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方聖別城篇?其二:傾覆的人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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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逸哥哥,天懿很害怕。
天逸哥哥,天懿很害怕。
天逸哥哥,天懿很害怕。
幾天的功夫,別城夜裏亮燈的人家已經寥寥無幾。
宮殿裏的人也開始變得很奇怪。
天懿將自己鎖在寢殿內,趴在書桌底下,正在天鴻傳書的卷軸上用針筆奮力書寫著給皇兄天逸的信。不爭氣的淚水一點一點從她的眼中溢出,滴落在卷軸,化開了石墨書就的字跡。
總侍雨無正暗中聚集著自己的親信,似乎在謀劃著什麽。我對城中百姓異變的調查命令盡數被雨無正無視。
天逸哥哥,天懿知道自己隻是個花瓶般的象征,沒有任何權力。可是這別城真的在發生著很可怕的事情啊!
天逸哥哥……
緊鎖的殿門遭到了一聲撞擊,巨大的聲響在寢殿中回響,嚇得天懿丟掉了手中的筆。
她朝殿門望去,已經沒了動靜。可是轉過身來朝另一側的窗戶瞧去,隔著闌珊的窗紙,外麵似乎站著一個人影。
天懿驚出一身冷汗。她卷起卷軸,從書桌下鑽出,將卷軸放置在書架之上。那裏已經堆放了近五十餘個同樣閃著金光的天鴻傳書卷軸。
接著她緊握著袖裏藏著的桃花紋匕首,挪到了窗邊:“誰……誰在那裏?”
“公主是我啊!田奶奶!”人影晃動了一下,傳來了嘎吱嘎吱的聲音。
“田……奶奶?”天懿懸著的心略有放鬆,“您在窗外做什麽?”
“公主,我給您送茶來了。剛剛敲門沒有回應,我生怕公主出了什麽事,就跑到窗邊來看看。”
原來是這樣!天懿露出了笑意,用袖子拭去了臉上的淚水:“田奶奶,您等我一下。我這就來給您開門。”
田奶奶的身影從窗邊離去,伴隨著一陣嘎啦嘎啦的響聲,環繞著寢殿,最後止於殿門。
天懿滿心歡喜地跑向殿門,解開了門鎖。
田奶奶低著頭一手端著熱茶,另一隻手推開了殿門,步履蹣跚地走了進來。
天懿乖巧地迎上去就要接過田奶奶手裏的茶杯:“田奶奶,你的腿腳怎麽了?受傷了嗎?茶就不勞您端進去了。您快去找禦醫看看吧,不用服侍我了。”
“哦嗬嗬天懿公主真體貼呐田奶奶這就把茶給你。”田奶奶抬起了頭,一雙無神的眼睛盯著天懿。
“田……奶奶?”天懿隻覺得眼前一黑,嚇得魂飛魄散,無比絕望地愣在原地。
田奶奶邪笑一聲,將手中滾熱的茶水潑向天懿。
天懿條件反射地舉起雙手去擋那熱茶,殊不知田奶奶已經掏出了一節小刀,朝天懿刺來。
砰的一聲巨響,覺從天而降,一拳打在田奶奶的天靈蓋上。田奶奶的腦袋和身體在天懿的麵前迸濺成了無數碎片和齒輪。
天懿踉蹌著坐倒在地,雙手被茶水燙傷,火辣辣的刺痛從指尖和掌心襲來。她驚懼地看著田奶奶的殘骸被覺踩在身下。而覺剛剛出拳的右手皮肉綻開,全身帶血,衣服被撕扯得破破爛爛,身上掛著不知是何人的露出金屬零件的斷肢,氣喘籲籲地站在她麵前。
“覺……田奶奶!你!”天懿語無倫次。
“小姐,是玩捉迷藏的時候了。”覺的眼裏閃著殺意,但無比溫柔地扶起了天懿,鮮血粘在了天懿的手上,“跟當時你和我躲著出宮的時候一樣,隱藏氣息,逃出去。不管我發生什麽事都不要暴露自己,明白了嗎?”
覺話音剛落,嘎吱嘎吱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
覺扯下腰間寫著酉首的地狩名牌,塞在天懿手裏:“小姐,我已從地狩召來了援手。你往宮外去,看見揮舞鎖鏈大刀的壯漢就把這個名牌亮給他看,明白嗎?”他一把將天懿推開,自己朝殿外跑去。
眾多嘎吱聲似乎追著覺的腳步而去,殿外恢複了死寂。
“覺!”天懿握著地狩名牌,慌張地朝殿外望去。一個人影也沒有。她回過頭來掃視了一眼地上的田奶奶。那空洞的眼神,淩亂破碎的殘軀,閃著金屬的光澤,不是人類,而是人偶。
“異變……方聖別城的人全變成了……人偶?”天懿一陣惡心。她回想起覺的叮囑,強打起精神,朝殿外跑去。
沒事的,像往常一樣,繞過守衛,經過暗道,逃出宮殿,去找拿鎖鏈大刀的人。
空空拎起一截脊椎狀的鐵質骨架,朝龍甩去:“小姐。這東西難道是第八天魔做的傀儡?”
在他身後,手持鎖鏈方片大刀的壯漢已經被切得七零八落,金屬的零件散了一地。這鐵質骨架就是空空從那壯漢的殘軀裏硬拽出來的。
“我不知道……”龍殘念地看著一臉天真爛漫的空空,“你這肢解狂魔……我不認識你。還有,那邊還站著一個敵人呐。快去把他收拾了吧。”
空空瞪了一眼從剛剛起就沒有動過的瘦小蒙麵人。那人目光呆滯,並不畏懼壯漢同伴的慘狀。他吹了聲口哨,數十隻翼展驚人的禿鷲突然從天而降,向龍一行人撲去。而蒙麵人自己則轉身朝林中逃去。
“這位先生還是女士,你想去那兒啊?”空空追了上去,閃著青色光芒的視線出現在瘦小蒙麵人的麵前,手中的短刀納在刀鞘裏砸向了蒙麵人的臉。
禿鷲們正圍攻著龍,以及她身邊的白燁和影。似乎被影虛弱的身體和身上傷口的血腥味所吸引,禿鷲們瘋狂地試探著。
龍忍無可忍,架起白燁新打造的長刀,向四周斬去。
太慢了!龍心中透著喜悅。盡管數量眾多,這些遲鈍的禿鷲根本就不是她的對手。就像待宰的肉雞一般,龍一瞬間便斬過了所有禿鷲的身體。
可是!這擊中禿鷲的微妙手感,並沒有的粘滯。不好!龍這才意識到這群禿鷲似乎也是傀儡體質,並不會因為身體被斬斷而一擊斃命。
而就在她出手的一瞬間,身後的白燁和影失去了她的保護。
禿鷲們被斬斷的身體三三兩兩碰撞在一起,嵌合成了十來隻麵目猙獰的鳥獸。其中一隻伸出利爪,一把抓住了沒有還手之力的影,朝天空飛去。
而白燁則被另外幾隻鳥獸團團圍住。他一把抓住了其中一隻的鳥喙,勉強拖住了對手的行動。但是自己也被壓製住了,要害完全暴露在剩下幾隻鳥獸的麵前,眼看就要遇襲。
“小姐你得用鈍器哦。這些傀儡可不是斬擊類武器能應付得了的。”空空拖著瘦小蒙麵人的“脊椎骨”回到了龍的身旁,手裏舉著納在刀鞘裏的短刀,“刀鞘勉強可以,如果有大錘就更好了。”
龍立即將長刀插在地上,一把抓住身旁一隻鳥獸的腦袋,硬生生地扯了下來,衝向了圍著白燁的那幾隻鳥獸。
數十聲金屬碎裂的聲音之後,龍甩下了手中用作武器的鳥頭。圍攻她們的鳥獸全部散了架,零件到處都是。
“啊那位不良哥哥被抓走了?如果龍吟姐姐在的話,這樣的事情可不會發生。小姐你還是太慢了啦。”空空手裏舉起兩片名牌,“你看,這是從那兩個蒙麵人身上取下來的。”
龍並沒有心情與空空拌嘴。她接過名牌,仔細打量起來。這兩塊名牌正麵寫著地狩。其中一塊背麵寫著醜,另一塊則寫著酉。
“這是地狩的通行牌。”龍將兩塊牌子捏碎撒掉,“地狩為什麽會在這裏,而且已經變成了傀儡?”
“這就不知道了啦”空空指了指方聖別城方向,“那隻大鳥朝別城去了哦!那位哥哥也許還有救。隻是……”
“隻是什麽?”白燁插嘴問道。
“我們得快點追上去。不然,等著我們的就是一具新傀儡了哦。”空空指了指地上地狩成員的殘骸。
天懿在樓閣之間隱秘地行進著。這條進出宮殿的“暗道“是天懿幾個月前偷偷摸索出來的。
侍從們以為天懿公主每夜都喜歡在天台靜坐、熏香、飲茶。其實這些都是天懿欺騙下人和雨無正的幌子。
她在天台俯瞰一切,聆聽一切,觀察掌握著宮殿乃至整個別城的地形、建築變化與事態的走向。
她坐在天台,閉上眼睛看似打瞌睡的時候,其實是在腦海中模擬演算連接別城各處的通路以及每個她所閱之人的動向。
就連看似入睡的時候,天懿也清楚著寢殿周圍每個人都在幹著什麽,包括暗中守護她的覺。
這方聖別城的結構已經被天懿爛熟於心,什麽人什麽時候會出現在何處,為了什麽,她都已經推演過了無數遍。這也是為什麽她很早就察覺了別城百姓的異變。
雖然平日裏有覺帶著她飛簷走壁,天懿也早已未雨綢繆地考慮過沒有覺的情況下,自己應該如何應對各種異變。
所以在天懿的腦海裏,有著數條自己一人便能完成的出逃之路。隻是要多花些時間罷了。
要說唯一有什麽是天懿沒有知覺的,那便是混入人群的人偶們。
她隻能察覺到異變,但是沒有辦法預知這超越了常理的人偶,更沒辦法預測變成人偶的眾人們的行動。
天懿翻開一扇壁爐後麵的暗門,爬過一條窄小的通道,踩著環繞著的簡易台階,進入了宮殿角落一間空閑的廂房。從這間廂房東麵的第一扇窗戶出去,可以直接踩到下層宮室的屋簷。
燙傷的小手在觸碰木製窗框的瞬間傳來了劇痛,天懿強忍著實施著自己的計劃,警覺地翻開廂房窗戶。清涼的風透進了廂房,吹起了天懿烏黑的秀發。
她搬來一張小椅子,借著這椅子作為墊腳石,輕鬆地翻到了窗台上。
天懿一腳蹬開小椅子,合上窗戶,縱身朝外一躍。一人高的落差,她落在下層宮室的屋簷邊緣,搖晃了一番,差點摔下去。幸虧一陣狂風吹過,助她擺平了身體,倒向了屋簷內側。
天懿膽戰心驚地朝右側下方瞟了一眼:數丈之下即是堅實的石板地麵。若是剛剛沒站穩,她此刻一定已經摔死在那裏了。
她站起身來,在搖擺不定的狂風之中小心翼翼地於屋簷上行走著。
天懿邊走邊朝下層宮室外看去,很多原本在宮殿裏來往的侍從仿佛丟了魂般,機械般漫無目的地四處走動著。一些還有神誌的侍從正在四處逃竄,可是一旦被周圍已經變成人偶的侍從看到,便會被圍堵起來。哀嚎聲此起彼伏,宮內慘不忍睹。
天懿將視線移向宮牆之外,隻見狼煙四起。她在狂風中嗅到了灰燼的味道,心中深知別城已經淪陷在這無法預料的人偶的軍勢之下。
天懿整理了自己的情緒,心裏盤算著下一步:“從左邊第二扇窗戶翻入,進入這間大殿,順著橫梁爬過去,牆上掛著帶有梅家家紋的巨大壁毯。就從那裏下到地麵!”
她進入大殿之後,確認下方無人,抓著壁毯邊沿的穗子,一點一點地朝下爬去。
天懿手上的燙傷已經起了水泡。支撐著自己體重的雙手死死抓在穗子上,搓開的水泡流出了血液。隨著她一級一級爬下壁毯,那些血痕也粘在了穗子上。
快要到地麵的時候,天懿終於忍不住手上的疼痛,雙手發軟,鬆開了穗子。她的後背重重摔在地麵,後腦勺也磕在了地上。
盡管一陣暈眩,天懿仍然鼓舞著求生欲站了起來。
她拖著身子朝大殿的後門一瘸一拐地挪去,任憑手上的鮮血滴在地上。
“終於找到你了,天懿公主。嘻嘻嘻!”一個聲音從她背後傳來。
天懿轉過身來,朝著聲音的來源望去。她絕對不會忘記曾經見過的人。沒錯,這個背著籮筐的男人,在異變之前唯一一個鬼鬼祟祟打量過她的外邦人,就是這一切噩夢的來源。
第八天魔蛄奸笑著站在大殿正中。他身後跟著一隻巨大的蠍子,閃著金屬的光澤,發出機關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