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怪癖

  兩人自溫柔閣離開後,踩著青石板慢慢悠悠的走著。外頭的月亮已上梢頭,黑漆漆的天空沒有點點星火,隻略略聽見誰家狗兒吠,誰家貓兒喵,誰家鳥兒鳴,煙火氣息很是濃鬱。


  寒雙魚二人忙了一天,見著街邊冒著嫋嫋青絲香噴噴的雞絲麵,便就著露天的小桌各自要了一婉吃了起來。寒雙魚雖挑剔,但是街邊小吃著實也是世上一大美味,寒雙魚最終吃了足足兩大碗才吃了個暢快。


  不過裴容遠陪自己吃街邊麵還是讓她有些震驚的,畢竟世家公子吃街邊攤確實讓人不可置信,寒雙魚這一好奇便問了出來。


  裴容遠隱在白汽中的眼簾微微垂下,隻道:“街邊麵很好吃。”


  明顯並不想多說的意味。


  事實上,裴容遠雖貴為裴家大公子,但從十七歲便在官場上摸爬滾打,父親為官清廉又極為嚴謹,明令那些親友不許幫襯。他便也一步一步靠實力的走了上來,為官辦案多年,自是在外麵風餐露宿的多,家裏嬌生慣養的少,路邊攤不知吃過多少回了。


  裴容遠隻覺寒雙竟也同世間的人兒一樣,皆是認為他們世家公子生來便含著金湯勺,是那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之人。


  他便略略有些失望。


  寒雙魚自是不知道裴容遠的一番經曆,隻是以為這位世家公子口味獨特,放著珍饈美味不品,獨愛這路邊攤。她幹笑兩聲,頗有些道破人怪癖的尷尬道:“裴公子口味不錯······不錯。”


  這世間的人皆都心傷他人不理解自己身份的不易和艱辛,或是懷才不遇,或是心結難解;但是他人並不曾去體會你的人生和你的苦楚,如何能夠完完全全的理解你。


  那坐在龍椅上的皇帝仍舊稱著“孤家寡人”,那把持朝政的元老仍舊喚著“如履薄冰”,但那拾掇著街邊麵的老嫗卻是日日喜樂。


  這世間,你得到多少,便會失去多少,極為公平。


  而這如老嫗一般的人便是那寒雙魚,而這苦歎知己難尋的人便是裴容遠。


  世家公子有著世家公子的脾性,亦有著難言的矯情,矛盾異常。


  吃完晚飯,天已麻黑,大理寺離皇宮頗遠,一來一回定會耽誤不少時間。寒雙魚便聽從裴容遠安排順道在大理寺內院住下了。裴容遠將寒雙魚安置好之後便自己回了裴府。寒雙魚從不認床,便也早早睡下。


  次日清晨,寒雙魚一過卯時便起床梳洗,這是在暗夜樓養成的習慣。之前每日師父督促早起晨練,如今雖不用晨練,倒也改不過來這時辰表了。


  寒雙魚起的很早,見除了守夜的兄弟便沒人起床,便在這大理寺裏四處轉悠轉悠,熟悉熟悉今後日子呆的地界。


  這大理寺結構如一“回”字構造。大多的案件處理多在外院,而內院則是寺務們的住所,則在外院和內院之間便是關押犯人的天牢。若要入得內院須得穿過外院,繞過天牢才行。如此設計也是以防犯人逃跑,大理寺雖守衛森嚴,但進的大理寺的也非泛泛之輩。


  寒雙魚這一逛便逛到了錄案閣,同寺守打了聲招呼便進了錄案閣查看往年舊案,她平時也會看些案子,不過自是沒大理寺的錄案閣這般周全完整。


  大理寺的錄案閣每隔一年便會整理一遍,日日也有人來悉心打掃,倒也幹淨敞亮,頗像暗夜樓中的藏書閣。


  寒雙魚拿了近幾年的案宗,坐於書案之前隨意的看著。她看東西極快,一目十行,半個時辰後,便將大理寺近三年的大案看了個遍。大理寺多是記錄大案,自是也不似刑部那般多如牛毛的蠅頭小案,如此看來,頗有感觸。


  寒雙魚拿著案卷默了一會,才將最後一本案卷合上走到書架前踮起腳將卷宗放於其上。誰知卻在收手的時候,不小心將旁邊的案卷帶了下來,卷宗落在地上,暗黃的頁麵上翻飛,隻見上麵微微露出幾字“寒式之案”。


  寒雙魚心髒咯噔一跳,心道原是本家!她來京城幾日,從來沒聽過京城有過什麽勞神子寒家,自己也姓寒,莫不是與自己有關?如此想來,便將其撿了起來,欲翻看這本家之案。


  寒雙魚剛翻開第一頁,便聽見溫潤的聲音從院外傳來:“寒副統,你可在裏麵?”


  “可是開早飯了?”寒雙魚見裴容遠過來了,才驚覺時間過了許久,隻覺得肚子空空,很不舒服。


  “寒副統可要現在來吃?”裴容遠話中帶了些笑意。


  “要的要的。”寒雙魚順手便將卷宗放在書架上,一步做兩步的走出了錄案閣,全然忘了剛才想要看看本家案子的心情。


  而此時隱在暗中的影子一掠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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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禦書房內

  蕭衍於窗前負手而立,對身後的影子道:“她竟是沒看便急匆匆的走了?”


  聽不出是喜是怒。


  影子寒著聲音道:“確實如此,她當時麵色無常,根本不像經曆了那場事情的樣子。莫不是我們一開始便弄錯了。”


  蕭衍右手食指輕輕敲了敲窗欞,漫不經心道:“錯了?”,自嘲似的笑了一聲,“或許吧。”


  “那屬下可否需要再盯著?”


  “盯著吧,江湖上想殺她的人不少,也順便護著點。”


  影子有些摸不透主子心思,隻道:“屬下遵命。”


  待蕭衍再轉過身來,影子已經消失,偌大的禦書房隻餘蕭衍一個,他斜勾起嘴角,漆黑如墨的眸子帶了些許譏誚:“若說這世間他人能將你認錯,那人怎會將你認錯呢?韓繼,你如此小心翼翼,竟也能露出馬腳,若不是真心護著,何至如此!”


  蕭衍自語後,微微昂頭,嘴角噙著柔和的笑意,靜靜聽著那幕帳之中傳來的霏霏琴音。


  而後,一聲若有若無的歎息蕩在禦書房中

  “我該拿你怎麽辦呢?”


  這邊被盯著的寒雙魚吃過早飯,便跟裴容遠去了剩餘的幾個案發現場,情況大多同第一個一樣,毫無差別。回來的路上寒雙魚回憶著幾個被害者的死亡現場,毫無差別,毫無差別,什麽人能做到殺人時迅速將案發現場布置的毫無差別?他為何用同樣的方法連續殺人?


  那這些人跟他有何仇恨,不,自是沒有仇恨,沒有仇恨為何殺人?不為仇,不為情,不為財,或許,也是為了這些,殺其他人不過為了隱藏自己的殺人動機。若是如此,那麽他真正想殺的到底是其中哪一個?若不是,為何殺,殺人不過額間一點紅,麵敷白絹,白絹敷麵,可是有何隱喻?若殺人凶手真是仇視他人,便是心思偏激之輩,但是他殺人時的手法仿佛很寧靜,很虔誠,虔誠?


  寒雙魚腦中閃光一過,似乎有什麽隱隱顯現。


  一路無言的裴容遠也同寒雙魚一樣思考著這些問題,他們的線索太少,沒有凶手的任何信息,連他的目的何在都搞不清楚。案件如今極難展開,而唯一的方式便是知曉他下一個目標是誰。


  “今日是第幾日?”寒雙魚的聲音響起的很是突兀。


  裴容遠心頭一驚,“第十八日”


  “你覺得他今天會去哪裏?”


  裴容遠沒有答話,隻是擰著的眉頭表示他並不知曉。


  寒雙魚也止住了話頭,低頭思索片刻,忽然像想起什麽般步子飛快的向前走去,似有些急切。


  裴容遠見著寒雙魚此番,麵露疑惑,但也未開口問是為何,隻是隨著寒雙魚的步子往前走。


  到了大理寺外院,進了書房,寒雙魚便拿起一隻毛筆,一邊盯著白帝城全貌圖看,一邊打叉畫出這幾個死者的住宅方位。然後將五個方位畫在一條線上,呈一條不規整的斜曲線。寒雙魚棄掉兵部侍郎孫唯業那個點後,竟發現這條曲線很像是半圓的一半,而其圓心的範圍便指向城外。


  麻溜見寒雙魚畫了半天,上前一看,麵上大喜,“凶手來自城外”,轉身便向裴容遠道:“大人,可否現在派人搜查?”


  裴容遠掩去眼中驚喜,隻盯著寒雙魚問道:“你是如何得知這個方法的。”


  寒雙魚倒也不驕不躁,隻道:“我今日清晨翻看了一下大理寺的案卷,發現其中大多數案犯皆是如此確定行凶地點。”


  麻溜見裴容遠如此驚喜,便也未打斷。


  而寒雙魚卻是聽見麻溜的話,略一沉吟,回道:“不可,如此太過打草驚蛇。”


  麻溜甚是不解,提聲道:“那我們難道就坐以待斃?”


  不是麻溜太過心急,而是這好不容易得了些線索自是欣喜過望。


  寒雙魚又提手將那個四分之一的圓畫成一個半圓,又圈了一個範圍道:“今晚怕是要辛苦兄弟們了。”,說罷與裴容遠相視一笑。


  連環作案的凶犯大多存在一個特點,那便是作案的地點多與自己藏身處距離相近。因此寒雙魚通過將這幾個被害者的方位連線,而猜測這凶犯的藏身之所在這曲線的中央一片區域,而他接下來做得案子,也應是同之前的距離相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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