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 黃雀捕蟬
蔣熙元在聽到太子質疑蘇繹這件事後,氣的夠嗆。他是讓袁陵香慫恿蘇絎去彈劾蘇繹,但可不是這麽個彈劾法。隻是他眼下也無法確定這究竟是袁陵香使的小動作,還是蘇絎自己的意思。
畢竟袁陵香當時也說過,她該說的說了,至於蘇絎會怎麽做她可控製不了。就算他去質問袁陵香,想也能知道,無非又是惹她一頓明嘲暗諷罷了。
這事雖然沒對蘇縝形成完全的有利,但也談不上有害,這口氣隻能先咽下去。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竹喧別苑的每一天幾乎都是一樣的。麵無表情的守衛在各自的方寸間走來走去,幾十尾紅鯉在塘中遊來遊去,竹喧別苑,真的是隻有竹喧而已。晨時日頭從院子的東邊破霧而出,昏時再從院子的西邊墜山而去。
酉時,院中伺候的丫鬟從屋中端了空的碗盤出來,一路回去了廚房。瀛亭閣的屋子裏燃起幾盞燈,像是有人,可安靜的又像是空的。
首領衛分了一部分人去吃飯,半個時辰後再換另一撥人。戌時後,一切又繼續按部就班。
風不大,雲慢走,月很輕。
林鈺坐在樹上看著院子裏幾乎沒有動靜的動靜,略感無聊地仰起頭靠在了身後的樹杈上。
那姓蔣的告訴袁陵香說是已經找到了晚鏡,又說快了,按說最近就應該有所動作。不過這最近,有可能是一天,也有可能是半個月。他有點擔心,萬一這裏不是晚鏡,那這樣等起來豈不是很傻。
近子時,林鈺慢慢地睜開了眼睛。四下裏依然毫無動靜,但又仿佛有什麽躁動的情緒攪起了空氣。他凝神往院子裏看過去,那水中央的房中已經熄了燈,首領衛慢悠悠地四麵巡視。一切,依然是靜悄悄的。
一片輕雲走過,遮了半月,水塘泛出一點微瀾,像魚兒擺尾點過水麵。水紋一點點地暈開,折了一點月光後稍縱即逝。
首領衛低頭看了看水麵,然後繞到北麵去看了一眼,水麵平靜依舊,似乎是沒發現什麽,於是又繞了回來。
林鈺坐直了身子,手撐著樹枝打量著水麵,隨即輕身跳到地麵上向後院的位置跑過去,尋了一株稍粗的柳樹翻身躍上。
剛剛在樹上隱好身形,他便看見一個圓鼓鼓的東西從水下浮了上來,飄飄悠悠地停在了水麵之上,像一隻很胖的魚翻了肚子。
廊下的守衛也看見了,顯然也沒弄明白那是什麽,便探出身子用手中的劍去夠。忽然,林鈺就看那守衛的動作一頓,然後便重心不穩地翻出圍欄栽了下去。就在他要接近水麵時,沿石基處詭異地滑出一個人來將他托住,然後又悄無聲息地將那守衛順勢送入了水底。
就像,一個水鬼拖走了人。
林鈺睜大了眼睛看著,覺得有點毛骨悚然,一時竟有點吃不準這究竟是那姓蔣的動作,還是真的出了水鬼。
那守衛入水的同時,沿石基處迅速地又冒起一個人來,那人趴在石基上沒有動,緊接著水中的人便以他為梯迅速地躥上了岸。
東側的守衛看見了水麵起的水波,便往這邊探了探頭,似乎有點疑惑。於是手按在刀柄上慢慢地走了過去。
廊柱後伸出一支手臂來直接扣住了他的咽喉,然後林鈺便看見那守衛軟軟地躺在了地上。與此同時,已經有人打開了那間屋子的窗戶,躍了進去。
屋裏沒有任何的動靜。林鈺緊張的心髒幾乎跳出了喉嚨。如果不是他聽見了那姓蔣的說不殺,他現在肯定已經跳了進去。
他找到晚鏡不是為了與她死在一起,但如果有人要殺晚鏡,他也並不介意與晚鏡共同麵對。
那首領衛已經開始從南邊慢慢地往回走。剛走到東麵時,忽然就聽南麵一聲的大喝:“什麽人!”隨即刀劍聲起。
林鈺現在的角度看不見南麵發生了什麽,但顯然這夥‘水鬼’的行蹤已經被發現了。他正要跳下樹去,又覺得不太對勁。
遲疑的這一瞬的工夫,他就見北麵的窗戶裏躍出一人,肩上還扛了個身著襦裙的女子。躍出窗戶後毫不遲疑地順著那人梯滑進了水裏,隻露出頭來緊緊地倚在石基的拐角處。
南麵的打鬥顯然已經十分激烈,半個院子都被火把照亮了,有換班去休息的守衛也從別處趕了過來,經過北麵遊廊的時候誰也沒往水裏看。
那亂糟糟的戰團越來越向南靠近,快接近中院儀門的時候林鈺才終於看見他們。那戰團中央的幾個濕漉漉的黑衣人,肩上也扛了一個東西,像是麻袋。林鈺微微蹙了蹙眉,將目光收回來。此時北麵水中的人已經慢慢地拉著那個女子往後院遊過去,然後從容上岸,翻過了後院的院牆。
林鈺笑了一下,躍下樹梢直奔北邊追了過去。
劉起上岸後跺腳甩了甩身上的水,借著月光看了看那個被他敲昏過去的女子,點點頭,對旁邊的三個人打了個手勢。
有人掏出一塊黑布來將那女子包裹住,然後背在肩上繞過竹喧別苑的後院往南跑去。
離開竹喧別苑約摸二裏地之後,劉起才抒了口氣,回頭問道:“這女的沒死吧?”
扛人的那位扭頭探了一下鼻息,搖搖頭,忽然一頓又把頭扭了過去,眨眨眼道:“頭兒,這姑娘……”
劉起一陣的緊張,忙問:“怎麽了?”
“……好漂亮啊!”
劉起挑了下眉毛,鄙視地瞪著他,“孔三兒,你他媽的就是沒心沒肺!你是扛著姑娘跑出來了,也不說想想那些兄弟!還漂不漂亮!漂亮有個屁用!”
“說的就是。”一個聲音帶著笑意大大咧咧地插話進來,“不如我來接手?”
劉起幾乎連愣神的工夫都沒有,聽見話音的同時手中的一鏢便已向聲音的來處打了過去。
林鈺暗讚了一聲劉起的反應機敏,側身躲過的同時伸手夾住了飛鏢,借著力一個轉身又將鏢甩了回去。
劉起一個空翻,越過飛鏢躍到了林鈺的麵前,將其餘人護在了身後,一揮手,“走走走!你們走你們的。”
那三個人顯然比劉起的反應要差上一些,對視一眼後才說了個是,轉頭繼續往南跑了。劉起回頭一看,“嘿?!一個都不留啊!”
林鈺心說這是個什麽路數,就憑這指揮力,一看那劫人的布局就不是他想出來的。一邊琢磨著,林鈺腰間短劍已然出鞘,月下閃著烏金的暗光直紮劉起麵門而來。
劉起為了潛水方便沒有帶劍,眼看劍鋒已近,便身形一矮,躲過的同時將靴子裏的匕首抽了出來,揮臂向後劃出一個長長的弧線。
林鈺半空中翻了個身,一腳踹在劉起的肩胛上接力躍出丈遠,毫不戀戰的往那三個人的方向追過去。
劉起被林鈺踹了個趔趄,轉身一看,林鈺已經跑出去好遠了。
他啐了一口,心道這事居然還他媽的出現了黃雀在後,更可恨的是這黃雀居然不理螳螂,一心直奔那隻蟬!赤裸裸的蔑視。
林鈺一人身輕,很快就追上了那三個人。扛著人的孔三兒幾乎是頭也不回的一路向前跑,另外兩人則攔在了林鈺麵前,一樣也是匕首迎戰。一個挑麵門,一個攻下三路。
林鈺用短劍擋開麵前的匕首,腳點地麵躍起幾尺,雙腿交叉將另一人的手臂夾住,力道一扭在半空一個轉身,隻聽得喀地一聲,楞是將那人的手臂扭得脫了臼,一個狗啃泥摔了出去。
挑麵門的那個人的匕首被擋開後,一不做二不休的換手握住匕首往林鈺腰間割過去,林鈺雙腿開合擋開那人手腕,手中短劍便壓住了他的脖頸。那人隻覺得脖子處一涼,幾乎以為自己已經被切掉了腦袋,卻聽林鈺四平八穩地低聲道:“我隻是帶人走,不打算帶條命。”
那人隻覺得脖頸上一痛,伸手一抹,有血,但傷口很淺。他鬆了口氣,轉身再看,林鈺已經又奔孔三兒去了。緊接著,眼前一道黑影唰地飛了過去,半空中隻留下一句話:“真他媽沒用!”
林鈺追上孔三兒,手剛觸到他肩上的人,餘光隻見刀影一閃,他迅速閃身,那匕首撲了個空後卻毫無停頓,仿佛是脫離了慣性一般半路改了線,反手繼續刺了過來。
這一刀幾乎是擦著林鈺眉梢過去的,林鈺豎起短劍去挑劉起的手臂,劉起一個轉身躲過,匕首換到左手繼續直紮林鈺胸口。一柄短短的匕首,在劉起手中竟耍出了密不透風的感覺來。
林鈺輕蹙了一下眉頭,換了劍法,劍尖撥開匕首衝著劉起的咽喉刺過去,劉起撤回手臂用匕首去擋。這工夫林鈺卻撤劍蹲下了身子,原地一個掃堂腿掃過劉起雙腳。
劉起被掃得騰空躍起,半空中大罵了一句後綣起雙腿一翻穩穩地落在了地上,等再抬起頭的時候,林鈺的短劍已經指在他眉心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