不你退下歇息,這裡有我和鶥婼陪著。」

  仙闕音望向念慈,似乎有些猶豫。

  念慈安然一笑:「阿音,你先下去歇著吧,這一晚上你也累壞了。」

  仙闕音道:「好,那孺人你有什麼事,隨時派人來叫我。」

  待仙闕音出去后,王妃道:「妹妹,這粥涼了可就不好吃了,鶥婼,你過來伺候梁孺人用膳。」

  鶥婼輕吹了吹,小心翼翼地將勺子遞到念慈嘴邊。約是吃了五六口后,凝著念慈的王妃突然開口道:「唉,這般打量著,當真覺得妹妹不僅人生得既俊俏,手段也使得漂亮。這進府尚且不滿一月,竟然就將公子的心給拿捏死死的。」

  念慈一凜,登時沒了飯意,她緩緩推開鶥婼喂粥的手,撐著勉強的笑容道:「王妃這話何意,妾身不明白。」

  王妃看著她:「我此來不僅只是來探望妹妹,我還給妹妹帶來了一件禮物。鶥婼,將東西呈上來。」

  「是。」

  只見鶥婼將一長盒遞到念慈跟前,打開后竟赫然出現小賈氏的牌位。

  念慈心中大驚,片刻眼中出現發白的霧氣,她連著眨了兩下眼睛,努力地忍耐了下去:「王妃把這牌位拿給我做甚?想必你也知曉,我昨日之所以動氣,就是因為這個。鶥婼,快些把它處理掉,我不想瞧見。」

  王妃黯然道:「妹妹,你我都是共上一船的人了,還需要這樣做戲嗎?是,你昨個踢倒了供桌,大罵了梁家,一番折騰下來,讓公子和旁人都深信你與梁家不和。可在我眼裡,卻大有故意藏拙,掩人耳目之意。」

  念慈微微失神,旋即道:「王妃這是不信我?」

  王妃帶了幾分看破的意味打量著她:「說起來裘姚也慣會撒潑的,但她撒潑從來都是為自己做錯事壯聲勢,在公子眼裡,那就是令人反感的露怯。而你不同,你掐准了公子的心思,張弛有度的鬧上一次,則是在藏拙。」

  念慈心下忽然覺得一陣膽寒,她昨日的舉動瞞過所有人,卻唯獨沒瞞過眼前這個看起來端莊湉穩,菩薩面孔的婦人。

  王妃見她遲遲不言語,便坐近些輕聲道:「看來妹妹還是有些信不過我啊,不如這樣吧,為了能讓你安安心心的收下你這養母的牌位,我送你一條人命,以示願與你交心的誠意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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