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我累了，你走
蘇玉塵的臉紅了，鎮定的喝著湯。
一碗骨湯見底，裏麵有幾塊帶著骨頭的肉，慕天凝用勺子把肉弄下來喂過去。
寬鬆的灰色衣袖落下來，露出裏麵白淨的皓腕。
蘇玉塵的目光在上麵停頓住了。
慕天凝把碗筷收起來，以為他沒吃飽，解釋道：“你的身體底子損傷太嚴重，一次性不能進補的太厲害，咱們循序漸進。”
蘇玉塵的肚子暖暖的，看慕天凝的目光也軟和了下來：“你是不是負傷了？你不用為了我硬撐，我……”
“負傷？沒有啊，就算受傷了我自己也能解決，你不用擔心。”
蘇玉塵的目光暗了暗。
慕天凝並沒有把他的話放在心上，給他把被角捏好，轉身輕快的出去了。
還哼著歌兒。
蘇玉塵閉上眼睛，心中五味雜陳，他是個廢人，什麽也做不了，可是阿凝說能治好他。
明知道不該有期待，可是還是忍不住。
太陽西斜，慕天凝燒了一大盆水端進來，她要給蘇玉塵洗頭和洗胡子，原本還想把他的胡子剃了，可是在山莊裏轉悠了一圈也沒有找到剪刀和刀片之類的。
隻能先收拾幹淨等下次。
蘇玉塵非常配合她用力把腦袋撐在床沿，慕天凝用皂角細細的給他搓洗，換了幾遍水後終於幹淨了。
她拿過準備好的白巾輕柔的給他把頭發擦幹淨，然後又取了一塊白巾給他包起來。
“已經半幹了，再包一會兒才能放下來，不然容易著涼。”
深秋的夜晚越來越冷，渾身癱瘓的人在冷的時候是最難熬的。
慕天凝一邊給他揉腿，一邊觀察他的表情，見他一臉的木然，不由的皺了眉頭。
不抱希望的病人不好治。
“你不用按了，已經斷了，不會有知覺的。”
他話語平靜，像是接受了一個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慕天凝手中的動作沒有停：“你的腿沒有斷，是筋脈壞死了。”
還有一絲希望可以複原的。
隻是她也不是十分確定，但要給蘇玉塵增強活下去的信心。
按了半個時辰，慕天凝起身要離開，一直沉默的人卻睜開了眼睛，眸子亮的驚人：“你要去哪裏？”
“回去睡覺啊，我就住在你旁邊的偏房。”
蘇玉塵半垂著眸子，長長的睫毛遮住了他眼中的神情：“你不是說願意照顧我嗎？以後就和我一起睡吧。”
慕天凝一臉古怪的打量著他。
“我現在這個樣子又不能對你做什麽，而且整個山莊隻有我們兩個人，你既然住在莊子裏，若是有第三個人知道，該壞的名聲早已經壞了，不差這一個屋子。”
“我不喜歡和別人睡在一起。”
“哦。”
蘇玉塵把臉轉到一邊，沒有再說話。
慕天凝站在床邊盯著他看了一會兒，隨後出去了。
蘇玉塵眸色黯然，他怔怔的盯著獨自搖晃的燭光。
門再次推開了，慕天凝非常大力的抗著一個軟塌進來。
蘇玉塵震驚：“你怎麽……”
慕天凝無奈的翻了一個白眼：“我夜裏打呼嚕還磨牙，有意見就憋著！”
把軟塌放在離他床不遠處，想了想，又出去抱了一個草墊子回來鋪上。
額，和蘇玉塵的錦被寬床比起來好像有點寒酸啊。
但她本體是一隻貓，晚上睡覺的時候變回原形皮毛就能取暖，根本不需要被子之類的。
可是這之後就不能隨時變回原形了，萬一蘇玉塵半夜醒來，見軟塌上躺著的人變成了一隻貓，豈不是要嚇死！
蘇玉塵顯然也注意到她這邊的寒酸，眼裏閃過一抹愧疚，張了張嘴，最後選擇沉默。
慕天凝心大的哈哈一笑：“這草氈子也好軟和，你不用擔心我！”
蘇玉塵深吸一口氣，帶了點鼻音：“我沒擔心你，這都是你自找的。”
頓了頓，隨後補上了一句：“你想走隨時都能走。”
慕天凝一邊整理草氈子，一邊笑眯眯道：“我可沒想走，我要一直照顧你，最起碼照顧到你能站起來。”
“瘋子！”蘇玉塵閉上眼睛，一動不動。
燭光下，有晶瑩的水珠從他厚密的睫毛裏溢出，慕天凝輕手輕腳的過去把油燈吹滅，又輕手輕腳的躺回軟塌上。
暗夜裏，兩人的呼吸聲在屋子裏起伏交錯，直到漸漸平穩。
翌日，蘇玉塵一覺醒來，頭發上還抱著白巾，他條件反射的往對麵的軟塌上看，草氈子半掀開著，上麵的人早已經不見了蹤影。
他眼裏閃過一絲慌亂，豎著耳朵聽動靜，院子和廚房都沒有聲音傳來，她走了吧？
昨晚他說她隨時都可以走，她是不是當真了！
可是當不當真又怎樣？
身下積攢了一夜的穢物洶湧而出，他木然的望著頭頂的簾帳。
慕天凝進來了，屋子裏彌漫著難以言說的味道。
她麵色如常，有條不紊的先開窗通風，然後給他收拾床鋪，擦洗屁股。
她絲毫沒有嫌棄的表情，做這一切對她來說仿佛再平常不過。
蘇玉塵漲紅了臉，他的突然怒聲道：“你走！現在就走！”
慕天凝動作一頓，愣愣的看著他：“你……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我讓你走！”
他惡狠狠的咬著牙，像是困在囚籠裏的野獸，絕望而凶狠的瞪著她。
慕天凝動作繼續：“你別鬧了，我……”
“你沒有自己的生活嗎？”
“你沒有自己的家人嗎？”
“你一個姑娘家完全不避諱這些，傳出去以後怎麽嫁人？”
“你做這些值得嗎？”
慕天凝被他問愣了，過了好一會兒才慢騰騰地說：“我的家人……他們不要我了，而且……我也沒想嫁人。”
蘇玉塵哽住，繼續道：“那你就是聽命行事了，我把你要的東西給你，你走吧。”
他通紅的眼睛緩緩閉上，兩行淚水順著臉頰留下，眉心浮現出一團漆黑之氣，隱隱是一個兵符的模樣。
慕天凝驚呆了，這個莫非就是李忠一直在找的鬼隱符？
蘇玉塵是被她打動了嗎？死都不肯拿出來，這會兒卻輕鬆送出。
可是，她對這個玩意兒並不感興趣。
“你拿去吧，永遠不要再回來，我也累了。”
他沒有看她，鬼隱符就飄在他的眉心上方，屋子裏陷入一片寂靜當中。
慕天凝好奇的盯著鬼隱符看了一會兒，這東西詭異的很，不但被黑色的霧氣繚繞，裏麵的紋路還閃爍著不詳的血色紅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