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我一怔，低下頭說，“董事長。”
“七月，現在沒有外人。”他目光鎖住我。
我有些不知所措。
他看我的神色柔和了不少。
“你是我們羅家收養了十五年的孩子，又曾是羅成的妻子……雖然你們沒有法律上的關係，但你們辦過儀式。”
我手指緊緊絞在一起。
“你跟羅燃、羅成之間的事情，我知道一些。”他的手敲在桌子上，“不管發生過什麽，那些都是過去了。你留學三年，如今歸來，我希望你懂得如何與他們相處。”
“我知道。”我輕聲說。
頓了一下，抬眼看看他，艱難的喊出了那聲，“爸爸……”
他點點頭，眼神中有一閃而過的慈愛。
“我知道我不配這樣叫您。”我說，“我親生父親給羅家帶來很大的傷害，我又受恩於羅家，實在有愧……我並沒有忘記羅家的養育之恩，現在我全力以赴工作，也是想彌補心中的愧疚。”
“你沒欠我們什麽，七月。”羅正新揚起手，輕笑道，“你是個乖巧懂事的女孩子，幸虧這些年你在羅家，無微不至照顧你媽媽，否則她也許撐不到現在。”
“如果一定要說欠……”他看著我，“恐怕你欠你媽媽的更多些。”
我低下頭，感覺呼吸有些困難。
雖然與沈寒梅不是親生母女，但人終歸是有感情的。她神智正常的時候也對我不錯，現在說起她，我的心一下子被提起來。
“媽媽她……”我舔舔嘴唇，小心問道，“她怎麽樣了？”
“還在療養院。”他淡淡的說。
“精神療養院？”
“對，北區療養院，精神科。”
我沉默。
“七月，”羅正新輕歎，“你媽媽她……一直挺惦記你。她有時候腦子不清楚，把你當成安安，可她清醒的時候，喊的是你的名字。”
“七月，我不強迫你。如果你願意的話就去看看她。說實話她現在挺可憐，記憶丟失了一大半，整個人經常陷入混沌之中，有時胡言亂語，嚴重的時候連醫生護士都打……她精神狀態不好，也嚴重影響身體狀況。很多器官，都已經提前衰竭……”
我深吸一口氣。他後麵說了些什麽，我都沒聽清楚。
隻覺得耳朵裏嗡嗡作響，心裏總有個聲音在敲擊，敲的我十分難受。
我應該去看看她，她已經走到生命盡頭，不知哪天就會永遠離開這個世界。
無論有什麽恩怨對錯都暫時放下吧……畢竟是養了我十五年的母親，我於情於理，都不該把她一個人丟在那冷冰冰的精神病院。
我跟羅正新要來地址，周末找了個空當，一個人去了北區療養院。
那是江州最好的一家精神病院，醫術專業，收費也是天價，而且背山麵海，環境清幽，十分有利於病人恢複。
但我走進這家療養院，總感覺到陰森，盡管裝修再豪華，在我看來也不過是個鑲金邊的牢籠。病房走廊上時不時傳來各種怪異的聲音，哭嚎，狂笑，尖叫……我的心一顫一顫，加緊跟上護士步伐，來到沈寒梅病房前。
精神病人的房間都是特製的，窗戶外有鐵籠子，防止他們逃脫。
護士先送藥進去，我在門口躊躇，卻聽見一個陌生女人的聲音。
“我的好妹妹，每天吃藥打針，日子很難熬吧？”
我一驚。
湊近看看，裏麵那女人年紀與沈寒梅相仿，穿著打扮十分得體，有種高貴淡雅的氣質。
她的眉眼也與沈寒梅有幾分相像。
沈寒梅坐在輪椅上，全然失去從前的光輝，病的像具蒼白的骷髏。
然而那雙眼睛冰冷如鋒，直勾勾盯著眼前那個女人，透出無盡恨意。
“不必這麽看我。”女人瞥她一眼，“當年你用詭計搶走正新的時候，就該知道有今天的下場！”
“啊……”沈寒梅雙手死死握住輪椅扶手，本就枯瘦的手背上青筋暴突。
她嗓子裏發出的聲音沙啞淩厲，仿佛生命盡頭的嘶嚎。
我很震驚，定定看著眼前這一幕。
女人慢慢走近她，俯下身，玫色唇角輕勾，“你的女兒已經死了，你的兒子……也不會有好結果！”
“不……不！”沈寒梅一雙眼睛瞪的巨大，“你，你要對羅燃……做什麽！”
“不行，不行！”她情緒激動，咚的一下從輪椅上摔下來，在遞上連滾帶爬，“不……不要害羅燃，放過他，放過他……”
“當年你放過我了嗎？”女人一腳把她踢開，凶神惡煞般，“當年你帶著這兩個孽種，把正新騙的團團轉，破壞我家庭的時候，你放過我了嗎！”
豆大的淚珠從沈寒梅眼眶中滾落，“可是這十幾年……我把羅成當成親生兒子！”
“親生兒子？”女人冷笑，“你還不是為了那份遺囑？為了多一分勝算！”
“事已至此，我們再也沒有姐妹情分！好在正新慢慢了解你的為人，看清你的真麵目……嗬，我告訴你沈寒梅，我兒子不會放過你兒子，你們一家子……就去地獄裏團聚吧！”
“沈棠——”
沈寒梅的叫聲淒厲，一雙枯瘦的手狠狠抓住女人胳膊，卻被女人輕而易舉提起來，重重摔在一邊。
她趴在地上蠕動，根本起不來。
我擔心她被摔散了架。
我心口一疼，正要衝進去，猛然被人拉住胳膊。
那人接著堵住我的嘴。
我全身汗毛一下子都豎起來，以為在這裏也能遇上打劫，可那人隻是圈住我，一個勁兒往外拖，並沒有傷害我的意思。我被他拖到院子裏，他這才鬆開，我回過頭，不禁呆住。
“羅成？”
他臉色陰冷，目光複雜，好像有很多話要跟我說。
“你怎麽會在這？”我問。
“你也是來看媽媽的？哦不對……她不是你媽媽，那麽……裏麵那個女的……”
腦子裏瞬間電光火石般掠過什麽東西。
“羅成！”我捂著嘴，驚的說不出話來，“你，你們……”
“七月。”他按住我的手，輕聲問，“現在有沒有時間，找個地方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