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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 一朝天子一朝臣

  被張禾拖住的三個黑衣人這時也趕了過來,王覃對他們打了個手勢,其中兩個分了左右追出去,王覃則帶著另一個人躍上了茶棚後麵的院牆。


  院牆後是一處宅子的側院,裏麵黑乎乎的一片似乎沒有人,跟著王覃的黑衣人跳了下去,小心翼翼地在宅子的各個角落和屋子裏搜尋起來。


  王覃站在牆上望遠處看了看,遠處很黑,隻能看見星星點點的幾處民宅燈火。他皺了皺眉頭收回目光,目光掃過左側的一處屋頂,看見鴟尾處的瓦上有一塊顏色略深。他提身越過去,近前才確認那是一枚腳印。


  王覃立即打了個呼哨,也顧不上等那幾個人跟過來,便順著腳印的方向追了出去。等這四個人走的遠了,林鈺才抱著晚鏡從房頂的另一側跳進了院子裏。


  說是跳,倒不如說摔更合適一些。剛才他留了腳印後翻過屋頂,落在院牆上用腳一點,借力向後躲進這一側的屋簷下,拽住了窗欞。


  他半隻腳踩在窗沿上,一手隻是用手指摳著窗欞,另一隻手抱著晚鏡將她的重量壓在自己身上。也幸虧這王覃夠敏銳,要是他再晚一點發現,林鈺恐怕就撐不住了。很險。


  摔下去後,林鈺活活地做了人肉墊子,悶哼一聲後才吐出一口氣來。晚鏡從他身上爬起來,正要開口說話,林鈺忽然伸手攬過晚鏡的後背將她摟進懷裏,緊接著低頭在她唇上印了一吻。


  吻得很快,卻很用力。晚鏡全然的懵掉了,隻覺得嘴唇被自己的牙齒咯了一下,頗疼,除此之外什麽都沒反應過來。


  “幸好幸好!”林鈺長長地抒口氣,打橫的抱起發愣的晚鏡,“趕緊走,一會兒他們追不上人可能還會回來。”說完,他便躍出院牆,往旁邊的巷子跑去。


  宮中大殿上,蘇繹開始坐立不安。


  蘇縝還在問蔣熙元話,情緒顯得有點急,但卻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我那私宅裏倒是有個女子,不過……”蔣熙元有點不自然地漱了漱嗓子,“是我從升平坊帶回來的一個舞姬。”


  “你說她是什麽人都沒關係。”尹翕插話道,指了指那女子,“這模樣總是錯不了的。蔣公子,你與五殿下這樣熟悉,就不覺得她看著眼熟嗎?”


  “太傅,那舞姬要是長成這樣,我怎麽會不覺得的奇怪。”蔣熙元無辜地攤了下手,“所以我才說是不是太傅您找錯了地方。舞姬的事您可以差人去問問蒔花館的九湘,半月前我從她那帶回去的。”


  “可是這……”何公公皺了下眉頭,有點不明白。蘇縝對何公公笑了笑,“何公公,眼見卻並不一定為實。我母妃她……”


  蘇縝頓了頓,喉間略略一沉,繼續道:“母妃說的沒錯,我二哥交遊廣闊,認識不少的能人異士,不知何公公是否聽說過易容術?”他睨了尹翕一眼,“太傅見多識廣,總該是聽說過的吧?”


  尹翕的臉色變了變,“五皇子這是聳人聽聞了,若是真有這樣的事,豈不是要天下大亂?”


  蘇縝不疾不徐地道:“據說這易容術是南疆或東洋一帶的一種騙術,我原本與太傅的想法是一樣的,覺得聳人聽聞。但虧得有位朋友提醒了我……”他轉過頭去,對蘇繹道:“國師王天權是王奇君的徒弟,恰巧他就是會這種易容術的人。二哥,對嗎?”

  蘇繹一怔,猛然從座上站了起來,帶翻了桌上的酒杯。崔晏晏趕忙伸手把酒杯扶住,再抬頭看蘇繹,卻見他已是麵色煞白,直盯著蘇縝,一言不發。


  “蘇繹,怎麽了?”景帝冷眼看了看他。


  從剛才瑜德妃以死明誌後,景帝心中原本已經偏了的天平,又被壓了回來。雖然蘇繹沒有出麵,但景帝又不傻,他當然知道做出這一切籌劃的人是誰。


  景帝覺得,如果蘇繹隻是籌劃著揭開真相,那他可以不去問他的手段,但如果他是籌劃著栽贓瑜德妃和蘇縝,則全然的令當別論了。


  蘇繹像是沒有聽見景帝的問話。


  他往殿外看了一眼,殿外沒有任何動靜表示王覃趕過來了。王覃沒有趕來,那隻能證明是歸禾那邊出了變故。


  他垂眸笑了一聲,微微地抿了抿唇,沉默片刻後又是一聲輕笑。所有人都在等著看他會說些什麽,可最終蘇繹都沒有說話,閉上眼睛,緩緩地坐了下去。


  已經不需要蘇縝再多說什麽了,一切都很明白了。


  歸禾要護著那個晚鏡,從一開始他打的就隻是這個主意!什麽障眼法,什麽偷梁換柱,什麽將計就計……,全部都隻是他的圈套而已!


  蘇縝什麽都知道,從一開始就什麽都知道。難怪他那麽安靜,難怪他會平靜的看著莊妃逼起瑜德妃,會同意讓景帝究查此事,難怪他會不動聲色地看著尹翕呈上一件又一件的證據,看著他們搜出人證。


  借力反彈,跳的更高。


  蘇縝就像蟄伏在草叢裏的一隻貓,早早地埋伏在了他們的必經之路上,一動不動的在暗處盯著,等他們走近,等他們放鬆警惕,等他們暴露出全部的底牌,再一擊而起直咬咽喉。


  瑜德妃最後的反抗是蘇縝沒有想到的,但卻無疑在景帝心裏壓了一個重重的碼,將景帝心中的衡量完全的偏向了蘇縝一方。


  此時的蘇繹已經能夠猜到即將走向他的結局。他的心裏很酸,很疼。他想找根針紮進自己心裏,也許那針刺的疼都會比這樣的痛更好受一些。


  他以為,失去自己籌謀已久的皇位會讓他發瘋,可結局就在眼前,他的腦子裏想的卻全然不是皇位這件事。


  他在意的隻是歸禾,就像歸禾在意的隻是晚鏡。


  殿外西京鋪天幔地的雪,抵不過蘇繹此刻透徹的心涼,涼的結了冰,冷的幾乎沒有力氣再跳。


  他傻到如今才恍然大悟,歸禾從來沒有想過幫助他,從來沒有……


  歸禾演的這麽好,恰如其分地拿捏著他們之間不遠不近的距離。他沒有熱絡的讓他起疑,也沒有疏遠的讓他放棄。那時不時流露出來的一些默契,讓他滿含著希望。讓他像追逐著食餌的魚,咬了鉤。


  歸禾利用著他的信任,利用他的權力,利用他的感情,卻都隻是為了不讓晚鏡被他所利用。顧一白看出來了,所以他殺掉了顧一白。而他蘇繹竟然還傻到幫他善後處理,還去心疼他的幼年喪母之痛!

  蘇繹想哭,而不能;想笑,卻亦是不能。


  蘇縝還在說著話,他取出藥水除去了那女子臉上的易容。景帝說了幾句話,蘇繹聽見了自己母妃的哭聲,聽見了崔晏晏的哭聲,她一聲聲地喊著他殿下;他還聽見了羽林衛統領上殿奏報,聽見殿裏一陣的慌亂……


  蘇繹閉著眼睛,不想再看。


  一切都完了。他卻已經沒有能力感覺到更多的悲傷。


  景德二十一年九月三十日,瑜德妃袁錦昀薨,追諡德敬皇後。兩天後,在位二十一年的景帝駕崩,享年四十五歲,諡號憲天崇道英明神聖欽文昭武寬仁純孝睿皇帝,廟號仁宗。五皇子蘇縝於靈前繼位。


  禮部那道裱在紅綾上的,赦封蘇繹為齊王的聖旨,再也沒了被宣讀的機會,被人匆匆的丟進炭盆裏燒了。


  蘇繹被押入內廷監待罪,與蘇絎隔間相望。蘇絎被關了這些日子,雖不見狼狽,卻消瘦的厲害,他看見蘇繹不禁嗬嗬一笑,“讓你與我聯手,你偏不。”


  蘇繹沒說話。此刻他的心中無怨也無恨,更談不上什麽後悔。他不願意去想那天的事,也不願意去想將來的事,是生或是死。


  都無所謂了。


  他總是想起那年的歸禾,想起那年的尹府,想起他與他說的第一句話:“殿下,我這裏隻有苦丁茶,怕苦嗎?”就像一句讖語。


  張禾受封正二品郡公爵位,入中書省司侍郎之職。而尹翕則去太傅之職,剝爵位,投監入獄。


  尹翕入獄後,周氏曾經來找過張禾。蘇繹勢力內的人皆是貶的貶,流的流,包括王天權都沒能逃脫。唯獨張禾,與尹翕這樣的關係,卻是從身無功名直接進了中書省,周氏就是再笨也明白這中間的事。可張禾沒有見她,而是命人去了尹府,將流年小築上的門板拆了下來,送給了周氏。


  當然,這些都是晚鏡後來聽張禾講的。


  張禾找到晚鏡的時侯,距離那天的壽宴已經過去了四天。這四天裏張禾領特赦沒有參與大行皇帝喪儀,他尋遍西京,終於是在念山小築將晚鏡找了出來。


  那是個晴好的日子,晚鏡和林鈺正在與燕筱瀾說著話,上官琪跑進來說門口有個非常好看的男人來找晚鏡。林鈺和李檀齊齊地看了她一眼,她便訕訕地閉了口。


  林鈺看著晚鏡掀開門簾走出去後,便惆悵與落寞寫了一臉。燕筱瀾推了推他,問道:“大侄子,你就這麽由著那什麽公子帶她走了?”


  “我原想帶她回錦城的,但她說還要再等一等。”


  “等什麽?”燕筱瀾問。


  林鈺指了指自己的臉,“她說,她好歹得讓張禾幫她把臉上的易容去了吧。”


  燕筱瀾挑了一下眉毛,不屑地道:“就這?這是什麽爛理由?”


  “理由罷了。”林鈺托著腮幫子歎了口氣,“晚鏡肯定有她的想法。也是,她總得去見見她的哥哥,還有……”他煩躁地往桌上一趴,“燕姨娘,你就別問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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