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上你在意的人,跑吧!”
孫如意的話宛如一柄重錘,狠狠地砸在了韓邯的心上。
“跑?”
韓邯瞳孔微縮,“可是……”
這時,超市那邊傳來了幸存者的慘叫,有男有女,有年輕人的,也有老人和小孩的。
韓邯猛然回頭,心跳驟然加快。
孫如意為什麽會在這?
難道?
“你好自為之。”
這邊,孫如意說完這句話後,就朝著那隻特殊變異者來的方向離去了。
韓邯甚至來不及說一句阻止的話,孫如意的背影就已經消失在遠方。
此刻的孫如意狀態肯定是不對勁的,但韓邯顧不了這麽多了。
他咬緊牙關,身體在剛剛和特殊變異者的交戰中受了一些傷,但他強行忍耐下來,轉身朝著超市、茶樓那邊衝去。
來到距離茶樓不遠的公路上,韓邯看到遠處的路障已經被撞開,正有很多變異者朝這裏走來。
粗略數去,已經不少於三十隻了,遠處,還有更多!
這個簡單的避難所,雖然因為人流量少的原因幸存了一些時日,但現在,也即將……不,是已經淪陷!
韓邯看到了那些被他們訓練的幸存者,有些鼓起勇氣與變異者作戰,卻被無情地撕碎,有些躲在後麵瑟瑟發抖,卻也被變異者揪出來,毫不手軟地殺掉。
這些隻是普通變異者,但失去了孫如意和周丙等人的庇護,這些幸存者顯得不堪一擊。
至於周丙等人……
韓邯看到了不遠處,那幾具倒在雨幕中的,並不完整的屍體,
“怎麽會……怎麽會這樣。”
韓邯劇烈地喘息著,他看到變異者已經開始湧入超市內部。
等等,欣楠呢!
韓邯的心猛然漏了一下,連忙掃視著周圍。
他看到茶樓已經湧入了幾隻變異者,連忙衝了進去。
“噗!”
韓邯爆發出了自己的潛力,遇到的所有變異者,都被他一擊必殺,他迅速搜索了茶樓。
茶樓裏一個人都沒有,這些人在外麵就被撕碎了。
“欣楠!”
韓邯慌亂地大喊道,絲毫不顧及自己會不會引來更多的變異者。
河堤上似乎傳來了些許動靜,韓邯連忙打開後門,衝了上去。
“欣楠!”
果然,在河堤上,韓邯看見了江欣楠。
除了江欣楠,還有一具變異者的屍體。
小陳的屍體也在一邊躺著,這個相信羅老太的年輕人,臨死前的表情非常絕望。
“韓……”
江欣楠是倒在那個變異者身上的,或許是聽見了韓邯的聲音,她費力地爬起身。
韓邯看到了她的腹部,腳步忽然頓住。
“抱歉……”
江欣楠充滿歉意地看著他,語氣有些苦澀:“不過我有幹掉它。”
“別說話了!”韓邯上前,抱住了她。
江欣楠的臉頰濕潤了,分不清是雨還是淚。
猩紅色順著水漬由腹部擴散,韓邯能感覺江欣楠的身體在顫抖。
這一幕,和韓邯第一次見到她時,何其相似。
“那個,韓邯,我……”江欣楠抱著韓邯。
“別說了,我答應,我答應好嗎?”
江欣楠臉色蒼白,卻笑著搖了搖頭,“姑奶奶都要死了,你答應有什麽用。”
卻見她語氣一轉,眼裏流露出一抹憂傷,“以你的本事,你能活下去的。”
“好好活著……活著……活”
聲音越來越小,直到聽不見。
韓邯一愣,看了看懷裏的江欣楠,已然沒了氣息。
轟!
韓邯感覺腦子被一柄重錘敲擊,不由得回想起了和她相處的這些時日。
一開始,她是冷靜的女警官。
逐漸的,韓邯知道她的個性其實很活潑,也很善良,喜歡甜食。更是會在一些事情上,像是剛走出校園的女孩一般幼稚。
但是這都不妨礙,她是一個很好的人。
末世拉開了她的外殼,韓邯又憑借自己的能力走入了她心房。
甚至,韓邯自己的內心也已經給她讓出了地方,隻是自己不願承認。
但她死了。
韓邯感到自己的身軀有些顫動,他聽到了雨聲中夾雜著幸存者的哀嚎,以及變異者們的嗚咽。
但他就這麽抱著江欣楠的屍體,感受著溫度逐漸冰冷。
“我答應你了,你以為,你還跑得掉?”韓邯語氣顫抖地說著。
他摸了摸江欣楠的臉,將她放在地上。
“呃……”
河堤的階梯上,一隻又一隻的變異者走了上來。
而超市裏已經完全沒了聲音,看樣子,所有的幸存者已經都被解決了。
除了韓邯。
“來啊,你們這群可憐蟲!”韓邯的臉色冷了下來,眼神極為可怕,就像之前的孫如意一般。
這些變異者慢悠悠地走上來,雨水打在它們灰白色的軀體上,就好像打在了石頭上一般。
第一隻變異者走上了河堤。
在走上河堤的第一時間,或許這隻變異者在近距離感受到了韓邯身上人類的氣息,它的身軀一頓,下一刻,朝著韓邯衝了過來。
噗!
軍刺幹淨利落地刺入變異者的後脖子。
韓邯麵無表情地拔出軍刺,變異者的軀體倒下,那張灰白色木訥的臉依舊沒有任何變化。
就像是在拆毀機器人一般。
“呃呃……”
噗!
“呃嗚……”
噗!
……
一隻又一隻的變異者衝了上來,韓邯不斷地將武器刺入它們的弱點,拔出,刺入,拔出,刺入……
韓邯感覺自己有些奇怪。
避難所淪陷,幸存者被屠殺,江欣楠也死了……明明心裏應該很悲傷的,但在屠殺這些變異者的過程中,韓邯卻感到憤怒一點一點地消失。
並不是因為宣泄而使得怒火平息,而是隨著一隻又一隻的變異者倒在地上,韓邯的內心逐漸歸於平靜。
平靜到可怕。
甚至於,對於殺死變異者這樣危險的事情,韓邯也逐漸變得機械,仿佛他隻是一個流水線上的工人,在不停地給送上來的零件做加工一般。
這種感覺很奇妙,他自己都明白這很不正常,可還是無法泛起情緒的波動。
地上的屍體越來越多,河堤都快被鋪滿了。但韓邯依舊在屠殺他看到的所有變異者。
“嗷!”
忽然,韓邯平靜如死水一般的狀態被打破了。
一隻有著粗長爪子的變異者,抓傷了他。在韓邯反擊時,居然還成功躲開,落在離他四米遠的位置。
“荷荷荷……”
有著粗長爪子的變異者抬起頭,咧嘴,露出了一個極為恐怖的笑容,似乎是嘲笑著韓邯。
韓邯的眼神中瞬間被憤怒充斥。
是它!
是那隻特殊變異者!
今天這場雨夜,如果不是這隻特殊變異者,韓邯不至於會被拖住。
而他不被拖住,正麵可能不會被攻破……至少,有他在,江欣楠不會再次被穿腹而死。
“殺,殺……”韓邯嘴唇顫抖,情緒似乎一下子達到了憤怒的定點。
“殺了你!”
伴隨著怒吼,韓邯衝向了特殊變異者。
特殊變異者怪叫著,就要起身躲開。
奇異的一幕發生了。
韓邯可以聽到周圍空氣被摩擦的聲音,聽到雨水打在各自軀體上、地板上的聲音,能感受到帶著血腥味的風吹過他的發梢,周圍的一切都如此……緩慢。
在這種奇異的狀態下,時間仿佛都慢了下來,一切都清晰可見。
但韓邯眼中,唯有這隻特殊變異者。他的眼睛死死盯在了變異者頭顱之上,中軸線劃過眉心的地方。
噗!
軍刺前端沒入了變異者的頭顱,而在此時,慢下來的時間忽然恢複到了正常的流速。
之前說過,這隻特殊變異者對痛感有著超過其他變異者的敏感反應。
在剛剛時間好像變緩的奇異狀態下,特殊變異者尚未反應過來,但現在忽然變得正常,自然也感受到了軍刺沒入頭顱的痛感。
“嗷嗷嗷!”
腦子被利器刺入,居然還有力氣做出反抗。
和普通變異者不一樣,特殊變異者的手臂、手指甚至指甲都更長,比起變異者那種類人形,特殊變異者倒是更像猿猴。
此刻,那雙靈活異常的手臂,狠狠地從側麵擊打在了韓邯的腰部。
韓邯臉色一白,他感到身體忽然失去了力量。
但他咬咬牙,手上加重,軍刺又沒入了幾分。
這番舉動引起了特殊變異者的瘋狂反彈,他兩隻手臂不斷在韓邯身上留下傷口,指甲劃破皮膚,血流得到處都是。
但韓邯沒有放棄,隻是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幾分。
“嗷……”
特殊變異者的掙紮逐漸微弱。
噗!
韓邯拔出軍刺,特殊變異者慘白的屍體倒在地上。
“嗬嗬嗬,不過是一隻畜生而已。”韓邯呸了一口,開懷大笑。
他感到內心極為痛快,剛剛的憤怒一掃而空。
沙沙沙……
雨聲中,傳來了一絲不一樣的聲音。
韓邯抬頭看去,眼神眯起,嘴角的笑容也緩緩消失。
“嗬嗬,還真是……”
“不給活路啊!”
也不知是因為虛弱,還是因為情緒的壓抑,每一個字,韓邯似乎都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荷荷荷……”
“科科……”
在韓邯的視線中,超市的房頂上蹲著一隻身體慘白的變異者,四肢趴在地上,正衝著韓邯,發出滲人的笑聲。
不止如此,在左側河堤上以及未裝修門麵的後門處,都有著一隻特殊變異者。
它們看著韓邯,就好像饑餓的狼群在環伺獵物。
韓邯注意到,這些變異者的嘴角都有血跡,其中一隻變異者,爪子上還抓著疑似人手的肢體。
再看遠一些,在雨幕中,那一座座高樓大廈之間,似乎有不少慘白色的影子在不斷挪移。
一些慘白色身影在某個窗邊停留,然後破窗而入,隨後響起的便是撕心裂肺的哭喊。
韓邯感到身軀有些晃悠,他後退幾步,費力地用手抹去臉上的雨水。
幾隻特殊變異者逐漸逼近,每一隻都用吃人的眼神看著韓邯。
還擁有食欲嗎?
又是一個不同於普通變異者的特征,如果不是它們那慘白的身軀,這幾乎就像是兩個完全不同的物種。
不,它們本身,就不屬於任何一個物種。
“嗬嗬……”特殊變異者逼近,韓邯反而笑了。
他看著最近的一隻變異者,看著對方嘴角那不知是雨水還是口水的液體,笑了。
“想吃我?”他笑著問道。
特殊變異者們又逼近了一些,但不知為何,並沒有一擁而上。隻是看著韓邯的眼神,似乎更加的垂涎欲滴。
“吃你馬!”
韓邯突然怒罵道。
隨後,在幾隻特殊變異者有些詫異的注視下,韓邯舉起軍刺,狠狠地捅進自己的太陽穴。
特殊變異者們一愣。
以它們野獸一般的智慧,確實沒法理解,為何這個人類會放棄生命。
但下一刻,它們爭先恐後地衝了上來,想要分食韓邯的屍體。
這個時候,被強化過身體的韓邯還有意識。
他感到了那些特殊變異者的爪子與自己接觸,但嘴角卻露出一抹嘲諷。
……
意識消失。
第二十四次——死亡。
……
……
第二十四次——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