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分頭忙碌
回到霽月山莊時天已經晚了,晚鏡直接去找了林鈺,把今天在掛甲村發生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了他,又道:“玄道長查了王奇君的《奇術散記》,我倒是覺得爹爹的狀況與中了傀儡術相似。”
林鈺聽完楞了一下,“玄道長?他不是雲遊去了嗎?”
“沒有。秦淮安的事情後他一直在清涼觀裏埋頭煉丹,似乎是急著成仙。今天上倒甕山意外的讓我們碰見了。”
“這個胖子。”林鈺低聲嘟囔了一句,問道:“他又開什麽條件了?”
晚鏡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他隻是幫我們查到了那本書,其它的,他也不甚了解,恐怕這次就算咱們應他的條件他也幫不上什麽忙了。就連傀儡術這個事,也還是張禾提出來他才去查的書。”
“張禾?”林鈺仰了仰身子,略有不解地說:“連玄道長都不知道的事情,他如何知道的?”
“說是聽人說起來過。”晚鏡看林鈺的眼睛亮了亮,便又補充道:“他說那人不是道士,幫不上忙。”
“哦。”林鈺有點失望的沉默了下去,好一會兒才道:“這件事按說應該與娘知會一聲,可若是告訴了她她一定會沉不住氣的去找華瓊。如果你說的傀儡術是真的,那等於爹的命是捏在她手裏的,真惹了她還不知道會出什麽事。咱們不知道華瓊的目的,也不知道她會做到哪一步,所以在沒想到辦法之前,還是別讓娘知道的好。”
晚鏡原本是打算告訴李香兒的。林墨山是被法術控製,那也就是說他納妾並非出於自願,這樣李香兒心中恐怕會好過很多。但聽林鈺說完,她覺得他這番話倒是有道理的。他們現在還不知道如何打蛇,便最好不要打草驚蛇,眼下事情最壞也就是林墨山納個小妾進來,總好過再橫生出不可控製的枝節來。
林鈺站起身來慢慢地踱到窗前,手指敲著窗台想了想,道:“既然她是從通凡來的,那不妨從通凡那邊入手試試。整個景國不至於隻有她一個人會東洋秘術吧?那邊臨海,找到線索的幾率會大一些。”
晚鏡想了想,點頭道:“說的是。至少會有人能知道點什麽,總比現在全然無知的強。今天是八月初一,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
林鈺嗯了一聲,轉身走到櫃子前拿了個包袱皮出來,“我去一趟,快馬兩天應該能到。你這邊再去找那胖子問問,他是道士,就算他不懂也要讓他說出個更厲害的道士來才行。”
晚鏡看他往外扒拉衣服,楞了一下,“你不會是現在就要走吧?”
“當然現在走,能省出一個晚上的時間來。”
“找月奔或月華陪你一起去,也好有個照應。”晚鏡起身走到他身邊輕輕地把他推開,將他團成團的衣服又抖了出來,“我幫你收拾吧。”
林鈺看著晚鏡利落地幫他疊起衣服,收進包袱皮中,忍不住微微地揚了揚唇角。
晚鏡把包袱係牢遞給他,“快去快回,萬事小心。”
“好。”林鈺伸手抓起包袱,眼睛卻一直看著晚鏡,目光中若有似無的一點笑意。他喜歡晚鏡對他的關心,哪怕隻是對哥哥也好。
走到門口,林鈺將牆上掛著的短劍摘了下來,回頭對晚鏡道:“別去惹那個華瓊,等我回來再說。還有,多去陪陪娘。”
“你放心。”
晚鏡陪著林鈺走到門口,交待了月奔幾句,等看著他們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才轉身,慢慢地走回了大門。
門廊的牆角處,張禾靜靜地站著。他聽著林鈺與月奔的馬蹄聲漸漸踏遠,眼睛一直追著晚鏡,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夜風掠過回廊,撩動一角衣袂輕輕揚起,張禾一直站到雙腳都有些麻了,才仰頭靠在牆壁上,閉上雙眼,悠長而又無聲地歎了口氣。
天將將泛出微光時,長興鏢局的老門房卸下門閂,吱扭一聲拉開了大門。門一開,便見門外台階上長身而立著一個年輕的男子,像是站了很久了。男子聽見門軸的響動,回過頭來對著老門房輕輕地點了下頭。
年輕男子穿著一身粗布的衣褲,卻極不襯合他周身的氣質。老門房見過的人很多,一見他這身打扮便知道是個下人,盡管如此,他卻下意識恭敬地欠了欠身,“這位……公子,您是找人還是走鏢?”
“送信。”
老門房笑了笑,“送信?那應該去找郵驛,我們這是鏢局。”
“郵驛太慢,我要送一封快信。價格可以按鏢來收,我隻要求快。”
老門房楞了一下,“那您進來說吧,我去給您找鏢頭來,看他接不接。”隨即他閃身將大門讓了出來,“多嘴問一句,您這信是要送到哪裏?有些地方我們鏢局是不去的。”
“不遠。”年輕人頓了頓,垂目輕聲地說:“禹州。”
玄道長覺得自己好像受了風寒,一早起連打了幾個噴嚏,他揉揉鼻子,袖著手心不在焉地往後院走。昨天打開丹爐發現那些丹藥又煉失敗了,他覺得一定是因為那丫頭,她陰氣那麽重,遇見肯定倒黴。
行至後院,遠遠地就看見銀杏樹下有兩個人,一個仰頭看著樹梢,一個倚在樹幹上看著地麵,皆是靜靜的,倒像是一副很美的畫。
玄道長縮了縮脖子,轉身躡手躡腳的就要往外走,卻聽身後一聲清亮而不失柔美的女聲響起,“早上好,玄道長。”
玄道長釘在原地,沉沉地蘊了口氣後黑著臉回過頭去,衝著丹房大喊道:“丹霞!誰讓他們進來的!我這清涼觀後院成了茶寮了是不是!”
丹霞驚慌失措地從房裏衝出來,癟著嘴狠狠地剜了張禾一眼,委屈道:“師兄們都去早課了,我……,我小小的年紀,又攔不住他們。”
“倚小賣小?!”玄道長瞪起眼睛來。丹霞不說話了,低頭揪著自己的手指頭。晚鏡走近幾步,慢悠悠地從袖子裏摸出一張銀票,展開,抖了抖。
玄道長眯起眼睛冷笑一聲,轉頭衝丹霞道:“去!愣著幹什麽,趕緊上茶去!”
丹霞猛地抬起頭來看著玄道長,氣的眼淚直打轉,跺了跺腳返身跑了。玄道長一步三顛地走到晚鏡跟前,伸手把那銀票抄過來,細細地看了看收進袖子裏,“給錢也沒用,我不會就是不會,不能說因為這點錢我就給你胡亂的做法,有違我做人的原則。”
“我曉得。”晚鏡輕挑了一下眉毛,又從袖子裏摸了張銀票出來,展開看了看後重又疊好收了回去。玄道長盯著她的袖子深深地吸了口氣,肅然道:“二位裏麵請,有什麽貧道能幫上忙的,貧道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先行向您道謝了。”晚鏡淺淺一笑,“我今天來隻是想知道,景國除了您之外,還有沒有什麽道行高深的道長,能讓我們就傀儡術尋問一二。”
這話說的玄道長心花怒放,拂須仰頭笑了兩聲,隨即又搖搖頭道:“不是自吹,我都不懂的法術,放眼景國怕是也沒人懂了。”
晚鏡點了點頭,“張禾,我們走吧。”
“你等等!”玄道長伸手虛攔住她,“你聽我把話說完。不謙虛的說,放眼周圍郡縣我玄某人的道法是數一數二的,但不管哪朝哪代,最頂尖的道長也好,高僧也罷,那都是為皇家服務的。我告訴了你有什麽用?”
“有用無用的,你說來聽聽。”晚鏡狀似無意地摸了摸自己的袖子。玄道長抻脖咽了咽唾沫,“行行行,說好了啊,你可不許再強人所難,你讓我去請我可是請不動的。”
見晚鏡點頭算是應了,玄道長才繼續道:“那王奇君有幾個徒弟,就我所知的,其中一個在南疆古陀山天清觀,另一個是在宮中鑒天閣,是國師之尊。”
“南疆古陀山?”晚鏡蹙眉想了想,“那太遠了。”
“嗬嗬,遠是遠,可你要是想去請他可能還有點希望。”玄道長擠了擠眼睛,“不然呢?你還想進宮把國師找出來?”
晚鏡低頭想了想,霽月山莊能與宮裏拉上關係的隻有李香兒的表姐孫氏,可孫氏已經離開了袁家,別說自己不願意去找,就算找恐怕也沒用了。南疆古陀山……,晚鏡暗暗地歎了口氣,手伸進袖子裏把那張銀票拿來出來,遞到玄道長麵前。
玄道長伸手去接,晚鏡又揚起手閃了過去,“你說那王奇君有幾個徒弟,其它的呢?”
“其它的我可不知道了。”
“嗯。”晚鏡又把銀票遞了過去,玄道長再伸手,那銀票卻又從他手前閃了過去。他氣的跺了跺腳,“你什麽意思!逗貓呢?!”
“把那本《奇術散記》借給我。”
玄道長瞥她一眼,“就這,沒別的了吧?”
“沒了。”晚鏡把銀票按在玄道長的胸口,“多謝道長。”
走出清涼觀,晚鏡低頭看著手裏那本破舊的書,問張禾道:“去南疆古陀山大概需要多少時間?”
“快馬到山下至少也得十天,能不能上去山頂還要另說。”張禾搖了搖頭,有些懶散地笑了笑,“更何況能不能請動那道長還很難說。”
晚鏡暗暗思忖一番,不禁皺起了眉頭,“還能有別的什麽辦法嗎?不能全指望著林鈺那邊。”
張禾凝視她片刻,手指在她額前輕輕地抹了一下,笑意清淺地說:“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