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有毒
蒹葭看著桌上各色各樣的糕點,抬起眼問:“自清姑娘,這是做什麽?”
蘇自清笑容微微一僵,她雖然已經不是侯府的親女,但爹娘也認她為養女,按理,蘇蒹葭該喚她一聲姐姐。
尷尬的神情轉瞬即逝,蘇自清立馬整理好麵容,溫和地笑著:“我聽妹妹在莊子裏最喜歡鼓搗一些吃食,我們姐妹兩倒在這處不謀而合。這些都是我現做的,不知是否合你胃口,特意拿來給你嚐嚐。”
山不就我,我就山。你不願意叫我姐姐,那我就叫你妹妹。
在蘇家看清世態炎涼的蘇自清臉皮厚度與日俱增。
蘇自清緊緊盯著蒹葭的臉,在聽到自己刻意強調的妹妹字眼時,自詡察言觀色過人的她也沒有看出蒹葭的神色有任何變化時,輕輕鬆了一口氣。
蒹葭拿起一塊荷花酥,放鼻尖聞了聞。
“姐,”琥珀緊張地抓住蒹葭的衣袖,輕聲地提醒:“您剛不是已經用了早膳了嗎?”
蒹葭知道琥珀這是怕蘇自清對自己不利,“你放心,”拍了拍琥珀的手,“不過一些糕點,我的肚子可是分了區的,甜品區還空著呢。”
“況且,這是自清姑娘親手送來的吃食。我也不怕你害我。畢竟沒有哪個人能蠢到親手送有毒的吃食的,你是不是?”蒹葭眼眸含笑地看著蘇自清身後站著的王嬤嬤。
王嬤嬤臉微沉,皮笑肉不笑道:“姐的是,既然姐這麽愛吃,那多吃一些。”
吃吧,總能吃死你!
“這可是我家姐不大亮就給大姐做的。都是我們姐的心意,全程不讓奴才們插手,要知道之前姐一年也不會下一次廚房的。”
“奶娘!”蘇自清如坐針氈。
乞人尚不食嗟來之食,更何況蘇蒹葭了。她給蒹葭做糕點,就是為了改善兩人的關係,現在好了,奶娘一句話讓她的努力全白費。
這一次,蘇自清終於明白,有一個智障仆人是多麽的鬧心。
蘇自清做的點心造型雅致,梅花糕做的是梅花形狀栩栩如生,桂花酥做成的花朵模樣也惟妙惟肖。
蒹葭最討厭人浪費食物,但——
放下手裏的梅花糕,蒹葭雙手抱胸,挑眉,“我剛用了早餐,肚子很飽了。怕是用不下點心。”
“你剛自清姑娘做東西辛苦,我當然也體諒,這千辛萬苦做出來的東西,我怎麽好意思就吃掉了呢?”
“依照嬤嬤所,我應該擺在案上供奉起來才是啊。”
讓她不爽了,就是拿刀逼著她,她也不吃。
慣得你!
果然生氣了,蘇自清臉微微一白,擰眉對王嬤嬤:“奶娘,還不快跟大姐道歉。”
玲瓏看看蒹葭,又看看臉紅得恨不得鑽進縫裏的自清姑娘,手指不安地反複摩挲。
王嬤嬤跪下來,仿佛受了多大的屈辱,“請大姐恕罪,老奴口無遮攔,但這些確實是我家姐親手為您做的。老奴也是舍不得姐這麽辛苦,還請大姐原諒則個。”
蒹葭慢慢打了個哈欠,這王嬤嬤慣會站在道德高地上要求人,不由得帶著同情的眼神看向蘇自清。
有這麽一個奶娘,想必日子過得挺苦的吧。
蒹葭懷著對蘇自清的同情輕輕歎了一口氣,然後發現桌上還有一個玉瓶,繞過王嬤嬤問蘇自清,“這酒瓶裏裝的是什麽?”
“是玉露酒。”王嬤嬤搶答。
蒹葭挑眉,“玉露酒?”
蘇自清沒想到奶娘竟然把玉露酒也拿了過來,不過玉露酒味道清新爽口,配上有些甜膩的點心,也正好。
而且,玉露酒稀奇,做為賠罪禮也得過去。
她笑了笑,向蒹葭解釋道:“這玉露酒是選取落在梅花上的雪而釀製的酒,這酒釀製而成就要花費了三年的時間,飲起來有梅花的清香。妹妹可以試試。”
為了表達自己的真誠,蘇自清又:“這酒是我親手釀製,妹妹嚐嚐吧。”
蒹葭仍然板著一張臉。
王嬤嬤已經上前,低垂的眼眸陰沉沉的,取了一隻酒杯,倒上酒,輕輕地推到蒹葭的跟前。抬起頭的瞬間,皺眉地看向緊盯著自己的玲瓏一眼。
玲瓏手心冒汗,跟琥珀聲了一句什麽,便急衝衝地跑了出去。
“你佳佳當初燒的不是爹娘的書信,而是老夫人收藏的話本?!”蘇夫人放下針線,瞪大雙眼問:“那母親為什麽看到燒毀了的話本,會氣急攻心?難道是那話本是孤本?是母親的珍藏?”
“……”
蘇子儀摸了一把臉,他搖頭道:“並不是。”
“母親那隻是她看完後放在暗格裏的普通話本,”他也不明白幾本話本為何要放在暗格裏,但看到母親那一言難盡的心虛表情,他還是聰明地沒有刨根問底。
做母親的,都有幾個見不得兒子的秘密。
“後來母親回憶道,她暈倒的那一身子便不適,感覺昏昏沉沉的。看到被燒掉的話本時,也是驚訝大過憤怒,不知怎麽就昏過去了。”
“你的意思是,其實母親不是氣怒攻心,而是有人給她下了毒?”蘇夫人問:“是誰要害老夫人?”
“……這背後的人目標不是母親,”蘇子儀擰眉,沉吟道:“可能是佳佳。”
“老爺,夫人!救命啊!”
蘇夫人心尖一顫:“誰?誰在那裏喊救命?”
走進來一個丫鬟,稟告道:“是大姐身邊的丫鬟玲瓏,好像在喊救命。”
蘇子儀微微皺眉,正要開口讓人把她帶進來,那玲瓏便披頭撒發地闖了進來。
她的樣子很狼狽,話卻像是倒豆子一樣完完整整,清清楚楚,“老爺,夫人,救命啊!自清姑娘帶著奶娘去姐院子裏,逼姐吃她做的吃食,姐不願,現在吵起來啦!”
*
“唔,這桂花酥真好吃。”蒹葭,“你嚐嚐。”
她把跟前的桂花酥往蘇自清跟前推了推,兩人你來我往,好不和諧。
蘇自清在廚房已經品嚐過了,但還是如言嚐了嚐,笑著:“你喜歡便好。”
“嗷?嗷!”
“什麽聲音?”蘇自清秀眉微蹙。
蒹葭默默將啃了一半的糕點送進嘴裏,還能是誰,當然是她家的胖虎豬。
她有時候真的懷疑胖虎投錯了胎,這對食物敏銳的嗅覺分明就是隻狗嘛。
“對不起,姐,是胖虎聞到點心的香氣跑出來了。”琥珀不好意思地。
“嗷!嗷!”胖虎被琥珀夾著在空中蹬腿。
“它是餓了嗎?它能吃糕點嗎?”
蒹葭從琥珀懷裏把胖虎抱過來,胖虎蹭了蹭她的臉,發出了甜膩的哼唧聲。
“真可愛。”蘇自清忍不住偷偷摸了摸胖虎搖啊搖的尾巴。
“你不怕嗎?”蒹葭好奇地問,她還以為蘇自清這種大家閨秀害怕胖虎這種猛獸呢。
“為何要害怕?不這隻是隻老虎崽子,就它可是一隻白虎,是瑞獸。大家供奉還來不及呢,怎麽會害怕。”
“難怪啊。”蒹葭喃喃,難怪胖虎來了侯府,侯府裏的人就爭搶著投喂。
胖虎又甜甜地哼唧了幾聲,見主人不理自己,拱了拱胖嘟嘟的身子,虎爪子勾住主人盤子裏的糕點。
“它能吃糕點的吧?”
蒹葭將胖虎嚼得嘎嘣脆的桂花酥從虎嘴裏摳出來,放進去一塊肉幹,:“老虎是肉食動物,不能吃這些。”
“嗷!”胖虎嚼了嚼,發現自己吃的是肉幹,氣呼呼地嗷嗷叫,虎爪子還氣憤地拍了拍蒹葭的手。
“真是可愛。”蘇自清姨母笑。
女人大概都喜歡這種又肥又軟的動物。
蒹葭撓了撓兀自生氣的胖虎的下巴,得意道:“我的胖虎當然可愛。”
蘇自清給她們一人倒了一杯酒,“來,喝點酒吧。剛吃了那麽多糕點,該膩了。”
王嬤嬤自從被蒹葭懟了後便安靜地站在蘇自清之後,看見蘇自清給蘇蒹葭和自己倒酒,眼神微微一閃,然後垂下了頭。
胖虎正因為主子不給自己好吃的悶悶生氣呢,肥的沒有曲線的身子像條離岸的魚,擺來擺去。
酒杯離它的老虎爪子近,它動作劇烈,一隻虎爪子就把盛著酒的酒杯掃了下去……
“侯爺夫人,快些,姐和自清姑娘都吵起來了!”
蘇侯爺與蘇夫人走得飛快,兩人衝進房門的時候恰好看見佳佳的那隻白虎將酒杯打翻,裏麵的酒呈拋物線灑了出去。
房中恰好高高地立著一盆嬌豔的紫羅蘭,酒恰好落在花瓣上。
嬌豔欲滴的紫羅蘭在碰到酒的那一刻便迅速萎縮,淡紫色的花瓣也變得枯黃。
我的媽耶,酒裏有毒!
蒹葭目瞪口呆,迅速打翻蘇自清手裏的酒杯,大喊一聲:“來人啦,有人要謀害本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