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患得患失
落水抬了眼皮瞧了眼無所謂的寒雙魚,又看了看她合著白色藥粉血手,他沉著臉大步上前,“撕拉”一聲,毫無表情將自己褐色裏衫撕下一片,半跪在寒雙魚麵前邊給她包紮邊道:“你這般惹怒成煉,又挑釁與我,意欲何為?”
寒雙魚覺出手上絲絲拉拉傳來的痛感,麵無表情的望著眾蚊蟲爭相撲花燈內的燭火道:“我要出穀!”
落水此時已為寒雙魚包紮完好,他冷著臉道:“為何?”
寒雙魚看了看落水最後紮成的完美蝴蝶結,突覺有趣,麵上含著笑道:“不為何?”
落水斜了一眼寒雙魚,冷哼道:“莫不是為了蕭衍?!”
“你既已知曉,何必再問!”
“你可知曉他是誰的兒子!”
寒雙魚又將自己的手在燈下細細翻來覆去的看了兩遍,道:“蕭弘。”
落水瞧著寒雙魚如此漫不經心,臉色又冷了冷道:“我聽說你記憶已然恢複,你應該知道我們同蕭衍是處於對立麵。”
寒雙魚聽到此處,突立起身子,右手撣了撣左腕袖口的浮灰,淡淡道:“如此,我便應該同他勢不兩立,你死我活嗎?且不說此事是否真有蕭弘插了一手,就算是他插了,與蕭衍又何幹?”
寒雙魚這番話卻是將落水說愣了,他怔了半晌,才回過神來,隻覺寒雙魚強詞奪理,巧言令色。他不悅的皺了皺眉,道:“就算他無辜又如何?父債子償的道理你可懂?”
寒雙魚瞥了落水一眼,道:“如此,你們便是要他償了?”
韓繼並沒有這番意思,即使有也不該從落水口中說出來。若是他說了,著實是像挑撥兩人關係,落水知不可為,便閉嘴不語。
寒雙魚收回目光,邁著步子便向穀內走去,邊走邊道:“落水,你若是真為黑月穀著想,為韓叔著想,便將這穀內二心之人肅肅幹淨。”
說罷,寒雙魚便隱沒在濃鬱的暮色之中。
落水知曉,寒雙魚這便是出了穀。
他也知曉,她還會回來。
背後諸多辛密她並不知曉,這白帝的人與情,她終究要斷一斷,如此才算了結,他才會承認她為少主。他本欲阻攔,但韓叔卻早已料到,甚至連著寒雙魚並不會見他也料想清楚。
寒雙魚這一番折騰,確實沒見韓繼。
一則因著寒雙魚此時內心不定,不知前路如何,所以不知如何麵對韓繼。二則寒雙魚此刻並不想呆在黑月穀中,但她若見了,無論韓叔提出何等條件,她都會應下,所以她不見。
寒雙魚也知曉韓繼定會任由自己出穀。
她需要時日來緩衝發生的這些事,還有就是她在外麵的事自是要一一解決。
所以,此刻她正快馬加鞭趕往白帝。
斷的安全她不會擔憂,易風雖混,背後捅她一刀,但看在他曾和斷有著革命友誼的份上自是不會置他與不顧。她現在擔心的是蕭衍,自她離開卞城後,她便再也沒見過他。近期的江湖不安定,朝堂也不安定,蕭禛虎視眈眈,黑月穀又這般敵視,她很擔心,很擔心。
黑月穀隱與黑月涯下,距白帝五百多裏,寒雙魚心急如焚,日夜兼程才在第六日清晨臨白帝城下。
白帝的清晨有些濕潤,地麵浮起了一層淡淡的薄霧,漆紅的硬鐵城門之上生了些許綠色的銅鏽,城門下是來往吆喝的趕早集的百姓。
寒雙魚騎在高頭大馬之上,立在距城門十丈外的竹林旁,平日裏飄逸的長發和素淨的青衫已然不成樣子,臉上皮膚曬得有些黑,雙手手心和腿側都磨出鮮血,那日被落水包紮的褐步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顏色,而是泛著白,但當她瞧見這白帝城門時,臉上的疲憊一掃而光,嘴角一咧,與這初晨下格外的動人。
寒雙魚不敢耽擱,翻身下馬,而後牽著馬便向城門走去。
她邊走邊豎著耳朵聽近日白帝內發生的大事,這城門市集之處,自是消息傳播之處。
一賣菜的阿婆邊將手中青菜遞給大叔邊道:“劉老頭,最近你可聽說城東那家員外生了個兒子?不過這兒子卻不是他的······”
“嗨,你這衣服不錯,可是在張記裁縫鋪買的?······”
“······我告訴你,我當日可是親眼見到那旭王,嘖嘖,真是個美男子。不過這美男子狼狽的模樣卻是難看極了······”
寒雙魚一路走一路聽,走到這當才聽出些實在的內容,她踏著步子,散漫的走到這貨攤的旁邊,對眼前的貨攤漫不經心的挑挑揀揀。
“到底怎麽回事,你同我細細說說。”
“我告訴你啊,我有一表哥在皇城當差,我就聽到些風聲,那日剛好瞧見皇上抄旭王的家,從旭王家裏搬出來的銀子足足能堆成一個小山······”
“那不夠咱小老百姓吃幾輩子了!”
“那可不是······”
寒雙魚將手上的玩偶翻來覆去通體看了遍,將這老板看的有些納悶,心道,自己是碰著行家了?他便小心著問:“公子想要不?”
寒雙魚思緒當下便被老板打斷,她猛抬了眼看了看老板一幅小心翼翼的模樣,又瞧了瞧被自己磨蹭的有些掉色的竹製簽子,麵上有些掛不住,便道:“這個多少錢?”
老板嘿嘿了聲,搓了搓手,道:“三文錢!”
寒雙魚一聽老板說這價格,便又細細瞧了瞧手下的竹簽,細竹雕刻,簽上是白帝集市的景象,人物栩栩如生,竹刻溫柔細膩。寒雙魚瞧到這,便探眼往內望了望,便瞧見一低眉的女子正一絲不苟的刻著手中的竹簽。
寒雙魚目光往下,便瞧見那女子空蕩的腿管,她麵色無常的收回目光,平日第一次起了想要管閑事的欲望。
她又細細看了一番,發覺這剩餘竹簽上皆是不同的景象,些許是熱鬧的村舍,些許是幽靜的竹林,些許是城外的荒山。寒雙魚挑了兩三個得心的,便丟給老板一兩銀子,壓低聲音道:“這些竹刻著實不凡,如此價格並不劃算,老板若是信我,便聽我一言,價格且往高了提!”
老板心道,這公子真是行家,自家女人做得東西還真入了他的眼。不過,這提價的話,真能有人買?老板很懷疑,他半信半疑的點了點頭,對這公子也是頗為感激。不過這說好的價格確實不能亂改,他瞧著一兩銀子發了愁,自己找不開!
寒雙魚本以為這老板是個聰慧的,誰料竟稀裏糊塗的,便也不再多言,隻道:“不必找了。”而後,她便邁著步子牽著馬踏入城中。
入了白帝城後,她餘光掃見一黑影倏忽閃過。
她身形一動,便追了上去。
那黑影速度極快,不幾時便跑到福源樓後,但剛跑到樓後的巷子內,他突定在原地。
此刻,外麵街市的叫賣聲悠悠傳進來,青牆沿上一紅豔的梅花探了過來,隨著輕風左右搖曳,似要偷偷窺看這巷中的情景。
黑影微微抬了頭,眼中映出麵前悠閑倚在牆側微微探著鼻子嗅著手中紅梅的青衣少年。
影子道:“你知道我?”
“我一直知道。”
“你要殺我?”
“他的人,我不殺!”
“那你為何擋我去路?”
寒雙魚又嗅了嗅手中的紅梅,覺出自己嗅覺竟不似之前靈敏,頗覺失望道:“這次我並不想你去告訴他我回來了?”
影子道:“為何?”
“不為何,隻是不想,便不想。”
“你不是我主子。”
“我卻予你方便許久。”
影子平生第一次為了難,寒雙魚早已發現他,卻任由他跟著自己,影子知曉。但主子曾吩咐過,寒雙魚一有消息便稟報他,自己確實不能違背的,所以影子道:“不可!”
寒雙魚也並不想同影子多言,因著她不喜歡被別人監視,從前不理會,是懶的理會,但近來她卻煩躁的很,對蕭衍也患得患失的很。
蕭衍幾乎知曉她的一切,但她對蕭衍確是一無所知。而且她失蹤許久,竟也未收到蕭衍尋覓她的消息,所以她不滿。
這不滿自是要從影子開始。
所以,影子對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