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我看著他,好像有千言萬語要說,卻又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急速開車,一路衝上山頂。午後時分,陽光晴好,山上綠樹成蔭,涼爽宜人。

  敞篷跑車,安靜的山頂,帶著花香的空氣,還有旁邊坐著的帥哥。

  如果是在談戀愛的年紀,我一定會被這景象俘虜。

  可現在我心亂如麻。

  “你要去伊比亞,到底是不是真的?”羅燃又問。

  “你還關心嗎?”我笑笑,“我去哪裏還重要嗎?你不是早就把我趕出門了。”

  “我在問你話,你隻需要回答就好!”

  羅燃口吻還是一如既往的強硬。

  我無奈,停頓了一下隻得說,“是。”

  “為什麽這麽做?”

  “這究竟是誰告訴你的,洪棗嗎?”我有些不耐煩,“實話告訴你,這一趟我肯定要去。我是記者,這是我的工作!”

  “也有很多記者老老實實坐在辦公室裏工作的。”他抬高聲音,“就你非得逞英雄?非要去那種地方?那裏是戰亂地區,林七月!你以為子彈飛起來的時候,會顧及到你的記者身份?”

  “這我不管,我就是要上前線拿到第一手資料!國內很多家媒體都已經行動了,我們不能落在別人後麵。上次雜誌社差點被封,是我的責任,這次我一定要為雜誌社正名。”

  “你是腦子有病!”

  羅燃突然猛擊方向盤,又狠狠一下打在車門上。

  然後他瞪我一眼,轉過頭去生悶氣,胸口起起伏伏,喘著大粗氣。

  我心裏有種說不出的難過。

  為什麽我倆每次見麵都要把局麵搞成這樣?不是大吼大吵就是要拚的你死我活,要麽就得其中一個人掛彩……

  我苦笑,輕聲說,“羅燃,看來咱倆真是八字不合,一見麵就要吵。你回去吧,我不想跟你吵架。”

  我不想帶著跟他吵架的記憶去一個戰亂的地方。

  萬一真如他所說,一顆子彈飛過來擊中我的頭,我不希望在臨死那一刻,回憶起來的是他氣急敗壞的臉。

  “你明明有男同事。”羅燃扶著頭,聲線沙啞,“為什麽不讓他們去?”

  “小趙嗎?”我更確定是洪棗給他通風報信了。我笑笑,看著他,“他是家裏獨子,上麵有老人,又快結婚了,他牽掛太多。這人牽掛一多,肯定不可能好好工作的。戰爭不是兒戲,萬一他工作的時候因為家裏的事分神,出了危險,誰承擔這個責任啊?”


  “那麽你就適合?”他瞪大眼睛。

  “對。”我心口一疼,牽牽嘴角,“我孤家寡人一個,無牽無掛。”

  “你無牽無掛?你,你再說一遍!”

  羅燃一定不知道他現在的樣子多幼稚。

  眼睛瞪的比銅鈴大,滿臉的不可思議和怒氣,緊抿的薄唇微微發抖,我似乎都能聽見後槽牙咬的咯咯響的聲音。

  在外人眼中他一向沉穩冷漠,可我從小到大,卻看慣了他怒發衝冠的模樣。

  我心裏疼的發慌,看來這出戲我快唱不下去了。

  “再說多少遍我還是這句話。”我看向窗外,“羅燃,我沒有親人,隻有一個殺人犯爸爸關在牢裏。我一無所有,所以我了無牽掛!”

  車裏一陣尷尬的沉默。

  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我低著頭,不敢看他的眼睛,但明顯感覺到他的目光打在我臉上身上,像火一樣的目光,簡直要把我燒出個洞來。

  “好。”半晌,他悶著聲音吐出一個字。

  我一驚,抬眼,他麵色已然恢複平靜,黑白分明的眼眸冷漠如霜。嘴角輕輕勾起,略帶嘲諷的笑。

  “很好,林七月。”他說,“一無所有,了無牽掛……嗬,以前我真是太不了解你了!”

  “既然你這麽說,那你就去吧!我不會阻攔你,洪棗給我打電話想讓我勸勸你,我看根本沒有這個必要!你要建功立業,你要出人頭地,你要證明你有當首席記者的潛力嘛!那你就去吧,你去啊!”

  他突然扳過我肩膀,狠狠瞪著我,咬緊每一個字,“林七月,我看錯了你!”

  我心裏好像有什麽東西轟然倒塌。

  眼淚湧上來,我死死憋住不讓它們落下。

  “羅燃,你不會看錯我。”我輕笑,“我會讓你知道我有能力勝任這份工作。嗬,我們現在不是一家人了,但過去的情分還在……所以我會努力證明自己,謝謝你的支持。”

  “林七月,你明明知道我說的‘看錯’是什麽意思。”

  “嗯,我知道。”我繼續裝,繼續笑著,“你的意思我都懂,從小到大,我都知道怎麽看你的臉色行事。”

  “羅燃,該說的都說完了吧?送我回去吧。我還有很多資料要整理……”


  “下車!”羅燃口中冷冷蹦出兩個字。

  我一愣,看向他,他側臉鐵青,手已經放在方向盤上,準備發動。

  “我讓你下車!”他怒吼,看也不看我一眼,“是不是聽不懂?”

  “羅燃,這……”

  這是山路,先不說離市區有多遠,就說這七扭八拐崎嶇不平,如果沒有車的話,恐怕得走到天黑。

  可這男人竟然趕我下車?

  “羅燃,你什麽意思!”這簡直匪夷所思,“你把我帶上來的,你不打算把我帶回去嗎?”

  “我帶上來的是林七月。”他說,“我趕下車的,是一個沒心肝的女人!”

  “你……”

  “快下車!”他沒好氣的吼我,“還賴在這?想讓我親自動手嗎?”

  我瞪他一眼,拉開車門下去,氣鼓鼓的站在路邊。

  我以為他隻是跟我鬧鬧脾氣,還會回心轉意的,誰知這男人竟然把我包從窗戶扔出來,開著車揚長而去。

  “羅燃!”我在後麵大喊。

  車子幾秒鍾就跑沒了影。

  我咬牙跺腳,狠狠扯路邊的野草,罵羅燃沒風度,不是男人!

  可一點用都沒有,最後我還是得自己走下山。

  那絕對是我人生中最灰暗的一下午。我硬是從山頂走下去,在攔不到一輛車的情況下,又硬著頭皮走回市區。

  回到家,整個人已經累到虛脫,兩隻腳上十幾個血泡。

  洪棗從浴室走出來,頭發還沒幹,見了我如同見了失散多年的親人,一把抱住。

  “你跑哪去了?嚇死我了!電話也關機,我打給羅燃,他居然說你……”

  我一下子來了精神,“說我什麽?”

  她又好氣又好笑,“說你沒心沒肺,被他拋屍荒野了。”

  “我……”

  我很想爆粗口,真的!

  默數十秒,把那口氣咽下去,跟洪棗鄭重的說,“棗姐,以後我的事,你千萬別告訴他,我不要他管!”

  “好好,這次是我多事了!”她誠懇的笑著,“不過這次伊比亞的事,還真得你去了。你準備一下吧,後天就要出發。”

  “什麽?”我一驚,“後天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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