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峽(十四)
明玨心裏想,原來那三人的裝備是在侯堅手上買的。
王震尚在感歎,“雖然侯堅有規矩,那些槍械隻能在神域之中交易,在神域之中使用,那些人也確實遵守……”
明玨對於這一點毫不懷疑,她心情複雜,感慨道:“來過這裏之後,現實的事物對他們而言再不具備吸引力。”
王震道:“是啊。但是這裏卻成了他們狂歡的場所,他們肆無忌憚,到現在你也看到了,儼然將神域當作他們的地盤,堂而皇之的拉過路人喂龍王,做誘餌,絲毫不將人命放在眼裏。完全施行著叢林法則,以強淩弱,團體之間更是打壓吞噬,大魚吃小魚。”
明玨問道:“侯堅的意思?”
王震搖搖頭,“明麵上依附他的大大小小的團體百來人,其實真正歸他管的不過那三十幾個的舊人。像那三個人,不過是狐假虎威,借著侯堅這顆大樹逞威風罷了,名聲到底是一把雙刃劍呐。”說到此處,他不禁看向明玨,神情惋惜,“明玨,你做了那麽多,到頭來還是為人家做嫁衣了。”
明玨無動於衷,說道:“王震哥,你如果將精力放在發展勢力上,到今天也不見得會比侯堅差。”
王震輕笑,“每個人的追求不同……”這話說出口,恍然明白了明玨的意思,看了她一眼,半晌,輕輕歎了一口氣,“是啊,每個人的追求不同。”
江水上麵,正打的火熱。怪獸嘶鳴與槍聲交織,胡不夷尋準機會發了一槍,但因那龍王行動太快,胡不夷雖瞄準的眼睛,子彈卻打在了它頭側,普通彈不及專用彈威力大,且這龍王皮肉實在厚實,身姿又極為龐大,頭側也具有堅厚的鱗甲,那一槍並未讓龍王重傷,饒是如此,他們一行人也占據了上風。
龍王遭火力猛攻,傷痕累累,傅老板三人卻毫發無損,且越戰越勇。
然而好景不長,那龍王吃不住子彈打在身上的痛楚,躲入水中,倪叔迅速取下手榴/彈,呼喝一聲,讓傅老板和查八注意,便拉開保險,向水中投擲而去,要逼龍王出來,間隔幾秒後,“嘭”的一聲巨大悶響,江麵湧起一股小型水花,波紋從中央蕩開。
可惜龍王沒有衝出水麵,反倒是他們因這手榴/彈引起的浪而失去了龍王蹤跡。明玨和王震到底是長期與這些異獸打交道的,立即察覺出不尋常,明玨叫道:“它在睡蓮底下!”
睡蓮底下是細長的根須,有很大的活動空間。三人反應迅速,感覺到腳下異動,迅速往後撤去,下一瞬,龍王衝破睡蓮,直躍而出。真是驚險,離傅老板所在的位置不過一步之遙。
三人來不及送一口氣,水中又衝出三道影子,與這龍王長的一般,不過體型要小上一圈,饒是如此,對三人來說也是足夠巨大了。其中一條就出現在查八身後,咬住了查八背後的氧氣瓶,將他叼了起來,若非這些怪物受王震手中墨陽劍的影響行動遲緩許多,查八能反應過來往前躲一步,那此刻被咬中的就是他的身體了。
查八嚇得不輕,因為左近一條怪物正襲過來,要撕扯他下半身,他立即端起槍,一通亂射,將其逼遠,可背後受製,傷不了叼著它的怪獸,正想辦法掙紮。
一股聲音尖銳如錐子直紮他耳膜,他感覺到有什麽東西飛快的從他腦袋邊不遠處射進怪物的身體中,那自然是遠處胡不夷開的槍,子彈從查八身旁射進怪物眼球之中。
查八摸摸耳朵,吸了口冷氣,“他姥姥的,這虎娘們。”這要是怪獸抖上一抖,偏上一偏,說不準吃槍子的就是他了,雖看不見,但他就是覺得胡不夷開槍沒有任何遲疑,心裏直覺得這女人心硬如鐵。
叼著查八那怪物眼上中了一槍,沒有立死,但卻因那一槍,腦袋左擺,將創口完全暴露在胡不夷槍下。一槍不死,胡不夷連發了兩槍,兩槍都從眼球射/入,那怪物哀鳴一聲,終是斷氣,跌入水中,查八也跟著掉了下去,冒出水來,“這老泥鰍忒狡猾,打不過把自己兒孫都叫出來了!”
傅老板和倪叔被龍王和另兩條怪獸包圍,一條怪獸尾巴一擺,將睡蓮打破,朝傅老板和倪叔腳下直襲而來,兩人一左一右,就地一滾,躲了開去,卻不想因此而被隔開,倪叔對著龍王,傅老板被兩條江中怪物左右包圍。
傅老板槍中子彈耗盡,拔出折刀來對抗,處境已然危險,倪叔揪著一顆心,叫道:“小姐!”奈何身前有龍王糾纏,無法過去支援。
就在這時,那怪獸被從後方一槍射中腦袋。
尚有胡不夷遠處支援,救下查八後,已調轉了槍口,瞄準江中其餘怪物,神來幾槍,槍槍狙中怪獸腦袋,解了傅老板危機,連江岸上的人都看的不禁喝彩。胡不夷一槍未空,雖是如此,但槍中隻有十發子彈,她射殺三條怪獸之後,隻餘一發,這發不能將那龍王打死,也得將其重傷,否則,那龍王仍是不好對付。
倪叔也隻剩最後一匣子子彈,矮身躲過龍王一咬,全在其顎下射/出,打了個稀爛,龍王照樣沒事。
查八爬起來,瞧見之後,破口大罵,“他姥姥的,這老泥鰍肉裏鑲了鐵板吧!這都不死!”可見當年明玨一夥人在手上沒有槍/支的情況下還能剜了它一隻眼睛,實力是有多凶悍。
倪叔扔了槍,取出帶刃指虎套在手指上,顯然要開始肉搏。此時用不上明玨多說,尤祝已衝了過去,她如一頭蓄滿了勢的豹子,拔出苗刀,刀鞘扔在岸上,踏上睡蓮,身子似極輕盈,腳在睡蓮上點了幾下,身子躥的又遠又快。
龍王其實可以遁入水中逃走,但戰至此時,疼痛與鮮血讓它癲狂,它不能放過這些在它領地放肆的人,不將這些吞吃入腹誓不罷休。
倪叔身子偉岸,看上去笨重,實則十分靈活,他閃身到龍王身側,狠狠一拳,閉上肌肉隆起,青筋暴出,幾欲脹破短袖,指虎上的短刃紮進龍王血肉之中,龍王那麽大的身子竟也被他打的頭往左一側。
恰逢尤祝趕到,揮刀上揚,封了它左邊退路,鋒利的刀刃入肉半尺,直從它下顎劃入,上顎劃出。查八在近處看的分明,直咋舌,不得不感歎有時候這冷兵器也極好用。
龍王腦袋連番遭罪,將身子高高揚起,讓他們無法攻擊到頭部,未曾想這正入了胡不夷的甕。
胡不夷發出最後一槍,子彈以極速射出,瞬間襲至龍王跟前,尖銳的彈頭從龍王瞎了的那隻眼的眼縫之中射入,龍王哀叫一聲,聲氣衰弱,身子一彎,緩緩倒了下來。
眾人一顆心就要放下來,以為終於合眾人之力將這龍王擊潰,未料這畜牲生命力極度頑強,下落至一半,撐著最後一口氣,要與他們同歸於盡,張嘴嘶吼,顯出狂態,氣勢竟是比先前還要足三分。
倪叔險險躲過龍王利牙,卻被龍王身子撞入江中。原本尤祝也會被龍王這一下暴起撞入江水之中,但她出手極快,在身子被撞擊到時,一伸手抓住了龍王的肉須。
在江水之中,人的戰鬥力大打折扣,而龍王的戰鬥力直往上飆升,且王震手中墨陽劍的影響被降低。這龍王遊的極快,一瞬襲至倪叔身下,倪叔躲的疾,還是把咬中胳膊。
龍王躍到空中,倪叔也被懸空,一排利牙刺入肉中,若是常人早已痛昏了過去,倪叔意誌強悍,尚能保持清醒,聽到底下傅老板急呼:“倪叔!”
然而這龍王腦袋離江麵十幾米,胡不夷狙擊/槍中子彈已盡,他們如何施救。
傅老板情不自禁的看向明玨,她知道,她有辦法,她一定有辦法!
她將轉身,忽聽得查八驚歎道:“姥姥,能人啊!”
傅老板順著他目光一望,她原先關心則亂,隻注意到倪叔,現在一看,原來那龍往腦袋上還有一個人,正是抓著肉須的尤祝。
尤祝就著肉須一蕩,翻到了龍王腦袋上,倒握苗刀,全力往下一刺,大半刀刃刺進龍王腦袋之中,龍王劇痛,奮力掙紮,這苗刀照成的傷口又大又深,龍王無力咬住倪叔。
倪叔也真是硬漢,咬著牙,一手在龍王唇顎上借力,將被肉牙咬中的胳膊拔了出來,頓時鮮血直湧,他手一鬆,躍入了江中,傅老板連忙上前救人。
而尤祝握著刀柄,因龍王的掙紮滑了下來,她便借著此力,將刀下壓,苗刀鋒利,從頭頂一路劃到脊背。
尤祝給這條魚開了個背,但見這魚被苗刀劃過的地方血肉外翻。龍王終究力盡,倒在睡蓮之上,再無動靜。
尤祝順著落下,身子一滾,半蹲站起,完美降落,她一把拔出苗刀,甩了甩刀刃上的魚血。
祁夢在岸上尖叫,朝她衝過來。王震驚豔,即便是知道這人可能與明玨有關係,還是不死心,問道:“明玨,這人是誰。”
明玨知道王震眼饞,輕笑道:“發小。”
王震掩不住失望的神情,這要是認識不久,他無論如何也要同明玨爭上一爭,將人搶過來,但她倆從小認識,他也隻有認命了。
尤祝走回來時,見到水裏泡著三個人,便是那三個口出狂言的壯漢,因方才眾人激烈的戰鬥給掀到了水中。尤祝走到睡蓮邊上,俯視他們,三人不知他要做什麽,隻見尤祝站了半晌,伸出手來,翹起大拇指,將手倒轉了過去,鼻子裏哼了一道冷聲。
祁夢正好走過來,就著尤祝,趾高氣昂,也伸了個倒拇指,大大的哼上一聲,說道:“垃圾!”
“你——”三人臉上通紅,但看到尤祝在一邊,又不敢說些什麽,隻有自己氣的臉紅脖子粗。
祁夢繼續往前走,不遠處就是那龍王屍首,祁夢心裏好奇,近處看了兩眼,隻覺得這龍王體型巨大無比,站在一旁壓力極大,且這龍王那隻眼睛漆黑明亮,仿佛仍有生機,想到此處,祁夢心裏一顫,離得遠了些,將水裏的傅老板和倪叔拉了一把。
眾人回到岸邊,替倪叔處理傷口,好在倪叔傷口雖深,但未傷到筋骨。查八的潛水服被撕扯壞了,替換上那三個壯漢快艇裏的潛水服,下江繼續尋找明器。
太陽西移,轉眼已是下午,眾人歇了一會兒,望著江麵,太陽照的江麵發紅,查八下水約莫半個多小時後,上了岸,手裏拿著一樣東西,“老大,找到了!”
查八走來,將其遞給王震。隻見這東西被植物根須重重纏繞,這東西並不難找,碧玉睡蓮在水底的根須全纏繞在了一處,這東西便在那纏繞的中心,查八將那些根須割開費了不少時間。
王震用刀小心將根須割開,裏麵是一塊瑩潤白皙的玉簡,王震大喜,“是秦簡!明玨,快快,快恭喜我!”
明玨不知秦簡用處,但明器的名稱與它功能多少有聯係,既是秦簡,想來功能與“法規”相關,正好是王震所求,明玨溫聲道:“王震哥,你與你所求的又近了一步。”
王震歎息一聲,“誰說不是呢,這麽些年,說起來也實在不容易。”
明玨顯然不願與他共憶往昔,攔江龍王已經解決,他們也該動身了,她向王震辭別後,便開始給皮艇充氣,但是算上傅老板一行人的,他們皮艇隻有兩隻,裝載一十六人,遠遠不夠,那些竹筏早已給江中怪物拍爛,快艇又開不過碧玉睡蓮。幸好得王震所助,贈給兩隻,他們才勉勉強強裝下所有人。
祁夢、尤祝、傅老板和明玨一隻皮筏艇,明玨最後上艇。王震在睡蓮上相送,看著明玨身影,不禁問道:“明玨,可還會在神域之中遇見你。”
明玨垂眸一笑,道:“王震哥,我們可以在現實世界中相約。”
隻有王震方能體會明玨這一笑之中的辛酸與悲苦,他心裏歎了一聲,果然失去隊友對明玨而言打擊太大,讓她如此一蹶不振,他為失去了這個對手,這個好友,感到無限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