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風夜

  晉便是蕭禛,蕭禛便是晉。


  寒雙魚實在是想不到蕭禛這般的人竟淪落到給一個臣子當打手的下場。


  細細想來,蕭禛被白起在旭王府內查出救災糧草,之後便被蕭衍以妄圖顛覆國之根本,破壞南梁安定之罪落入天牢。而後,蕭衍念其一時被野心蒙蔽,顧念兄弟之情,免除死罪,發配到邊疆。


  如今,寒雙魚卻在此地見著了他,不可謂不吃驚。


  她以為蕭禛應該早已在路上被蕭衍布的線給剪除,如今卻完好無缺地立在此處,用一雙透著衰敗死亡氣息的眼睛盯著她,仿佛盯著一個死人般。


  他如今麵上覆著黑色玄鐵麵具,唯露出那雙與蕭衍有幾分相似的眉眼,但寒雙魚卻似有透視眼般能瞧見他麵具下的傷痕縱橫。


  她大略猜的到他這一路定是艱難的很。


  她微微垂下頭,不去看蕭禛。


  蕭禛卻瞧著她,“桀桀”笑了聲,聲音低沉喑啞,卻透著股寒入骨髓的冰冷,比那十二月的冰河還要冷上三分,他道:“寒雙魚?著實不凡。”


  寒雙魚心下一跳,胸口一緊,低頭便瞧見一枚比之前銀針粗一倍的銀棒子釘入她的心頭。寒雙魚忽笑了聲,鮮血便從她張開的口中“噗”的噴了出來,如漫天血雨,滴滴飄落。


  晉不悅:“你笑什麽?”


  寒雙魚將口中剩餘的鮮血咽了下去,冷聲道:“笑堂堂王爺竟淪為了嗜血殺人的怪物,不可笑嗎?哈哈······咳咳······”


  寒雙魚笑了兩聲,便被自己口中又溢出來的鮮血嗆住,便不由自主的咳了起來,她咳的時候全身都在動,身上的傷口處也不斷流血,她疼的要命,卻止不住自己咳嗽。


  過了半晌,她才慢慢止住,而後她頭微微揚起,望著天窗處的藍天道:“原來,堂堂旭王蕭禛竟也是個趁人之危的宵小之輩~”


  晉冷眼看著寒雙魚,手中牽引的三根線微微顫動,仿佛一瞬間他便可將這三根線抽出來,瞧著寒雙魚血盡而亡的場景。


  但是,他不能。


  他還有太多事未做。


  她現在,不能死。


  信念此,晉手指一動,五根泛著寒芒的銀針直刺寒雙魚的喉頭,雙腕,雙踝。寒雙魚恍若未覺得仍舊看著天,似乎此時她的生死已無關她,她已超脫度外,神遊太虛。


  當她覺出身上的鐵器一頓,聽到“哢哢哢哢哢”五聲響的時候,她詫異了一番,而後身子便軟了下去。


  石牢裏的水已是殷紅一片,她倒下去的當,並未想著死亡,而是想著再生。人臨了死亡,才知生的可貴。


  窗外的梅香陣陣,輕輕拂進了屋中。


  寒雙魚便在這陣梅香中醒來,她一醒來便掃了掃自己所處的境地。


  幾丈之外,站了一人,紫衣錦緞長袍。


  寒雙魚認得,她無力的收回目光,將自己沉入軟軟的床榻之中。


  我為魚肉,他為刀俎的感覺無非是你永遠料不到下一步對方會將你如何。


  紫衣一言不發,隻坐在那玫瑰椅上喝著茶,喝了許久,他才將茶杯放下,走出了屋內。


  這當,寒雙魚的手才緩緩鬆了鬆,咬著牙也鬆了一鬆。


  她能覺出自己身上的傷口多數已被包紮,卻還是渾身動彈不得,發力不得。此時,寒雙魚又嗅到了梅花香,她微微勾了勾唇角,雙目一閉,便睡了過去。


  第二日她醒來時,紫衣仍在原處,一言不發,也不瞧她,僅兀自的喝著茶。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亦是如此。


  而在第六日的清晨,寒雙魚身上的傷珈才慢慢褪掉,雖難看的如一隻隻蜈蚣爬在身上,卻是能動彈的了身子。


  她自己起了身,推開窗子,便瞧見這座庭院當中的梅樹。這梅樹的顏色頗淡,竟有些像那十裏桃林中的粉色桃瓣,她伸出一隻蒼白近乎透明的手接住迎風而來的梅花瓣,嘴角一揚,迎風一吹,花瓣便如花雨瓣落在了地麵。


  此刻,寒雙魚忽覺眼前刮了一陣風,還未待她反應過來,她的身子便被人抱住,那人的身上帶著淡淡的青梅茶香,寒雙魚嗅著覺得舒暢的很。


  那人如獲至寶,小心翼翼道:“玉兒~”


  寒雙魚的耳朵沒聾,她清清楚楚聽見那人喚的是玉兒,餘音繞梁,肝腸寸斷,仿佛一個癡情至深的人瞧見自己的傾心的戀人般。


  可是寒雙魚的牙齒卻在打顫,她的身子也越來越僵硬,目光所及之處,盡是一片血紅,她冷冷道:“雙魚竟沒想到葉將軍這人未老,眼先花?!”


  葉戎如風中枯枝的身子一抖,而後他看也未看寒雙魚一眼便猛的拂袖而去。


  待葉戎走出了庭院,寒雙魚才摸了摸自己的臉皮,目光透著冷冷的寒意和一股子嗜殺的味道。


  第七日,寒雙魚身上的硬痂已全部脫落,但她的身子仍舊如一汪春水那般癱軟,她內力絲毫使不得。但她卻一絲一毫也不急,竟還如昨日那般立在窗前,瞧著院中的梅樹。


  她一直瞧到夜色昏暗才褪了外衫,平躺在床上休息。


  服侍她的侍女也已退下,她也已經慢慢沉入睡眠。


  窗外的風乍起,寒雙魚似是能覺出那並不粗壯的梅樹在風中瑟瑟抖著,仿佛一位風燭殘年的老人。


  寒雙魚還未熟睡,她的心並不安定。


  風猛烈的撞著門窗,猛然間,門忽被撞開。寒雙魚從床上驚醒,她跪坐在床上,直立著上身不動。


  在幾丈之外,立著一人,寒雙魚看不清他的樣貌,卻微微嗅到了那股清冽的青梅茶香。


  寒雙魚微動,那人卻動了,他忽然衝了過來,將麵前擋路的青紗帳撕裂,他的聲音也帶了些撕裂的痛意,他道:“玉兒,這些年為何,你為何連我的夢裏都不出現!”


  寒雙魚無言。


  葉戎猛地往前跨了一步,跨到寒雙魚的床前,他一雙手緊緊攥住寒雙魚的肩膀,目中極盡癡狂之色,“你戀著他!我戀著你!可他死了,為何你還戀著他!”


  寒雙魚一雙手指已近透明,她仍舊一言不發。


  她身上癱軟無力,本就動不得。此時,她就似個破布娃娃般,任人宰割。


  她嗅到葉戎身上濃鬱的酒氣,這並不是好事。


  葉戎在黑暗中盯著寒雙魚的雙目,仿佛在看她,又仿佛透過她在看別人。


  末了,葉戎哈哈笑道:“玉兒,今後你便隻能是我的,你隻能是我的!”


  寒雙魚聽的出來一個男人話中的意味,雖說此時眼前是個足夠做她父親的人。事實上,他差點成了她父親。


  葉戎猛地將寒雙魚一推,便推到了榻上,寒雙魚並不想坐以待斃,她側過身來想從葉戎的身側滑出去,卻被葉戎洞悉一把撈了過來。葉戎的聲音略帶瘋狂,占有,他的聲音很好聽,是那種帶些滄桑的成熟,但聽在寒雙魚耳中卻是道道噬人令。


  他道:“玉兒,你便是鬼,我也要你做一次我的人!”


  葉戎猛地欺上身來一隻手探到寒雙魚的腰間,將她的外衫“嘶”的一聲撕裂,露出內裏一層白色的褻衣。寒雙魚身子奮力往前一撞,便將葉戎撞到地上,她掙紮著爬起,想向外跑去,誰料跑到半路卻被葉戎截住去路。葉戎猛地揪住她的衣擺,將她絆倒在地,寒雙魚還未反應過來,伴著一聲裂帛的聲音,她的胸口一涼,便露出那傷疤交錯的肩頭。


  此刻,葉戎癡狂的雙目一緊,抬眼望了望身下的人,還未細細看清,便被寒雙魚奮力一擊,擊的頭昏眼花。


  寒雙魚趁此連忙爬去,想要探手去夠桌上的茶杯。手指剛探上茶杯的杯沿,身子猛地往下一沉,便又摔到地上,繼而是葉戎絲毫不見理智的雙目,他狂笑著將寒雙魚壓到身下,一隻手將寒雙魚的雙臂固到頭頂,另一隻手正準備遊走著。


  此時,寒雙魚才覺到真真正正的恐懼,她如一隻被困的野獸般厲喝道:“影子~”


  葉戎隨之一峙,不過片刻,他的神色便又恢複,一隻手剛要探進寒雙魚的褻衣,身子猛然一轉,便被拋出幾丈之外,摔落在木柱之上。


  寒雙魚無力的看了眼將她抱起的影子,閉上雙目,聲音生澀道:“如此,我們便兩不相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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