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這個“媽”,顯然不是沈寒梅。

  我隨羅成走下樓梯。

  羅正新坐在主位上,一如既往的冰冷神色,大家長做派。他旁邊的女人,我見過。

  就是那天出現在沈寒梅病房裏的婦人。

  她抬起頭,目光追隨著我,露出一個和藹的微笑。

  這倒讓我很意外。

  我細細打量她,她無論穿著打扮還是言談舉止,都頗具大家風範,如果那天沒在病房裏看到她對沈寒梅的刻薄,我一定會被她的高貴典雅折服。

  “媽,”羅成輕輕拉我的手,“這就是七月,我跟你提過。”

  沈棠看著我,目光柔和,她伸出手跟我一握,力道不輕不重,十分得體。

  “是個不錯的女孩子。”她笑,“聽說是南加州大學畢業的?”

  “是的。”我抬眼,心中有些忐忑,猶豫一下,還是叫她一聲,“姨媽。”

  “現在叫姨媽,以後要跟著羅成改口叫媽了。”沈棠一點不介意,招呼我坐她對麵,命傭人布菜。

  我挺驚訝的。那天看到的沈棠,和今天判若兩人。

  我還以為她會對我百般挑剔不滿,畢竟我的汙點已經傳遍江州。

  沒想到她竟然和藹可親,從她和善的眼神中,我看不出任何偽裝的痕跡。

  然而羅正新輕哼一聲,冷冷看我,“七月,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四年前已經喝過你敬的媳婦茶了。那時你跟羅成雖然沒正式結婚,但也有夫妻名分。而且我跟你媽媽的意思是等你跟羅成有了孩子再登記結婚……可真是沒想到,你會跟羅燃做出那種事情!”

  我身子一顫,手掌冰冷,微微發抖。

  “爸……”

  “別叫我爸!”他看著我,“我擔不起這個字!我們羅家的女兒、媳婦,都必須清清白白!”

  “清白?”我冷笑,忽然一股怒火往頭頂竄,“嗬,爸爸,要說清白,您是不是應該做個表率?”

  “我出身卑微,能被羅家收養是我莫大的幸運。我知道我親生父親欠了羅家一條命,但這麽多年我一直把你跟媽媽當做世界上最親近的人,我願意為你們做任何事!然而我萬萬沒想到,上一次見媽媽竟然是在精神病院,而爸爸您,卻跟姨媽在一起……”

  “林七月!”

  羅正新怒不可遏,狠狠一拍桌子,客廳裏鴉雀無聲。

  “我不知道你們上一輩的恩怨,可我知道,你對妻子不忠!”我直視他冒著怒火的眼眸,“您這樣算清白嗎?如果不算,您又有什麽資格指責我?”

  “林七月,你瘋了嗎!”羅成猛地站起來按住我肩膀,“給我坐下!”

  “林七月……”羅正新臉色煞白,瞪我許久,“你……給我滾!”

  “爸爸,”羅成攔住他,“爸爸,七月口不擇言,你原諒她這一次……”

  “滾出去!”

  羅成給我使眼色讓我道歉。

  我靜靜站在那,似乎變成一尊沒有感情的木雕。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情緒這麽容易就失控,這樣沉不住氣,逞一時口舌之快,還怎麽跟羅成合作?

  “一個殺人犯的女兒,攪得我家雞犬不寧,做出那種傷風敗俗的事……你差點殺了我一個兒子,還想再來害我另一個兒子嗎!”羅正新目露凶光,把桌布一抽,桌上那些名貴餐具,杯盤碗碟,稀裏嘩啦碎了一地。


  “給我滾!”

  我心頭像地震般狠狠顫抖。

  “你這是幹什麽?”一直沉默的沈棠忽然開口。

  她站到羅正新身邊,輕輕捋他胸口,讓傭人拿來藥,親自服侍他吃下去。

  然後她笑笑,目光掃過我們每一個人,聲音不大卻鏗鏘有力。

  “七月,你剛剛的話確實有些過分。”她看著我,“無論如何,對一個長輩不應該這樣無禮,更何況還是養育你十幾年的父親。”

  “正新,”她又對他嫵媚一笑,“七月的話雖然過分,但不無道理。你跟我妹妹還沒離婚,你這樣做,確實無情無義。”

  “沈棠!”

  “先聽我說完。”沈棠身上有種特別的氣勢,她一開口,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我倒覺得,七月肯這樣跟你講話,是因為她真正把你當成自己的父親。父母子女之間,哪有不吵架的?人家都說打是親罵是愛,一家子就這樣吵吵鬧鬧的,才像正常的一家人。如果不吵不鬧,那肯定是感情淡了。”

  “正新,其實七月說的沒錯,隻不過忠言逆耳。”

  我怔怔看著她,一時間不知所措。

  她是羅成的媽,可她為什麽要幫我?

  我是沈寒梅的養女,又跟羅燃有一段過去,她難道不恨我?

  我完全看不懂她了。我總覺得她高貴的外表下麵,隱藏著十分複雜難懂的東西。

  羅正新倒是特別聽她的,吃過藥,情緒也平穩下來,跟她低聲說了兩句便回房間了。沈棠默默看我,眼中盈滿笑意。

  羅成小聲責備我一句,“你也太放肆了!”

  “阿成!”沈棠阻止他,“別怪七月,她也是心直口快。”

  我不明白她為什麽要這樣幫我。

  “姨媽知道,你是個好孩子。”沈棠輕輕把我碎發別到耳後,“七月,在我麵前,你不需要有什麽壓力。至於那段視頻,還有你跟羅燃的事……其實都是過去。人又不能生活在過去之中,時間是一直向前跑的,總是活在過去,就會被那些不好的回憶羈絆,你說對嗎?”

  我看著她,輕輕點頭。

  她拉起我的手,“七月,你跟羅燃的之間,其實是他的錯。我知道憑你的為人,不可能做出那樣的事,都是他逼你的。你放心,我是個很開通的人,不會計較這些,也願意跟你們年輕人相處。嗬,時間久了你就知道了。”

  我被她弄的越發疑惑了。

  這個時候我該說點什麽,要感恩戴德嗎?

  “下午沒什麽別的安排吧?”沈棠問我,“我們一起去騎馬怎麽樣?”

  我沒有拒絕。

  一是盛情難卻,二是……我對沈棠有無限的懷疑和好奇。

  下午來到馬場,羅成去牽他自己的馬,而我的馬卻是沈棠給我挑的。

  她事事都對我特別好。

  我想大概是因為我跟羅成的關係吧,也因為那份遺囑。嗬,她才不是對我好,她是對錢好!

  然而在騎馬時我有個重大發現,我忽然覺得羅成的身體似乎比以前好太多了。他向來不參加這種劇烈運動,而現在,他在馬背上的風姿,簡直可以跟專業運動員媲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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