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
清風吹過,讓人煩躁的炎熱有了短暫的停歇。
一青衣少女坐在田埂上,她的對麵是一片青色的稻子,層層疊疊,碧綠飽滿,頑強不屈地佇立在驕陽下,微風而過,翠綠的稻子輕輕抖了抖,仿佛隻是舒展了一下身子。
蘇蒹葭看著這些飽滿健康的稻穗,眼中蕩漾著歡喜與滿足。
她已經很久沒有見過沒被汙染過的食物了,她本不是這個世界的人,這個身體的主人因為誤食用了有毒的菌,在一夜裏悄無聲息的死去。取而代之的便是她這個異世來客。
她生存的那個世界被一種奇怪的病毒侵蝕,感染了病毒的人會完成喪失人性,成為以人為食的行屍走肉。人類為了抵抗喪屍,進化出了異能,蒹葭運氣不好,進化出來的是末世中最雞肋的力量異能。
力量異能在末世後期就是上趕著倒貼也沒人搭理的存在,蒹葭靠著厚臉皮在一個隊裏混了一個前鋒的位置,可是後來因為一次隊長的決策錯誤,整個隊被喪屍群包圍,她為了不讓自己死在喪屍嘴裏,自爆於喪屍群。
等她一醒來,就進了這名為蘇蒹葭的身體。
蒹葭伸出手看著手上淺淺的薄繭,輕輕一笑。不知道為何,這具軀殼不僅容貌與她別無二致,就連名字也一樣。
不過蘇蒹葭的命運比她曲折了一些。
這是一個很戲劇、老套的故事,那年正值戰亂,隨夫征討亂黨的蘇夫人在路過一不知名村莊時胎動早產。
那時兩軍正處於焦灼狀態,蘇夫人身邊隻有兩名將士,無奈之下隻能借用村民的屋子生育。好巧不巧的,那家的兒媳婦受了驚嚇也是在當生產。
蘇夫人生產之後暈了過去,絲毫沒有發現自己的女兒被人掉了包,於是兩家女孩兒的命運發生了翻覆地的變化。
等蘇家人發現當年換子的蛛絲馬跡時,原身已經在那戶人家生活了十五年。
從農家女一躍成為侯府嫡女,原身被侯府的繁華富貴的侯府生活吸引住了眼,緊隨其後的就是鋪蓋地的憤慨與自卑。
代替她做了十五年侯府千金的姐比她出色,比她優雅,比她有才學。而她隻是一個擺脫不了土氣的農家丫頭。
明明她才是爹娘的親生女兒!
京中姐各個活得精致,膚如凝脂,手若蔥根,而她的手卻布滿老繭。
在這樣強烈的對比下,原主越加不安,原主消除不安的方式就是頻繁地找假千金的麻煩,不停地作妖。
原身父母對她有愧,也放縱著她。可這非但沒讓原身消停,反而變本加厲。
終於,原身犯下不可饒恕的大錯,被趕到了莊子反省過錯。
蒹葭歎了口氣,人死如燈滅,原身的過去種種她無權評論,原身也沒有給她留下任何遺願。於是在床上梳理了兩原身的記憶,便又生龍活虎起來。
對於一個多年沒吃過一口新鮮蔬菜的末世人來,能穿越到一個沒被汙染的年代,就是老爺給她的恩典。
這莊子山清水秀,要啥有啥,種啥得啥,正是她養老的好地方。
蘇家人就算生原身的氣,也沒有克扣親生女的道理,她是要地有地,要山有山。等莊子發展起來,有了閑錢,她就包養一隻奶狗,美滋滋。
可還沒等她實施這個計劃,京城那邊便又出了事——
“姐——”一個戴著鬥笠遮陽的姑娘向她跑來,繡著杜鵑花的繡鞋在一寸高的嫩綠草間跳躍,“姐啊,你怎麽還在這兒呢!”
是蘇夫人給原身的貼身丫鬟琥珀。
琥珀在蒹葭跟前停住,氣喘勻了:“……姐啊,府上的人已經到了,您還在這兒幹嘛呢?”
蒹葭撐手站起來,“我就是有些舍不得我的這些稻子,已經抽穗揚花了,正是需要多灌水的時候……”
“行了,姑娘快別了。”琥珀用衣袖撣了撣蒹葭屁股上沾惹上的灰塵,“您都要做太子妃的人了,哪還能用您來操心這種事。”
琥珀將鬥笠扣在蒹葭頭上,“姑娘,讓我您多少次,這日頭這麽大,若是曬黑了可怎麽好?”
見蒹葭精致的臉仍然白得發光,琥珀笑出聲,又補充道:“姐雖然底子好,但腰纏萬貫也沒有這麽造的……”
蒹葭伸著脖子等琥珀係好結,聽出她的未盡之意,笑了笑。
蘇家為當今打下江山立下汗馬功勞,皇帝曾當著眾人的麵向原身的父親允諾,若是兩家生了一男一女,便結為親家。
當今膝下有一嫡子,出生便被封為太子,而蘇家嫡女自然而然就要做太子妃。
可壞就壞在這,原身是正經的蘇家女,卻沒有受到世家教育,這樣的女子並不適合後宮。皇帝舍不得自己最疼愛的嫡子娶一個農家女,又礙於曾經親口許下的諾言,態度一直很曖昧。
原身因此沒少被京中貴女嘲笑。
蒹葭對太子妃沒有興趣,不做太子妃更好,她守著這麽大的一個莊子,想做什麽不成?
可她沒有料到的是,前不久侯府那邊傳來消息,皇帝已經給她和太子賜了婚。雖然不知道皇帝為何突然變卦,但木已成舟,她也沒有辦法改變。
從吃人的末世穿越到這裏,蒹葭的心理很佛係也很自私,沒有兩就成功地服了自己。
雖傳言當今太子身子孱弱不堪,恐活不過二十。但有錢啊,成了太子妃之後,她就不用再種地,而是指揮別人種地了。
當朝皇後太後早逝,太子妃就是全下最尊貴的女人了。
成了太子妃,吃香喝辣,要什麽奶狗啊。
這麽一想,原本對包辦婚姻的抵觸全然沒了。
琥珀見蒹葭眼中閃過笑意,以為她的老毛病又犯了,輕聲勸道:“姐,這次回去您可千萬別再跟蘇姑娘慪氣了。您才是侯爺夫人的女兒,骨肉相連。他們的心自然是偏著您的,可您若再像之前那般鬧騰……”若是將老爺夫人的愧疚消磨沒了,姐才是真正的孤立無援。
情分是世間最經不得消耗的東西。
“……我知道的。”蒹葭手指放到嘴邊,扭頭對著樹林茂密的樹林吹了個口哨。
不一會兒,白白的一團從鬱鬱蔥蔥的林子中飄來,遠看像是吃撐了的一朵雲。那朵雲飄到跟前,吐著舌頭抱著蒹葭的腿。還迫不及待地拿爪子撓了撓她的腿。
蒹葭看著這胖乎乎的白虎,心都化了,愛惜地撓了撓它的下巴。
“走咯,胖虎,別讓別人等太久。”她插著白虎的咯吱窩,輕而易舉地就把五十斤的白虎寶寶給抱了起來。
胖虎知道主人又在跟自己玩舉高高,興奮的兩隻爪子都高高地舉了起來。
“走咯。”
“嗷~”胖虎蹭了蹭她的臉。
“……等等。”琥珀拉住蒹葭的手腕,指著吐出舌頭一點也不像貓科動物的白虎:“姐,您是要把胖虎帶回府去?”
姐自上回病了之後,便如同變了一個人,不僅愛上了種地,喜歡進深山裏挖寶,還從山裏撿回來一頭幼虎。
這幼虎時候嬌憨可愛,但它已經有三個月大了。猛獸終究是猛獸,姐現在身份不同,多少隻眼睛盯著呢,養著一隻老虎,這不授人以柄麽。
姐的性子為人詬病,現在又要帶回去這麽一頭猛獸,不正應了那些貴女所的:蘇家真正的千金長於未開化之地,粗野頑劣嘛。
胖虎似乎感覺出來眼前這個經常給自己喂飯的想要趕自己走,立馬抱住主人的脖子撒嬌。
笑話,它當初可是費了老鼻子勁才勾引到主人。讓它走,想得美!
蒹葭笑著抱著胖虎的肥屁股,顛了顛,:“胖虎是一隻白虎,白虎在野外難以生存。當初我撿到白虎的時候,它瘦得都脫了相。而且它跟我這麽久了,我也不放心別人照管它。”
“帶著吧,胖虎有靈性,不會有事的。”
“嗷!”胖虎衝著琥珀齜牙咧嘴。
*
“趙嬤嬤,”玲瓏沏了一杯茶,對侯府派來的趙嬤嬤討好地笑了笑,“姐正好有事出去了,琥珀剛出去尋了,許是不久之後就回來了。”
趙嬤嬤斜著眼睛看了一眼那茶色汙濁的竹葉茶,並沒有去碰,溫和地笑了笑,:“不要緊,姐是主子,我們做奴才的等等就是了。”
在馬車邊守著的薑嬤嬤聞言撇嘴哼了一聲,姓趙的慣會鑽營,她就知道接他們會府上的會是她。
她無利不起早,見他們姐即將飛黃騰達了,就上杆子刷臉來了。
趙嬤嬤看見薑嬤嬤那陰陽怪氣的樣子,臉轉到了另外一邊。
真是沒想到那鄉下丫頭竟真能成為太子妃,早知道當初自告奮勇陪著來莊子就好了,有了她,哪還有薑嬤嬤這蠢貨的翻身之地。常年打鷹卻被鷹給啄了眼,也怪當初有眼無珠,把機會讓給了薑嬤嬤那傻缺。
不過為時不晚,姐生於鄉間,又蠢又憨,隻要捧著點,她定能搭上這未來太子妃的順風船。
趙嬤嬤看著那雙越來越近的人影,笑得更加真誠了。
蒹葭抱著嚶嚶嚶的胖虎見趙嬤嬤笑著迎來,目不斜視地從她身邊走了過去。
原身瞧不出,她可看得明明白白。這趙嬤嬤可是侯府裏見風使舵的翹楚。
她就像是競技場上的看客,伸著脖子看原身與假千金的熱鬧,當初原身剛被接進府裏的時候,費力討好的是她,原身一旦呈現頹勢,立馬回踩的也是她。
“薑嬤嬤,快些,我們該走了。”蒹葭帶著琥珀直接進了馬車,挑開簾子對薑嬤嬤。
薑嬤嬤微微一愣,譏誚地瞧了趙嬤嬤一眼,笑著上了馬車。
趙嬤嬤沒有想到蒹葭會無視她,在原地立了一會兒,牽起一個完美的笑容,跟在薑嬤嬤的後麵上車。
她能有今的地位,靠的就是不要臉皮。
“等等嬤嬤,”簾子中間鑽出來一隻手,阻止她:“馬車擁擠,人已經不能再多了,勞煩嬤嬤去另外一輛吧。”
跟著蒹葭回侯府的人少,所以隻有兩輛馬車,另外一輛是拉行李的,給人留下的位置逼仄狹。坐那輛的都是粗使的下人,她是夫人跟前兒的,怎麽能與下等奴才坐在一起。
趙嬤嬤咬了咬牙,不能生氣,不能生氣,氣出病來無人替……
正當她想法子如何委婉地提出自己要上馬車時,胖虎伸出了腦袋。胖虎因為今差一點就被主人丟下,正患得患失呢。見這人擋在前麵不走,不高興了,張開血盆大口對著她嚎了一聲。
趙嬤嬤一驚,麵無血色地連退幾步,然後摔在了地上。
剛蒹葭走得匆忙,她還以為抱著的是隻大貓,沒想到竟然是一隻老虎崽子!
馬車裏幽幽地飄出一句歎息,“趙嬤嬤,你瞧瞧,我們這裏不僅人多,還有一隻猛獸。您年紀大了,身子被嚇壞了可就不好了,那邊寬敞,您去了也舒坦。”
今年芳齡才三十五的趙嬤嬤:……
“走吧,趕緊的呀。”薑嬤嬤挑開簾子對趕車的,又得意地睨了趙嬤嬤一眼,“耽誤了姐回府的時間,你可擔待不了。”
車夫不敢耽誤,長鞭在空中劃了一個半弧,清脆綿長一聲響,馬車呼嘯而過。
沒及時躲開的趙嬤嬤又吃了一嘴巴的灰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