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明日事明日憂
蕭衍這段時間則一直呆在寒雙魚的房間內,一邊照看她的變化,一邊處理暗衛傳來的公務,出宮月餘,著實該回去了。朝中雖有他留的人坐鎮,但畢竟不是他,況且還有一個時時刻刻虎視眈眈的人,他可不認為他瞞得過對方,但即使瞞不過,對方也不能奈何。
又過了一個時辰,寒雙魚才漸漸有些毒發的跡象,身上冷汗頻出,臉色越來越黑,到最後竟有些發紫。她眉頭蹙成個“川”字,嘴裏一直嘟囔著冷,但身子卻是溫熱的,這症狀太過奇怪,不像是附骨草的毒發症狀。
蕭衍將雲塵拎過來,雲塵一診,臉色微變道:“這姑娘體內之前竟被人種了許多毒,她身上的大多毒竟都未清除幹淨。我之前隻略略診了一下,雖覺她的脈象奇怪,倒也未多想。如今一細探才知竟是因著殘留的毒竟然能相互克製,她才未毒發。如今她體內又被種了附骨草,如此平衡被打破,毒發起來如山倒,頗為難解。”
蕭衍目光深邃的看著寒雙魚,心中詫異,她竟中了那麽多毒,既是那人,為何有人會將她置於如此境地!
“可還能解?”
雲塵頓了一下,才道:“能解,不過我隻能解一部分,其餘隻能壓製,以後會不會毒發,還未可知?”
“無妨”
雲塵忙活了三日,才將寒雙魚身上的毒解去部分,另外的暫且壓製住。待寒雙魚幽幽轉醒已是五日後,寒雙魚醒來後,一雙怔忪的眸子呆呆望著頭頂的青紗軟帳,這才緩緩將這幾天的事情回憶過來。
寒雙魚掀開被子,牽動心口被暗器射中的地方,隱隱有些痛,身子其他地方倒是爽利如常,便穿靴下了床,一抬眼便看到蕭衍坐在她房間內的書桌旁,一手撐著頭,閉目淺眠,形容消瘦不少,臉色蒼白,眉宇間盡是疲憊。
寒雙魚心中一個大膽的念頭突然跳了出來,莫不是,莫不是這幾日他都在自己房間守候。
寒雙魚一想到這茬,眸光變得分外複雜。
片刻,蕭衍便似聽到動靜一般睜開眼睛,看到寒雙魚立在眼前,唇角微彎,“醒了”
寒雙魚突然有些手足無措,隨便開口道:“你身上的傷可好?”
蕭衍揉了揉額角,“皮外傷?無妨”
“這幾日······”
蕭衍打斷韓雙魚的話,明顯不想多說,“你醒了便好,我去歇息片刻,我們便上路吧”
“好”寒雙魚聽見自己聲音有些沙啞,鼻頭微微泛酸。
蕭衍淺笑一聲,似是安撫,而後跨步離開。
蕭衍走後,雲塵不一會就進來了,尖著嗓子:“哎呦,剛起就在這門口立著,不怕再病倒了惹得蕭蕭日夜給你守著”
寒雙魚抬眼瞥了雲塵一眼,上下打量他一下,氣質出塵,頗有幾分仙風道骨。不過話確實不中聽,不過雲塵一看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無論怎樣都應持禮相待,於是乖乖到屏風後穿上衣服。
轉念一想雲塵的話,果真是守著嗎!自己還真是個麻煩精呢。
待寒雙魚穿好衣裳從屏風後出來,便見到雲塵坐在桌邊,正在沉思。寒雙魚上前,雙手一拱,身子前傾,道了聲:“多謝恩人”
雲塵斜了她一眼,眼中閃過一抹驚豔,冷哼一聲:“倒是眼力不錯。”
之前為寒雙魚治療,待毒氣褪去,確實覺得這姑娘模樣不賴,而今她一身紅衣女裝,將江湖人特有的煞氣和女兒家的柔美兩相融合,極具特點。最讓人見之不忘是那一雙明媚的眸子,顧盼生飛,澄澈明淨。她算不上容色豔絕,卻真真自有氣韻,奪人眼眸。
雲塵眼簾斂下,將脈枕放在桌上,接著道:“我自是賣你主子的麵子。”
寒雙魚麵色無常,倒是心中腹徘,好像自己也沒得罪過眼前這尊大佛,怎麽對方話裏話外都是擠兌。
雖然奇怪,但也不作深想,將手腕放在脈枕之上任雲塵為自己診脈。雲塵也不多話,右手中指定關脈,食指按在中指之前定寸脈,無名指按在中指之後定尺脈,三指微微隆起呈弓形。神情認真切了片刻,收了脈枕,心念恢複能力倒是極強。
他隨口問道:“你體內的毒是怎麽來的?”
雲塵看似隨意一問,實則關注著寒雙魚的神色,隻見寒雙魚麵色一僵,這才開口:“不過是中了奸人之計罷了。”
雲塵也不追問,隻是略帶嘲諷的說了一句:“那奸人可真夠多的”而後見寒雙魚眸色平靜下來,才接著囑咐:“你體內的毒我隻能解去部分,剩下的相互冗雜,短時間內我無法診出,隻是將其壓製。”
“如此,多謝雲神醫了。”
待雲塵走了出去,寒雙魚有些頹然地坐在茶桌前,低垂著頭,額間的碎發散落下來遮住她的眼眸,看不清她的神色,不過背影略顯單薄。
她身體內的毒便是三年前那位怪醫所種,當時是逃走的時候對方自是沒為她解,而後也尋了名醫,或是診不出來她體內的毒,或是診出來了解不得,師父也為她逼過毒,不過未成功而已。
後來一直未曾毒發,寒雙魚自己也覺得是體內的毒相互製約,便也忘了這茬。而今雲塵提起,寒雙魚才知當年的怪醫如何能耐,連當今江湖第一神醫也解不得他的毒,如此能人,若不避隱於世,將是江湖一大害。
不過既然雲塵解了她體內一半的毒,也是件好事,算得上因禍得福,總歸比不解的好。如此一想,寒雙魚倒是釋懷了。人道是,憂愁是一天,樂哉也是一天,何不樂哉樂哉。
明日事明日憂。
寒雙魚收拾好了自己,便出了房間,下到底樓吃了些飯食,而後便囑咐小二在蕭衍醒來之後為他送些肉粥,自己則離了客棧到街上逛蕩。無風涯比武已過五日,江湖中人該走的走的差不多了,以至於無風鎮集上全然不似之前摩肩接踵的盛況,街上不過幾個零零散散的江湖中人和原宿平民,平生出一派淒涼。
不過寒雙魚倒是喜好這情景,念著如今蕭衍身邊也沒個侍從,這裏到皇城白帝也要五日路程,便買了些各類傷藥,可長時間帶的吃食以及匕首。自己之前的衣裳破了,而今身上的這件是女裝,似乎像是客棧老板娘日常穿的款式,便進了裁衣店,買了一件與她身材相仿的藍灰成裝,而後又買了一輛馬車。
待東西已齊全,這才發現自己手上的銀子已經花了十之八九,暗自搖了搖頭,有機會一定要把在易風那贏回來的錢取回來。
待寒雙魚回到客棧,已日上三竿,雲塵已走,獨餘蕭衍在客房內一口一口吃著寒雙魚吩咐廚房做得肉粥。蕭衍一抬眼便看到寒雙魚抱著一大堆東西立在他的房門口,頗有些緊張。蕭衍放下瓷勺,用錦巾擦了一下唇角,道:“進來吧”
寒雙魚此時也不知怎麽了,之前瀟瀟灑灑,未承過誰這麽大的恩情,況且對方還是她名義上的主子,所以此時有些近人情怯。不知如何自處。
寒雙魚躊躇了一下,才開門踏了進去,剛站定便聽到蕭衍道:“這衣裳選的不錯”
寒雙魚不知如何作答,無言。
蕭衍接著道:“今後在我身邊扮作男子打扮得好”
“屬下遵命”
“不必如此拘謹”
“屬下遵命”
“······”
蕭衍眼角微彎,輕笑一聲,“罷了,準備一下,我們便動身吧”
寒雙魚乖乖回去整理自己買的東西,取了清霜劍,還了老板娘的衣服。老板娘一直喋喋不休自己有個多好多好的郎君,不僅人長得好,性子也好,還疼愛自己,要自己好好珍惜之類的。寒雙魚聽了頗有些尷尬,便施了些銀子作為感謝,老板娘這才戀戀不舍的住了嘴,一臉豔羨的退去後堂。
寒雙魚難得清靜,便在底樓悠哉遊哉的品著茶等蕭衍,突然她像是想起什麽似的跑出門外,不一會兒便風塵仆仆的懷揣著東西回了客棧。蕭衍還未下來,寒雙魚便立在客棧門口瞧著她買的馬車,馬是上好的寶馬,馬兒被馬車和繩索牽製,頗有些不滿,兀自甩著頭,揚著蹄一下一下的踢著地,鼻腔呼呼地喘著粗氣。
寒雙魚看的好笑,便輕輕在馬兒耳朵旁說了句話,拂了拂馬兒頸上紅棕色的鬃毛。馬兒便不再尥蹶子了,一雙眼睛滴溜溜的盯著寒雙魚。
蕭衍一出門便看到這幅景象,好奇道:“魚兒同它說了什麽?”
寒雙魚一轉頭,便見蕭衍著一身玄青瑞雲斜襟長袍立在客棧門口,額前墨黑的長發用一隻月白的玉簪束在腦後,其餘散落在玄衣上,襯得整個人俊秀挺拔。
寒雙魚眸子亮了亮,“我告訴它,隻要它乖乖聽話,等我到了皇城便不再讓它拉馬車,讓它馳騁草野。”
蕭衍看了一眼寒雙魚身後的馬兒,“倒是眼光不錯。”
寒雙魚眸子又亮了亮,臉上頗為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