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沁與舒
後宮本來就是一個流言紛飛的地方，哪裏發生點什麽事，立刻就有千百雙眼睛盯著，然後在第一時間，傳播的人盡皆知。
很快軒轅胤晉了蘇妤婼位分的事和在映雪閣發生的一切便傳得人盡皆知，聽說怡妃娘娘那裏已經砸了好幾個花瓶瓷器了。
蘇妤婼搖搖頭，怡妃的性子她也有了一些了解，怡妃太愛皇上，以至於容不下其他人。
這天正是清晨，蘇妤婼用過早膳，便想著去看望佟詩韻，剛走到半路上，卻看到佟詩韻也朝著自己這個方向走來。待到走近了，兩人相視一笑，佟詩韻笑道：“我與妹妹真是心有靈犀，一早想著來看你，你就正好過來了。”
“姐姐，”蘇妤婼快步迎上去，握住佟詩韻的手，笑道：“我也是剛想這去看姐姐呢。”
佟詩韻卻笑著抽回手，對著蘇妤婼規規矩矩行了個禮：“給良娣請安，良娣長樂無極。”
蘇妤婼一看她這樣，連忙扶起她，急道：“姐姐這是做什麽！”
然而卻見佟詩韻笑著搖搖頭，道：“如今你已是良娣，而我是貴人，向你行禮是應當的，我可不想落人話柄。”
蘇妤婼見狀隻得道：“既如此，好吧。還請姐姐去我那裏坐坐。”
“謹遵良娣之命！”佟詩韻故意又作了個揖，讓蘇妤婼哭笑不得。
一行人回到映雪閣，蘇妤婼命人拿了一些白燕，讓葉容微吩咐下去燉了。內務府的人昨日送來一些白燕，事實上是軒轅胤吩咐的，因為像蘇妤婼這樣等級的良娣甚至以下是沒有資格用白燕的，甚至是燕碎。
這後宮妃子們分三六九等，所用的東西也是如此，比如這燕窩，就分血燕和白燕，而這血燕和白燕中也十分的三六九等，貴嬪以上的妃子們，才有權利用血燕。嬪以上的，則是白燕。而像蘇妤婼這樣的良娣，甚至是嬪及以下的，隻能用燕碎。而常在以下的，則沒有權利食用燕窩。這次的白燕是軒轅胤例外賞下來的，可見蘇妤婼的榮寵之盛。
葉容微叫人拿下去燉了，如今時辰剛好，香兒拿上來，澆了些蜜上去，給蘇妤婼和佟詩韻端了過去。
“沒想到我此次來，還能吃到良娣的燕窩，這可真是值了呢。”佟詩韻咬了一小口，笑道。
“我的東西就是姐姐的東西，本來我此次去姐姐那裏，也是帶了一些的。”蘇妤婼盤算著，認真道。
見蘇妤婼認真起來，佟詩韻笑道：“我與你開玩笑呢！如今你得寵，我高興。”
“可有些人不這麽想，”蘇妤婼放下手中的琉璃盞，道，“如今我隻是稍稍得寵，必會有千萬雙眼睛盯著了，如今後宮之中，除了皇後、怡妃娘娘和佳妃娘娘之外，就屬姐姐與沈貴人最盛，哪是我能比的呢。”
不過之後雖然軒轅胤還是會去佟詩韻與沈言香那裏，尤其是佟詩韻更少卻是少了許多，大概隻是圖一時新鮮罷了。
“現在不是，未必將來就不是，”佟詩韻吃完最後一口燕窩，放下琉璃盞，拉起蘇妤婼的手，“左右我們兩個已經入宮，此生隻能侍奉皇上，不能再做他想，與其把恩寵讓給別人，我更希望得寵的那個人是你。”
“姐姐.……”
正兩人說話之際，便聽得外麵一聲“皇上駕到——”
“正說著皇上就來了呢。”兩人執手走到正殿外麵，對著眼前光芒萬丈的人齊齊行禮道：“臣妾給皇上請安，願皇上福祿康壽。”
“朕來看看良娣，沒想到佟貴人也在，”軒轅胤擺擺手示意免禮，“聽說你們兩個入宮之前就認識，後宮和睦，這是好事。”
“回皇上的話，臣妾與妹妹自幼交好，以後也必當一同陪在皇上身邊，為皇上分擔憂慮。”佟詩韻低著頭，回道。
“如此甚好，朕最想看到的就是後宮和睦，朕希望你們一直這樣要好。”軒轅胤抬腳走進屋內。
“是。”兩人齊齊回答道。
“皇上來看妹妹，那臣妾就不叨擾妹妹了，臣妾告退，”說完看向蘇妤婼，“我明日再來。”
但令佟詩韻沒有想到的是，這次卻被軒轅胤阻止道：“無妨，貴人留在這裏便是了，朕此次來就是想給良娣擬定個封號，正好貴人也在，幫朕想想用哪個字比較好，也好在下個月的冊封儀式上一並傳召。”
“是。”佟詩韻依言再次坐下。
在南盛王朝裏，曆代的南盛王隻給喜歡的妃子才會擬定稱號，當然這隻是正五品嬪位之下的嬪妃才這樣，因為隻要晉升到正五品，就必須要擬定封號了，這也是對嬪以上妃子地位的肯定。
慶德年間，給嬪以下位分的女子擬定封號這還是頭一回，這也充分體現了軒轅胤對蘇妤婼的重視。
蘇妤婼心知這一點，心中欣喜，卻也擔憂。
樹大招風，這個道理人人都懂，剛入宮初得聖寵，已經令許多人不滿，不過這也是必然。佟詩韻感覺到蘇妤婼的不安定，暗暗在桌子下握住了她的手，對她點了點頭。
蘇妤婼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平定下來。軒轅胤看著她的小動作，以為是小女生的小激動，心裏笑笑，道：“昨日朕回聖元殿之後想了幾個字，良娣和貴人覺得哪個比較好？”說著張三桂連忙會意，走上前，雙手遞過一張紙，送到蘇妤婼和佟詩韻麵前。
那張紙上的字跡十分清秀，筆鋒之間筆走龍蛇，筆勢雄健灑脫，剛勁有力，又不失清秀大方，不愧是出自軒轅胤之手。
紙上分別寫著“惠”、“靜”、“沁”、“舒”等幾個字樣，兩人仔細看了看。半柱香過去，蘇妤婼才開口道：“‘玉液珠膠,雪腴霜膩;吹氣勝蘭,沁入肺腑’，‘平陽館外有仙家，沁水園中好物華’，臣妾以為，‘沁’字比較好。”說完，悄悄地看了軒轅胤一眼，隨即又嬌羞地低下頭去。
佟詩韻看她這樣子，打從心底笑了起來，望著她，眼神中卻有些羨慕。
軒轅胤看著她兩人，突然有一瞬輕鬆，如果後宮人人都如她們一樣，便能省了許多麻煩事，可偏偏某些人，真是想起來就讓人感覺到頭疼！
而佟詩韻看著那張紙沉吟半晌，卻道：“但臣妾卻以為，‘菡萏溢嘉色，筼簹遺清斑。神舒屏羈鎖，誌適忘幽孱’，‘舒’字比較好。”
正兩難間，軒轅胤斟酌片刻，道：“既如此，便為蘇良娣擇‘沁’一字吧。”
他最終還是選了“沁”那個字啊。不知是他本意，還是因“沁”一字是她選擇之故。
佟詩韻雖是替她感到高興，眼神卻是落寞起來。軒轅胤看著她，把她的小動作盡收眼底，半晌，忽道：“既然貴人覺得‘舒’字較好，便把這字賜給貴人吧。”
佟詩韻驚愕的抬頭，忽然流下一滴眼淚來，隨即道：“臣妾何德何能，如何能有資格得到皇上賜的封號……”
軒轅胤卻柔聲拉住她的手，道：“朕說你有資格，你就有資格。君子一言，快馬一鞭，你受了就是了。確實這幾天.……朕有些冷落你了。讓你受委屈了。”
佟詩韻擦擦臉上的眼淚，扯出一抹笑容來，道：“臣妾沒有受委屈，倒是讓皇上見笑了。”
語畢，佟詩韻笑著看了眼蘇妤婼，蘇妤婼也十分欣喜地望著她，兩人對視一望，齊聲道：“臣妾謝皇上賜字！”
“好！朕讓瑣儀閣辦這件事，待到下個月，你們兩人一齊受封吧。”軒轅胤笑起來，他的後宮，也就隻有這一對姐妹能讓他省點心，其他人，唉，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隨後軒轅胤與兩人一起用了午膳，之後佟詩韻便告辭離去了。
蘇妤婼看著軒轅胤，突然有一瞬間失神。軒轅胤望著她，道：“你還是第一個敢直視朕的人。”
“臣妾失儀，還請皇上.……”蘇妤婼反應過來，就要跪下去，卻在半途中被軒轅胤扶起：“從朕第一眼見到你，就覺得你是一個特別的女子，如今仔細看了，更加肯定了這種想法。”
“皇上莫要取笑臣妾，爹娘與姐姐也常說臣妾從小就十分頑皮，不受管製，如果是個男子就怕是要管不住了。”蘇妤婼說到最後，竟笑了起來。
“朕倒覺得，你這樣甚好。宮中女子皆是大家閨秀，一舉一動皆是一板一眼，實在太過無趣，你這樣，倒是顯得十分特別。”軒轅胤讚許道。
“那皇上是嫌棄臣妾沒規沒矩了？”說罷，蘇妤婼轉過身去，不再理睬軒轅胤。
軒轅胤看她這樣，不由笑起來：“你這妮子，你明知道朕不是那個意思。”
“臣妾知道，臣妾都明白。”蘇妤婼也笑起來。
從湘兒離去之後，再也沒有人能使軒轅胤如此發自肺腑的喜悅了。想到湘兒，軒轅胤眼神中多了一絲落寞，他暗自希望這個女子，能一直如是，成為與其他人不同的特別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