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我猛的把刀抽出來,全力衝他刺過去。
羅燃距離我不過十幾公分,他根本來不及反應,刀尖捅進他身體,淺灰色西裝頓時血汙一片。
我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氣。
大概把心中全部的憤恨都發泄出來了。
我甚至能聽到他脆骨斷裂的聲音。
我眼淚驀地淌下來,尖叫,聲嘶力竭,把刀子拔出來再紮進去……那一刻我好像被魔鬼俯了身,雙手完全不聽指揮,整個人失去理智,耳邊隻有那個恐怖的聲音回響著,殺了他,殺了他……
“我殺了你!”
我嘶吼。
那幾刀捅的很利落,連十五秒都不到。
羅燃倒在一片血泊之中。
他臉色慘白,血汩汩冒著,從傷口往外冒,從鼻子裏、嘴巴裏,到處都冒。他成了一個血人,眼中寫滿驚恐,雙目圓瞪,死死盯著我。
咣當一聲,我手裏的刀落在地上。
我也癱坐在地上。
直到這時我才反應過來自己都幹了些什麽。我手上沾滿鮮血,白裙子上也盡是鮮紅的血滴,警報聲嗚嗚作響,刺耳的悲鳴。門裏門外亂作一團,不停有人進進出出,叫救護車,喊警察,還有人按住我肩膀。
警戒線封鎖整個大樓,冰冷的鐐銬扣住我手腕。
我坐在警車上,警笛呼嘯,我內心卻無比平靜。
說不清那一刻是怎麽想的,腦中一片空白,像下過一場雪,四處都是白茫茫一片。靈魂似乎正在飄走,越飄越遠,我看著窗外笑起來,解脫了,一切都過去了。
眼淚滴在手背上。
朦朧中我看見一個英俊冷漠的少年朝我走來。
他看著我,清冷的目光裏藏著不易察覺的憐惜,聲線低沉,話語強勁有力。
“林七月,你是我的,永遠都是我的!”
……
“啊!”
我尖叫著醒過來。
四周跟夢境裏一模一樣,白茫茫一片,空氣裏隱約透著消毒水的氣味。我慢慢坐直,嗆咳幾聲,定定神,看見兩個警察走進來。
他們把我帶去一間類似於問詢室的地方,中間一張長長的橫桌,四周都是探頭,氣氛冰冷而凝重。
我有些迷茫,“發……發生什麽事?”
“你沒什麽大礙,隻是受到刺激,再加上有營養不良的症狀,有些體力不支,所以暈倒了。”
我點點頭。
“已經打過營養針,你沒事。”
我抬眼看他們。
我慢慢回憶起所有,像做了一場噩夢。
手腕的鐐銬撞的叮當響。
“有什麽話就問吧。”我深吸一口氣,“我一定配合各位警官。人是我殺的……我認罪。”
那兩人對視一眼,漠然對我道,“先不忙,有人要見你。”
“誰?”
鐵門被拉開。逆著光我看不清那人的臉,隻隱約覺得身影熟悉。
等到他坐在我對麵,我才回過神,愣了幾秒鍾,疑惑的看著他。“子木?”
“是。”
他揮揮手,屋子裏的人全都退出去。
“你負責詢問我嗎?”
他沒說話,隻是淡淡看我一眼,眉間的結一直擰著。他低下頭,似乎不願意與我對視,一臉公事公辦的樣子,把麵前文件從頭到尾細看一遍。
我心頭一顫,許久才問道,“羅燃他,他……”
“他沒死。”
我的心又沉下來。
“法醫鑒定,你一共捅了他六刀,但全都沒捅到要害。再加上你力氣小,傷口並不深,所以羅燃這次很走運,受的都是皮外傷,休養一陣子就好了。”
我閉上眼睛,說不上心中什麽感覺。直到這時我才回過頭來仔細想想,我是真的要他死嗎?殺人或許隻是一時衝動,可過了這股衝勁兒,我是否真的希望羅燃在這世界上消失?
我恨他把我跟他見不得人的關係就那麽赤裸裸的公之於天下。
我恨他害我失去彭子木。
可如果我真的想他死,為什麽在殺他的時候避開那些要害部位?
是我當時太緊張沒紮準,還是潛意識裏,根本就不希望他受傷害?
我緊緊抱住頭,眼前猛然出現伊比亞的漫天火光……我當時對他說過,人隻有在生死關頭才肯麵對自己的心,才知道自己最在乎的那個人是誰。
“七月……”
彭子木坐到我身邊,雙手輕輕扳過我肩膀。
“先冷靜點。”他低聲說,“我知道這不是你的本意。我會盡我所能,為你……”
“不用。”我沒臉見他,“子木,不要為我這種人開脫,不值得。你是警察,你應該秉公處理。”
“七月!”
“我是殺人犯的女兒……”我苦笑,“殺人犯的女兒,最終還是逃不過殺人的宿命。”
“你不是殺人犯,羅燃沒死,而且……”他頓了頓,“而且羅成說,要保釋你出去。”
“你說什麽?”
我渾身一震。
“羅成要保你出去。”他又重複一遍,“他的律師現在就在外麵交涉。”
彭子木鬆開我,坐回他的位置。他眼神很複雜,但有一種疏離的東西橫在我倆之間。
我知道他已經離我越來越遠。
“七月,”半晌,他低聲說,“羅成的律師說,羅家不會起訴你。畢竟你是羅家的養女,跟他們是一家人,他們也希望家醜不外揚。”
“而我的看法是,如果真的坐牢,在你人生履曆上畢竟是不光彩的一筆。既然羅成要保釋,那就順水推舟,你先離開這再說。”
“子木……”我對他的心情無以言表。
我一時間忘情,伸出手去握住他,他皺了皺眉頭,慢慢把手抽走。
我心口狠狠疼起來。
“七月,”他輕歎,低下頭,“我會祝福你……但很抱歉,我暫時還接受不了。”
“我懂。”我把眼淚吞回去,“嗬,哪個男人能接受這個?不過我還是謝謝你,跟你在一起的日子,我很快樂……謝謝你子木,謝謝你肯對我這麽好,你還會遇到更好的女孩,你會幸福的……”
“別說了。”
彭子木站起來。
自始至終他低著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去叫羅成的律師進來,待會兒有專門負責法律的同事跟他談。七月,你出去以後一定要好好的。”
“嗯,我會好好的……”
他轉身一瞬間,我知道他再也不會回頭。
我和彭子木的緣分最終止步於此,而跟羅家的糾葛,似乎又重新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