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定安寺
定安寺是太祖明德年間在白帝郊外蒼山建造的寺廟,距今已近百年。太祖極愛禮佛,在世時便時常駐足定安寺,因此南梁百姓大多也隨太祖喜好,敬佛禮佛,所以定安寺香火鼎盛。平日裏定安寺也是貴人頗多,高門貴女,皇親國戚。
若是碰巧碰到個廟會什麽的日子,南梁白帝城內大多數的女子和少年都會聚集此處,一來沾染佛氣,湊湊熱鬧;二來尋個自己喜歡的人兒,碰碰姻緣。
今日即非廟會,也非節日,這途中的人兒自是不多,不過倒也不少,來來往往的也不曾斷過。
寒雙魚仍舊一身青衣,裴容遠則一襲藍衫,兩位翩翩公子,引得路上的姑娘頻頻側目。
寒雙魚很是受用,畢竟也當得回俊秀公子哥,自是要拿出那股架勢來。
一把折扇輕輕搖,一雙俊目慢慢拋。
裴容遠看著路上的姑娘本來還一個個無比羞澀不敢上前的模樣,這會卻都慢慢靠近他們,隨著他們的步子慢慢行,有的甚至還躍躍欲試想上前勾搭,頗為詫異。
待裴容遠見著自己身旁這位俊公子那一副模樣時,便知是怎麽回事了?這半大的少年,竟這般的輕浮!
他無奈道:“寒副統,我們是來查案的。”
寒雙魚見著那位姑娘不錯,身子嬌小,很是可愛,隨意應道:“知道知道!”
誰料那位姑娘竟朝這邊來了,她著一身粉色俏羅衫,頗有些像那娘娘腔易風的品味,不過姑娘穿著粉色衣衫煞是好看,好看。
看人家的櫻桃小嘴,挺直的小鼻梁,圓嘟嘟的小臉,真是可愛極了。
寒雙魚本著欣賞的眼光打量漸漸靠近的姑娘,誰道人家一過來便啐了一句:“浪蕩子”
啐完,寒雙魚還未反應過來,便聽到身旁的人行了一禮,道:“微臣參見榮沁公主!”
寒雙魚本來頗為無辜,這一下知道來人身份,便隨著行了一禮,“微臣參見榮沁公主!”
榮沁小手一揮,不耐煩道:“免禮,免禮。”
而後,雙眼提溜一轉,低著聲音警告:“我這次是偷跑出來的,你們可不能跟我皇兄說啊,特別是你!”,說著,小手指著寒雙魚。
寒雙魚躺著也中槍,心中雖無奈,但麵上卻很真誠,打著保票道:“微臣自是不會說的。”,說完歪著身子看了一眼榮沁身後的人,兩個侍衛,武功不錯;兩個侍女,武功也不錯。
看來蕭衍還是很在意他這個妹妹的。
榮沁見著寒雙魚對她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氣呼呼道:“看什麽,本公主不讓你看,你竟跑去看我的宮女!”
寒雙魚又很無辜,但不想跟榮沁糾纏這個問題,便連連道:“是是是,微臣不敢不敢。”,心中卻道:“你這本公主,本公主的,用不著別人告密,自己身份輕輕易易便露了出去。”
裴容遠幫著寒雙魚解圍道:“公主,我們此次是帶任務出來,還望公主行個方便。”
榮沁瞪了一眼寒雙魚,而後對裴容遠態度極好道:“本公主又不是那種不通情理的人,你們去吧去吧。”
寒雙魚更為納悶了,自己這什麽也未做,怎麽就被公主厭惡了?待公主偷偷摸摸帶著侍衛和宮女們走的之後,寒雙魚仰著身子,眯起眼睛看了裴容遠半天,看的裴容遠心裏直發毛。
裴容遠不自在的摸了摸臉,道:“為何這般看著我?”
寒雙魚折扇“啪”的一合,一下一下敲著手,麵上一派了然之色,道:“公主是不是看上你了?”
裴容遠麵上青白,又羞又怒,厲聲道:“切勿妄言!”
寒雙魚隻當他害羞,手肘懟了一下裴容遠,笑侃道:“裴大人呀,那為何公主對我這般疾言厲色,對你那般春風化雨。這般明顯,有何不好意思?”
裴容遠擰眉看著寒雙魚,頗為鄭重:“寒副統,還請注意分寸。”
寒雙魚一見正主生氣了,便也尷尬起來,用折扇敲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忙認錯:“裴大人,小弟錯了,裴大人莫要同小弟置氣,免得氣壞了身子,著實不劃算。”
裴容遠並不怎麽生氣,隻是覺得寒雙魚失了分寸,妄論皇家,罪可當誅。若是被別人聽了去,著實不好。
寒雙魚本就一直作為江湖人生活,著實不知道這些規矩道道,隻覺公主不是裴容遠心裏那位,而自己恰巧提起他傷心事,惹他惱怒,便噤了聲。
裴容遠聽著寒雙魚的道歉,正色道:“寒副統,這京城不比軍營,那些話該說,那些話不該說,還望寒副統多斟酌斟酌。”
寒雙魚聽的心裏一驚,麵上則一副受教了的表情。
兩人一路無言,寒雙魚一向是兩人中活躍氣氛的,如今這被裴容遠教訓一頓,著實提不起興致來,隻是欣賞這山澗的景色,看這路上的百象。
蟲鳥飛鳴,溪水叮嚀,微風輕揚,斜陽高照。
寒雙魚隻覺這天氣分外令人舒服。
走過這一路,見著些許虔誠的佛徒,手中或提佛牌,或拿香火,或戴手珠,或持項珠,一步一步甚是鄭重的往山上走去。有的走幾步便雙手合十,爬跪在地上行一禮,嘴裏念念有詞,神色平和,目光誠摯。
寒雙魚頗為震驚,信仰具有一種無可戰勝的力量,讓人可以平靜對待世間的苦難。
兩人約莫走了半個時辰,便到了定安寺。
入了寺內,裴容遠便同主持細問這幾日寺內的香火之事,而寒雙魚對盤問之事並不擅長,便自己在這寺內到處轉悠。
轉過前院,剛想向後院走去,誰料卻被一小和尚攔了去路,“施主,後院是女眷居住之地,還望施主止步。”
他身上的安息香味極重,寒雙魚“阿嚏”一聲,退開幾步,捂著鼻子道:“後院既是住的女眷,你能進,我為何不能進?”
那和尚低著頭,道:“貧僧乃出家人!”
寒雙魚眼珠一轉,玩心大起,“你可知我是誰?”
“貧道自是不知。”
“我便是那大理寺卿,裴容遠。”
那小和尚身子微怔,仍舊低著頭道:“裴大人,不知來蔽寺有何貴幹?”
“你們寺出大事了,你知道嗎?”
小和尚甚是鎮定,“何事?”
寒雙魚繼續忽悠,“小和尚,我且問你,你身上為何安息香這麽重?”
那小和尚自然是沒料到寒雙魚會問這個,聲音有些沉,“寺內的香火便是由我掌管。”
寒雙魚見這小和尚確實被嚇得不輕,甚至能感到他在顫栗,便微微貼近他,輕聲道:“有人偷你們寺香火,你不知道?這香火之事可是大事,大大的事,萬一佛祖得罪下來,南梁子民絕對都會遭殃。”
說完,連連退後幾步,又“阿嚏”一聲,直打的她耳鳴鼻塞。
小和尚確實有些錯愕抬起頭來,寒雙魚這才看清他的模樣,圓臉大眼,帶些懵懂,真是個天真的孩子。不過從眼角延伸到耳際的疤痕很破壞美感,想來小和尚也是個苦命的人兒。
小和尚錯愕完,立馬又垂下頭,“貧僧知道了,謝裴大人提醒。”
寒雙魚連連擺手道:“不必不必”
小和尚行了一禮,轉身便走。
寒雙魚見著小和尚的背影,目光一閃,便施施然的回了前院,裴容遠喝茶也喝的差不多,兩人便結伴回了大理寺。
寺中主持也不清楚具體是誰偷拿了安息香,這寺中香火鼎盛,來來往往的香客不少,香火雖都有記錄,但其中缺一少二的情況也是存在的。
這番情況自是在兩人的預料之內,也並無失望,他們兩個的目的自是不在於此。
途中,寒雙魚和裴容遠又細細分析了這其中的細枝末節和被害者之間的聯係。
寒雙魚折扇一下沒一下的打著手,道:“我總覺得這幾個被害者中間續著某種聯係,若是推算出這種聯係,我們便能知曉他下一個目標是什麽?”
“確實如此。”
“你看,為妓的妙春,老嫗竇太婆,病重的劉昀,將死的錢呂,孫唯業,安家夫人,他們的特點分別是什麽?”
裴容遠略一思索,道:“他們的共同點便是生活不順,兵部侍郎孫大人兒子離家多年不得見,安家夫人多年無子,常年服藥,脾氣暴躁,心思怨懟。”
“那麽他們的便都是有苦難言之人,其苦分別是生、老、病、死、離、怨!”
裴容遠眼中光芒一閃,道:“我曾聽過禪師講坐,對佛經知其一二,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憎會、五陰盛’”
“他做這些之前,焚香,淨手,點蠟,白絹。”
“佛家弟子大都點戒疤,或許他覺得這些世人不配點戒疤,所以便為他們點蠟疤,焚安息香!”
寒雙魚頗為震驚,立在原地,抓著裴容遠道:“這世間真會有人為了信仰而殺人?”
她腦海中不覺閃過剛才在路上見到的眾人朝拜的景象。
裴容遠沉著臉,“世界之大,無奇不有。我之前便辦過類似的案子,那次案件的凶犯便是一個宗教信仰者,為了生祭神祖,便殺活人進行祭祀。這次的案發現場太過幹淨,我便沒往那方麵想,如今你一提,才看清楚確實如此。”
“那麽接下來,便是‘求不得、五陰盛’了,誰會是他下一個目標呢?”
裴容遠沉思片刻,道:“須得派弟兄們去各家查探一下。”
“我們不知道的那人未必會知曉,所以定是廣為人知的求不得。”
裴容遠微微思索片刻,眸中情緒萬千,卻被眼簾掩去,過了半響,他道:“或許我知曉是誰?”
寒雙魚聽他說了名字,略略點點頭。
線索明朗後,裴容遠便出去安排一切事宜。
寒雙魚想起一檔事來,叫住裴容遠,抬眸看著他,問道:“裴大人將孫千如何了?”
“罰了他一個月的奉例,讓他回家思過三日再回大理寺。”
寒雙魚啟了啟唇,到嘴邊的話卻不知該不該說出來。心裏斟酌了再斟酌,才道:“裴大人,有一句話我不知該說不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