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內鬼

  “祖母,”蒹葭嘴唇抖了抖,終於從唇齒之間擠出一句話來,“看來您已經無恙了啊。”


  老夫人年輕時便是一段傳奇,武將世家的獨女,在前朝統治者暴虐殘酷,百姓民不聊生時,老夫人披著戰甲就起兵造反。在亂世下爭出一個洛水城,庇護一方百姓。


  之後不僅拐走了京城第一美男子做夫君,還奪走了萬千少女的芳心。


  京城少女最想嫁的對象的排行榜,至今還是老夫人獨占鼇頭呢。


  麵對這麽一個傳奇人物似的祖母,蒹葭是既期待又畏懼,但是看著手裏拿著的迷之書籍,再看看在床上已經捂臉的老夫人,蒹葭心裏那個偉岸的雕塑驀然崩塌了。


  “祖母,大熱的,您就不熱麽?”蒹葭笑道,看著這樣的老夫人,心裏畏懼少了許多,取而代之的便是油然而生的親切感。


  相比於高高在上、風雲人物的老夫人,還是這個有個特殊癖好的祖母更讓人覺得少了些距離感,容易親近。


  蒹葭見老太太將臉埋進被子裏不出來,露出的耳朵通紅,笑了笑,然後翻開那本《霸道王爺你好壞》。


  故事劇情跟她想象的相差無幾,不過情節緊湊,文字優美,雖然有些狗血梗,但讀下去就是讓人停不下來。不知不覺地,她就翻完了上卷。


  被子裏熱,老夫人熱得受不住地抬起頭來,就見她的孫女兒抱著她珍藏的話本看得津津有味。


  蒹葭意猶未盡地合上書,見老夫人直勾勾地盯著自己,不好意思道:“祖母,這書的下卷您有麽?”


  “你也喜歡看話本?”老夫人起身問,“你不覺得我看這些是為老不尊?”


  “為什麽會?”蒹葭奇怪道,眨眨眼,笑了笑,:“這本話本故事很不錯,我也很喜歡呢。雖然書名……但故事情節緊湊,不錯。”


  “你也這麽覺得嗎!”老夫人看著蒹葭的眼神中帶著狂喜,拉住她的手:“淑女所見略同啊!不愧是我的孫女。”


  蒹葭含笑地低下頭,心中感歎老夫人情緒變化得真是快,從害羞到狂熱,前後竟不到三秒鍾。


  “你這孩子,我喜歡。”老夫人喜笑顏開,從床底下翻出一個箱子,“這些都是我的收藏,你可以隨意過來找我要。”


  唉,終於找到一個跟她能有共同愛好的了。


  她容易嗎?活了這麽多年,她就這麽一個愛好,因為怕破壞自己光輝的形象,一直不敢示於人前。


  以前老蘇在的時候,還能聽聽她發牢騷,現在老蘇沒了,她隻能獨自一人磕糖。


  但沒人分享吃糖時的喜悅的人生是不快樂的,現在好了,終於能體驗一把眾樂樂了!

  “哇哦,”蒹葭看著眼前碼的整整齊齊的書籍,“祖母,這都是您的麽?”


  “是啊!”為了留住未來的書友,她可是把她的收藏全部拿出來了。“等等,這幾本書你還不能看。”


  老夫人將幾本書抽了出來。


  蒹葭不經意間地瞥了一眼被拿走的話本的名字,好吧,光看名字就讓人臉紅心跳,應該是具有皇家顏色的書了。


  遺憾地歎了口氣,但蒹葭還是沒有忘記自己來這的目的,從懷裏掏出暖玉放在老夫人手裏,“祖母,這是上號的羊脂玉,觸手升溫。您帶著對您的身體有好處。”

  老夫人將那幾本書藏好,接過玉便戴起來,笑道:“你這孩子,有孝心。”


  “哪裏,祖母之所以會暈厥,也是我的原因啊。”雖然事情是原主做的,但用了這具身子,在別人眼中,她就是原主,就要為原主之前做的事負責。


  “孩子,子儀沒有告訴你真相嗎?”


  “什麽真相?”蒹葭問。


  老夫人摸了摸她的頭,子儀應該是怕嚇到孩子吧,但卻忘了姑娘會因為這件事內疚。


  “祖母會昏迷,並不是因為我們佳佳做錯了事,而是有人算計我們蘇府。有人給我下了毒,並設計你燒掉我的話本,製造出我被你氣得氣急攻心的假象。”


  “為什麽呢?”算計了這麽多,難道就為了把原主趕出去?

  老夫人搖搖頭,“不清楚,現在這案子已經交給了大理寺,早晚會水落石出的。”


  蒹葭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然後在老夫人的熱情邀約下,一同欣賞她珍藏的話本,等琥珀來找她時,已經到了戌時了。


  琥珀侯爺有事找她,於是蒹葭戀戀不舍地與祖母告別,還從祖母手裏順走了幾本書。


  “爹,您叫我有什麽事?”習慣是很恐怖的事,剛開始蒹葭對原主的父母的感情是保持距離的,但這麽長時間相處下來,她儼然已經把自己當成了原身。爹娘喊得也格外順溜,一點心理障礙也沒有。


  “佳佳,你來啦。”蘇子儀笑著,他身著玄青色的袍子,玉帶上的唯一的掛飾——紅血玉佩格外顯眼,“去你祖母那兒去了?”


  蒹葭坐下,見蘇子儀還在擺弄那血玉佩,腹誹道:早知道給爹選一塊低調一點的玉佩了,看著她爹一八尺壯漢,像個沒見過世麵在那顯擺玉佩,著實讓人看不下去。


  擺弄了玉佩好久的蘇子儀滿意地笑了笑,還是大腿外側一寸左右這個位置最好,掛在這裏無論從哪個角度看玉佩,都是最顯眼,最引人注目的。


  這可是他女兒第一次送他的禮物。


  “你祖母年輕時沒個手帕交,多去陪她老人家話也是好的。”蘇子儀從懷裏掏出一張印金的紅色請柬,“這是給你的。”


  接過請柬,蒹葭打開來看,“荷花宴?宮裏的?”


  蘇子儀點頭,“是,不必緊張。宮裏的娘娘們整無所事事,就喜歡讓京城漂亮的姑娘們去宮裏話。請柬上邀請的都是姑娘,你娘不能去,但你身邊的琥珀是你娘身邊下來的,見過這些場麵了。”


  “你哥在國子監念書,到時跟在你哥身後隻管吃喝便是。”


  “不過佳佳你也不必有心理負擔,你願意去的話便不去。我們宣平侯府的姑娘不必委屈自己。”


  蒹葭點點頭,就是去宮裏免費蹭吃蹭喝嘛,她懂。


  蹭吃蹭喝的地方怎麽能少得了她呢。蒹葭放下請柬,告訴蘇子儀她願意去見識一下。


  蘇世子蘇和則在原主的記憶裏是個麵冠如玉、風度翩翩的君子,雖夾在原主與蘇自清兩個妹妹中間為難,但也是個盡職盡責的好哥哥。

  蘇子儀見女兒乖巧地低下頭,軟綿綿的,輕輕歎了一口氣。


  宮裏的那些嬪妃每不是喝酒甩牌,就是折騰皇子,哪有閑心去舉辦宴會。這場宴會多半是皇帝想辦的,目的,就是為了考察佳佳這個未來太子妃。


  在他心中,佳佳自然是千般好,但女兒沒有受過世家教育,為人詬病。


  原本,他和夫人都想著在京中給佳佳選一個樣貌好家世清白的兒郎,有侯府在,佳佳定能過得順心順意。


  可他們夫妻沒有料到,佳佳會因為太子妃的事情認為他們夫妻偏心,不願意親近他們,更沒有料到皇帝會選擇佳佳做太子妃。


  事已至此,他們能做的隻有全心全力地做她的後盾,絕不讓旁人看清了她。要讓別人知道,就算佳佳流落在外十幾年,那也是蘇家的寶貝!


  “對了,爹,大理寺那邊還沒有消息麽?”


  雖然王嬤嬤被抓住的時候自己就是主謀,但蒹葭覺得事情沒有那麽簡單。


  蘇子儀搖搖頭,“王嬤嬤嘴巴緊,死活不肯供出背後的主謀。倒是你身邊的那個玲瓏……被大理寺查出來些許貓膩。”


  蒹葭瞪大了眼,遲遲不能回神,仿佛不敢置信。


  果真啊……


  當初她就覺得原身死亡的原因有些奇怪。原主在農家生活了十幾年,是標準的農家丫頭,怎麽可能認不出毒蘑菇,還誤食了毒菌而死。


  即便在莊子裏,蘇夫人還是挑了廚子伺候女兒的吃食,而廚房裏所用的食材都是人精心挑選過的,不可能存在誤采摘了毒蘑菇的情況,更不可能隻死原主一人。


  排除了這一項,那隻有有人故意謀害原主這一個選項了。


  她原本懷疑的是伺候原主用膳的琥珀,但經過觀察後排除了琥珀的嫌疑,除了琥珀,便隻有玲瓏了。


  而玲瓏回侯府之後種種奇怪的行為,更是加深了她的懷疑。


  玲瓏是個奸細,那原主的死多半與她有關。


  可是為什麽呢,設計讓原主眾叛親離,下毒害死原主,還有那日的下毒事件,這背後的主謀到底為了什麽?僅是想要她的命?

  蘇子儀抓著扶手的手掌微微用力,手筋爆起,“玲瓏被王嬤嬤策反,就是她引著你燒掉書信,營造出老夫人被你氣病的假象。


  百密終有一疏,他們根本不知道他們引你燒掉的根本不是書信,才讓我們找到漏洞,順藤摸瓜將侯府裏的那些吃裏扒外的清除掉。”


  若不是母親被女兒用千年人參救醒,他們可能一輩子都不可能發現事情的真相。此事若不查清,恐怕他心裏對女兒始終會有一個疙瘩。


  “玲瓏吃裏扒外,算是幫凶,她便不是你的丫鬟了。以後讓你娘再給你選一個丫鬟,還是你想親自選?”真相大白後,蘇子儀對佳佳是越發愧疚,恨不得將下所有的好東西都捧到佳佳跟前來。


  蒹葭搖頭,“不用了,琥珀挺好的,丫鬟什麽的不用著急。”她不用那麽多人伺候。


  聽者有意,蘇子儀以為她是被嚇壞了,不免父愛爆棚,又從私庫裏拿出了好些好東西給蒹葭,美名曰給女兒消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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