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無辜
待齊大娘跑遠了,晚鏡和林鈺才從竹林裏走了出來。林鈺看著齊大娘的背影點點頭道:“果然,人是不能虧心的。”
晚鏡冷笑了一聲,“當然。”
“不過,你說這事兒咱們如此做,對還是不對?齊大娘的的兩兒一女年紀都不大,要是沒了娘也怪可憐的。”
晚鏡瞥了他一眼,道:“她有兒有女承歡膝下時,有沒有想過采蓮何其無辜。”
林鈺幾分好笑地看著晚鏡說:“你不是說這些遊魂野鬼雖可憐,卻不過是自作自受或運勢不濟,怎麽這會兒又這麽打抱不平了?”
晚鏡被他嗆的有點不高興,淺蹙柳眉道:“那采蓮輕信與齊大娘姐妹情深,卻沒想著人心叵測,落得這般下場確是有她自己的原因。可是,單純善良本身並沒有錯。我是懶得去管人人鬼鬼恩怨,但是非曲直總還分得清楚。以前不管便也罷了,既然管了,當然是按我覺得對的去做。”
晚鏡雖然看上去總是笑吟吟的,卻實在是個漠然的性子。如今聽她這樣說,林鈺才覺得晚鏡也是個有氣性的,霎時鮮活了很多。他小聲地吹了聲口哨,走過去把那塊碎掉的小玉牌斂了起來,撣了撣道:“看來做的還挺像。”
“像不像都不要緊,反正她心裏有鬼,哪敢細看呢。”
夜裏二更,林鈺和晚鏡又到了山石旁邊。
過去的路上林鈺問她有沒有什麽辦法能讓他也看見鬼魂,晚鏡沒好氣地道:“你看那些做什麽?”
“好奇。”
晚鏡頓住腳步回過頭去,挑起眼波來定定地往向林鈺,林鈺往後退了一小步,有點緊張地問她幹什麽。
晚鏡嘁了一聲,點了點他,“你看,連我看你你都害怕,若是讓你時不時地一回頭就看見有人這麽盯著你,你可受得住?遇上那慘死的,有可能斷了手腳鮮血淋漓;遇上溺死的,頭臉都泡得發白發亮了;遇上吊死鬼,脖子上纏著繩索白綾,舌頭伸出尺長地瞪著你,要是斷頭的……”
“好好,我錯了,我不看就是了。”林鈺大叫著跳開幾步,不肯再聽。
到山石旁時采蓮已經在那了。晚鏡大致與她說了今日齊大娘的情形,林鈺雖然看不見采蓮,卻也在一邊補充道:“毒害你的事,齊豐年並不知情。”
采蓮聽林鈺說完,晃了晃,臉上一副似哭似笑的表情,好一會兒才道:“他沒辜負我就好,沒辜負我就好。”
晚鏡有些無力地笑了一下。
什麽叫沒有辜負呢?因為他沒有害了你便是沒有辜負嗎?你死了,他還活著,像沒有遇到過你那樣的活著,經營自己的家庭,過著自己的日子。你因他而殞命,到頭來變成一個他也許再不會想起的名字。
問過了左青柳的下落之後,晚鏡便拉著林鈺快步地往門口走。走到門口卻忽然回過頭來問他:“你覺得齊豐年無辜?”
林鈺被她問的一楞,有些茫然地點點頭說:“他看上去確實是不知情。”
“不知情就是無辜?”
“那不然呢?”
“采蓮說她當年與齊豐年可是兩情相悅。兩情相悅,采蓮又是要許給他做妻子的,可齊豐年連她怎麽死的都不去追究,這是兩情相悅做的事?采蓮和雪梅那時都是得力的大丫鬟,對當年的齊豐年來說娶了誰不一樣。他確實是沒有下毒,但采蓮卻是因著他才死的,如今齊大娘也要因著他而抵命,你還覺得他無辜?”
林鈺見她像是動了氣的樣子,倒覺得幾分可愛,笑道:“齊豐年或許有錯,但卻無罪。雪梅害了采蓮,說到底還是雪梅心思惡毒做的孽。就如伯仁之死,王導雖然有錯,但應該追罪的難道不是王敦嗎?”
晚鏡一時不知要如何反駁,半晌隻得抒了口氣,冷冰冰地說:“左青柳的魂魄在織雲祥的染坊,咱們得去一趟。”
林鈺看著她的背影笑著搖了搖頭,追上去問道:“她怎麽會在織雲祥?”
“那得問了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