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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用心把你留下來

  李檀消停了半個多月。


  初始幾天,他為自己的小計策得意了一下。一個荷包便換來了難得的清淨,實在是劃算的很,讓他能專心地讀書、做文章。


  隨著時間的推移,李檀便開始有些忐忑了。他是見過晚鏡做荷包的,最多不過一兩天的工夫,雖然他也知道上官琪不善針線女紅,可一個荷包這麽久沒動靜卻也有些誇張了點。


  “千瓣菊太複雜了?不應該吧?”李檀卷著書冊一下下地敲著手掌,自言自語地嘀咕著,忽然眉頭一皺站起身來,“難道壓根沒有給我做?”


  如果沒有做,上官琪該是無所事事地在他周圍晃悠才對,不見荷包也不見人,難不成是放棄了?


  放棄了做荷包?還是放棄了……他?


  李檀把書往桌上一扔,拉開門大步地往上官琪的房間走去。


  上官琪正盤腿坐在床上,身邊散了一床的布。她一手拿著布繃子,一手執著繡花針,穿了一針下去用力一拉,絲線簌簌地順著針孔下去,卻因為速度太快堵住,結成了一個疙瘩。


  “哎呀!哎呀!”上官琪又用力地拽了幾下,那絲線疙瘩擰的越發緊了。她盯著那疙瘩半晌,狠狠地呼了口氣,講布繃子往床上一丟,“不幹了!”


  若心將布繃子撿起來看了看,道:“小姐啊,跟你說了多少次了,線不要紉的這麽長,拉線的時候也不要速度這麽快。”


  “都這麽多天了,我這不是著急麽!”上官琪賭氣坐在茶桌前,灌了杯茶下肚,一臉的愁雲慘霧,“若心,要不你去瑞錦找繡娘要一個現成的吧,就說是我繡的不就得了?”


  若心看著手裏的緞子,順口答道:“小姐啊,你想繡的好不容易,你讓瑞錦的繡娘繡的像你這麽差勁,更難。”


  “若心!”


  若心趕忙掩了掩嘴,陪笑道:“奴婢的意思是,你和繡娘繡的,李公子肯定一眼就能看出來。再說,你要送的是份心意,撒謊有什麽意思?”


  上官琪撇了撇嘴,看著滿床繡得一塌糊塗的廢布,帶著哭腔說:“他就是故意的……,他不想讓我纏著他,才跟你說什麽繡荷包的事,還說了那麽複雜的一個花樣……。”


  上官琪越說越覺得委屈,吧嗒嗒地掉了眼淚,“他知道我沒耐性,女紅做的又差……,他一定是討厭我所以才這麽刁難我的。若心,若心啊,我就那麽招人煩嗎?”


  若心忙走過去想安慰兩句,她還沒開口,就聽門外有人急火火地搭茬道:“誰說你招人煩了?”


  屋裏的倆人俱是一楞。上官琪眨了眨眼,眨掉了眼裏還未及掉下的眼淚,然後胡亂的一抹臉,往門口衝過去。


  門打開,廊廡下卻不見人影,隻聽見匆匆的腳步聲遠去。


  上官琪看著空蕩蕩的廊廡,半晌,噗地笑出了聲。若心跟過來往門外探了探頭,“人呢?怎麽也學的跟小姐你似的。”

  “若心!”上官琪一臉粲然地看著她,一雙明眸亮得若心直有點發怵。上官琪抱著若心跳了兩下,猛地將她拽進屋裏,大聲道:“去繡花!”


  屋外拐角的地方,李檀靠在牆上懊惱地撫著額頭,“沉不住氣啊!沉不住氣。”


  景熙帝登基改元大典後,李香兒曾與李檀有過一次促膝長談。


  “兒子!你哥已經就那樣了。當然,安元公主是我女兒,我不好說偏向誰。但你不一樣,懂麽?”


  李檀袖著手想了想,“我怎麽不一樣?”


  李香兒伸腳勾過一個月牙凳,屈起一條腿踹在上麵,又眯起眼睛看著李檀,冷冷一笑,“檀兒,你要拿下的對象,是燕筱瀾的女兒。”她伸出手掌,五指一轉攥成了拳頭。


  “所以呢?”


  “你小子,在這段關係中必須給老娘占上風!”李香兒斜著眼睛看了看窗外,陰惻惻地道:“當初她娘與我爭你爹,之所以敗下陣去,就是因為你娘我吃住了你爹。哼,保不齊她會派她女兒扳回這一城。”


  “哎。”李檀無奈地歎了口氣,“人家燕東家才沒你那麽小心眼。”


  李香兒拉住起身要走的李檀,“我的傻兒子!你仔細聽娘說,你要是真喜歡那上官琪,就更得要如此,否則你就跟你爹似的,這輩子翻不了身了!”


  “娘你到底什麽立場?”


  “哎呀!反正你記住了就是。”李香兒戳了李檀一指頭,“我看那丫頭挺主動的,你就讓她主動。你一定要繃住了勁兒,一定要裝作雲淡風輕的,你越不在乎她,她就越在乎你,懂不懂?”


  李檀若有所思地緩緩點頭,撓了撓下巴,“嗯……,如果將來真要是像爹那樣,嘖,還真是挺慘的。”


  李香兒眼睛一瞪,照胸口給了李檀一拳,“嘿!你個混小子!你爹哪慘了?娶了我是他八輩子積的福!”


  李檀揉著胸口,哭笑不得地看著李香兒,“娘啊,你到底什麽立場啊?!”


  李檀此刻回想著李香兒的囑咐,不由得又歎了口氣,仰頭看了看天,“唉,娘啊娘,看意思,兒子夠嗆了……”


  三月十三,一個草長鶯飛的暖暖春日下午,若心終於珍而重之地用一方小托盤托著上官琪繡的荷包,送往李檀房間。


  上官琪單手托著腮,一臉誌得意滿,對著虛空自言自語地說:“李檀,小姐我這麽用心繡成的荷包,你看到會不會很感動呢?”她換了一隻手托腮,舒了口氣,笑意嫣嫣地道:“看來娘給我支的招,我快能用上了吧。”


  晚鏡被赦封為安元公主後沒幾天,燕筱瀾曾經也把上官琪叫到屋裏,有過一番長談。但相比於李香兒對李檀的彪悍,燕筱瀾這邊明顯的要哀怨很多。

  那天,燕筱瀾用竹舀取了缽中的甘泉水倒進壺裏,架在小火爐上煮沸,泡了些君山銀針。碧綠的茶湯泊泊地倒進茶杯裏,輕緩地散出淡淡茶香。


  她遞了一杯茶給上官琪,自己也拿了一杯抿著,須臾,淺淺一歎,道:“琪兒,為娘看的出來,你真是看上李公子了。”


  上官琪呼呼地垂著熱氣,眼皮不抬地道:“嗯,是啊。我不是告訴您了麽,怎麽還用再‘看出來’?”


  “我就是那個意思。”燕筱瀾放下茶杯,“別打岔,娘要跟你說正事。”


  “嗯。娘您說吧。”


  燕筱瀾伸手按住上官琪的肩膀,目光灼灼地看著她,語氣堅定地道:“孩子,記住,看上了就要使勁的追!一字記之曰:死纏爛打!”


  “一字……,死纏爛打?”上官琪伸出四個手指頭,忍不住笑了笑,看燕筱瀾一臉嚴肅,忙又收起笑容來漱了漱嗓子,“您繼續,繼續。”


  燕筱瀾歎了口氣,“為娘當初就吃虧在太矜持,瞻前顧後,想的太多,才讓李香兒那家夥得逞。”


  “您也不像個矜持的……,您繼續,繼續。”


  “那得看跟誰比。”燕筱瀾悻悻地哼了一聲,“跟李香兒比,為娘實在是太矜持了。要不是她懷上了孩子……”她眯了眯眼睛,忽然目光淩厲地看了上官琪一眼,湊近到她跟前低聲道:“李檀那孩子不錯。琪兒,必要的時候……”


  上官琪咽了咽唾沫,“……如何?”


  “吃了他。”燕筱瀾以手為刀,果斷地往下一劃,“一錘定音!”


  “……”


  若心把托盤交到了李檀手裏,恭敬地道:“這是我們小姐送給李公子的荷包。小姐說了,她的繡工雖笨拙,但望公子珍視心意,將這荷包帶在身邊。”


  李檀看了一眼托盤上蓋著的櫻粉色綢布,有點心跳加速。他點點頭道:“辛苦你們小姐了,在下自會珍愛有加,日日佩於身邊不離左右。”


  “如此甚好。”若心笑得有點怪異,“奴婢先告退了。”


  李檀關上門走到書桌前,迫不及待地將蓋著托盤的布揭開。


  托盤上放了一個月白色的束口荷包,纓絡是最簡單的樣式,流蘇穗子長長短短的不太齊整。但李檀覺得這都沒關係,關鍵是荷包上的刺繡花樣。


  “這是……千瓣菊?”李檀把荷包拿在手裏仔細地看著。荷包上,上官琪繡了十幾片黃燦燦的花瓣,瓣瓣肥厚寬大,整齊劃一地彎著,聚成一團。活像兩把香蕉被堆在了一起。


  他猛然想起自己說的話:在下自會珍愛有加,日日佩於身邊不離左右……


  看著荷包上的兩把‘香蕉’,李檀崩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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