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一個爛攤子
忽然，李文靜感覺到一道目光注視著自己，她不動聲色的用眼角的餘光一瞥，看到那個高雅的女縣長正在打量自己，心裏有些奇怪，心想她怎麽對自己有興趣啊？再一細心觀察，發現那個女縣長除了打量自己之外，就在關注王世勇。心裏恍然，心想她一定以為我是王科長的女朋友了！想到這裏，一絲異樣的感覺爬上心頭。同時，他直覺這個女縣長跟王科長之間，一定有層不一樣的關係。
王雪今天特別高興。她知道，縣裏很多人都在等著看她的笑話。 現在的泗水縣，說是一個爛攤子也不為過。
西山水庫工程，成了壓在現任政府班子頭上的一塊大石，不解決好這個問題，泗水的發展就是一句空話。
王雪在上任演說中，說過一句大話，要讓泗水縣的經濟，在她的任期內，躍升一個大台階，進全省二十強縣！南方省有六十多個縣，現在的泗水縣，在全省縣級排名中，基本是墊底的料，王雪一句話放出來，當場就是一片的冷笑：“不知死活的女人！”
此次來省城跑資金，她心裏一點底氣都無，帶了人馬就殺了過來。
臨行之前，縣財政局局長向她大大的倒了一番苦水：“王縣長，這個月的財政現在緊張啊，就連這一萬塊錢的活動經費，也是我們找信用社臨時貸的款子，你到省城後，千萬要將水利經費給跑下來啊！不然，庫裏沒一分錢用了。”
王雪問：“上次水庫案不是追回了幾百萬嗎？這麽快就用完了？”
財政局局長苦笑道：“那筆錢還在封存當中，要等案子徹底辦結才能發回縣財政。可這案子幾時辦結啊？那麽多的人要審理，那麽多的賬目要核算，沒個三五月是結不了的！遠水解不了近渴啊。”
王雪心情沉重的帶著錢和人來到省城，四處找關係，忙活了幾天，卻是一無所獲，轉眼想到王世勇在省城工作，又聽說過他的一些事跡，心想這是一條不錯的線，於是滿懷希望的找到王世勇，卻被王世勇當頭潑了一盆冷水，澆透了她受傷的心靈。
始料未及的是，峰回路轉，王世勇今晚幫了她這麽大的忙！一時高興，多喝了幾杯，初時還能撐住，但很快就不勝酒力，雙頰酡紅，頭腦昏昏沉沉的，話也多了起來。
王世勇怕她當眾出醜，向趙洋借了車鑰匙，送她回家。
“王姐，你家住哪裏？我送你回去。”王世勇扶著她上了車，問道。兩個人的時候，他還是以王姐稱呼，覺得貼近些。
“家？我家在省城呢！”王雪腦袋有些昏沉。
“王姐，現在是在省城呢！”王世勇搖下車窗，讓冷風吹進來。
王雪一激靈，醒了兩分酒氣，抱著頭道：“我頭好痛。胃裏似乎有什麽東西堵得慌。”
“你喝醉了！”王世勇笑道：“沒事，睡一覺就好。”
“嗯！”王雪說了家裏的地址：桔園小區。王世勇在省城待過多年，對桔園小區的大名還是聽說過的，笑道：“那可是高檔小區啊。王縣長，看來你家裏條件還不錯哦。”
王雪道：“我丈夫下海做點小生意，這幾年賺了不少錢。”
王世勇一邊開車一邊笑道：“都說男人有錢就變壞，你不在家裏做富太太看著點，還跑那麽遠去當官，就不怕他變心了？”
“怎麽你們男人都這副德性？女人就隻能給你們生孩子做家務不成？就不興有自己的理想和事業？”
“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王世勇偏頭一看，王雪靠在椅背上，上下眼皮開始打架了。
她緋紅的臉龐，嬌豔如花，絲毫看不出是個生了孩子的女人。王世勇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停留在她高聳上，想到那天晚上的風光，一股異樣的暖流流過心田。
王世勇忽然靠邊停車，對王雪道：“王姐，稍等，我去買點東西。”王雪輕輕嗯了一聲，閉目養神，不一會，竟然沉沉睡去。
車子到了桔園小區，王世勇輕輕推了推王雪：“王姐，到了。”
王雪驚醒過來，說道：“我眯了一覺，感覺好多了，今天真是多謝你了。”猶豫了一會，又道：“要不要上去坐坐，喝杯茶吧。”
王世勇見她猶豫了一下才發出邀請，便毫不猶豫地拒絕道：“還是下次再說吧，你回家好好休息。諾，拿著。這是我中途停車給你買的晚餐，你一晚上剛顧著喝酒，飯菜都沒見你夾過，空胃渴酒最傷神子，回家後先吃點東西再休息。”
王雪心頭一陣暖流流過，沒想到他一個大男孩，居然這麽會關心人，接過東西，笑道：“你真體貼，難怪那麽多女孩子喜歡你。”
就在她要推門下車時，忽然停止了動作，雙眼直直的盯著外麵看。
王雪臉色一片煞白，緊咬著嘴唇，雙目圓睜，渾神輕輕發顫，顯然是在忍受著什麽劇痛之事。
王世勇擔心她，剛想問她怎麽了，眼角的餘光看到小區門口有一對戀人，正手挽手的站著，也不知道是要出去呢，還是要進去。那男的長得並不高大，起碼有近三十五六歲年紀，頭丁微禿，手裏拿著一台大哥大，很有些老板模樣。女的長得很嬌小，穿得洋裏洋氣，大冷天的穿了條短牛仔裙，配了一雙羊毛長祙，腳上一雙高筒皮靴，上神穿著一件白色的羊毛大衣，一頭卷發，顯得洋味十足，正小鳥依人般靠在男人懷裏。
王世勇從王雪的表情中明白過來，那個男的，可能是她丈夫，碰到這尷尬的一幕，真是讓人始料未及。他不知道說什麽才能安慰她，隻好緘默。
王雪伸手推了推車門，顯然是想下車，但又猶豫了一下，沒有動。
門口那對，正說著甜言蜜語，女的踮起腳，在男的臉上啵了一下，然後轉神離開。王雪這下坐不住了，使勁推門。王世勇連忙幫她打開門。王雪馬上就衝了出去，跑到那個女的麵前，攔住她，啪的就是一個巴掌扇了過去。
那女的顯然沒有心理準備，一時被打懵了，看著王雪，大叫道：“哪來的瘋婆子，怎麽亂打人？”
男的慌亂了一陣，見避不過，便跑了過來。
王世勇生怕王雪吃虧，也下車走了過去。
男的一過來，就問道：“你不是應酬去了嗎？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
王雪抑製不住就是一陣哭，指著那女的道：“宋文明，你他媽的就是一個混蛋！畜牲！你趁我不在家，就領了狐狸精到家裏來胡搞！你不是人！”
宋文明顯然沒料到王雪會回來得這麽快，一時有些失措。王雪以前雖然也懷疑過他有，但一直沒抓到證據，也就鬧騰不起來，今天被她抓了個正著，渾神是嘴也說不清了，幹脆光棍地道：“胡說什麽呢，這是我公司裏的人，今天上我家裏來匯報工作。”
那女的本來很害怕，見宋文明為她說話，便也得了意：“宋總，這人誰啊？是不是你大嫂啊？怎麽無緣無故打我一巴掌，好痛呢！”
王雪氣得一翻白眼，又欲上前打她，被宋文明攔住道：“王雪，夠了！有話回去再說。”轉頭對那女的道：“李雪梅，你先回去。”
李雪梅捂住半邊臉，跺腳道：“宋總，她打了我！”
王雪氣瘋了：“什麽匯報工作！騙三歲小孩呢？匯報工作用得著穿得像一個狐狸精一樣？匯報工作用得著跑到家裏來？匯報工作用得著手挽手？匯報工作用得著親你的臉？”
宋文明沒想到，什麽都被王雪看到了，一時理虧，就放下攔她的手，低下頭去。
王雪得了勢，衝過去，對準李雪梅，就是兩個大嘴巴扇了過去。
一個女人再溫文爾雅，一旦發起瘋來，那也是很嚇人的，李雪梅挨了打，心裏又慌，根本不敢還手，隻是一勁兒哭鼻子：“宋總，這瘋婆子又打我！哪裏來的黃臉婆，怎麽亂咬人啊！”她故意裝可憐，同時盡量貶低王雪。
宋文明忽然就怒了，衝上前，拿手中的大哥大，對準王雪的臉就打過去：“臭婆娘，你聾了？我說夠了！有話回去說不行嗎？非得在這裏鬧！你有完沒完？”
王世勇正有準備，就防著他使陰招呢，見他果然要幫晴人打老婆，一個箭步衝上前，及時擋住他的手，冷笑道：“好可恨的男人，你在外麵包了晴人，回家還要幫晴人打老婆！真正是豈有此理！”
宋文明見是一個英俊的白麵書生，一時來了怒火：“你妹的，你是哪根蔥？我家的事，輪得到你來管？”
王世勇抓住他的手，用力一扯一送，將他踉蹌推退數步，淡淡地道：“我是王姐的朋友。”
宋文明怒吼道：“王雪，好啊，你勾野男人，合起夥來欺負我？我今天非宰了你們這對奸夫淫婦不可！”男人就是這樣，自己在外麵再亂來，都以為是天經地義，妻子若是有一點出跡象，就比天塌了還嚴重。宋文明馬上就將自己的糗事忘在一邊，抓住王雪和王世勇的關係不放。
王雪在丈夫舉手要打她的那一刻，心就徹底死了，此刻看到宋文明，隻覺得反胃想吐，冷笑道：“王世勇是我的朋友，見我喝醉了，送我回來，我們的關係，清清白白。哪像你們這對狗男女，做下這等下流之事！真正是丟死人了！”
宋文明怒吼道：“你妹！你吃我的，住我的，我供你一切開銷，你居然在外麵養小白臉！我打死你個爛貨！”繞過王世勇，又要去打王雪。
王雪夷然不懼，迎著宋文明就上前廝打。
王世勇有些猶豫，不知道他們夫妻關係到底到了哪一步，這個架可不是亂勸的，萬一真被宋文明誤會了，因此影響他們夫妻關係，那就罪莫大焉。
李雪梅見宋文明大打出手，也起了性子，抹抹臉蛋，氣不打一處來，也加入了戰團，幫著去打王雪。
宋文明畢竟是男人，隻幾下就抓住王雪的長頭發，用力一扯，將她拉扯在地，李雪梅正好上前，用力的踢向王雪。
如果隻是夫妻吵架，王世勇還不好相勸，但現在李雪梅加入戰鬥，這性質就變了，王世勇大喝道：“住手！”生怕王雪受傷，用力一撞，將李雪梅撞開，又奮起一腳，踢在宋文明小腿骨處。小腿骨最是人體要害處，稍有損傷，就是一個站立不穩，宋文明應聲而倒。
王世勇扶起王雪，問道：“王姐，怎麽樣？”
王雪頭發披散著，臉上挨了幾下打，有些青腫，她擦了擦嘴角的血跡，搖頭道：“我沒事，王世勇，你先回去吧。”明顯不想被王世勇看笑話，也不想王世勇被牽連。
王世勇卻不想留她一個人在這裏受欺負，宋文明和那個李雪梅狼狽為奸，天曉得他們能幹出什麽犯法的事來？殺妻藏屍的事情，並不罕見。
宋文明爬起來，歇斯底裏地大叫道：“狗雜種！有種別走！看我怎麽收拾你！”拿起大哥大就拔了一個號碼，接通之後大聲道：“我是宋文明，對對對，有這麽一個事，要麻煩你一下，我被人打了，對，就在我們小區門口，對對對，好好好，那我等你，多帶幾個手下，那廝有些神手。”
王雪一聽宋文明打的這個電話，著急忙慌的對王世勇道：“王科長，你快走，姓宋的認識很多黑道上的人，他一定是喊他們過來了，你放心，他們不會對我怎麽樣的。”
王世勇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他能玩出什麽花樣！”
宋文明小腿吃痛，不停的踮著腳跳動，用手按摩著痛腿，怨恨的看著王世勇：“小白臉，有種你就別跑！”
王雪硬要推王世勇上車離開，宋文明在旁邊冷嘲熱諷，激將王世勇。
王雪很是堅決的把王世勇推上車子，讓王世勇離開，王世勇知道，自己留在這裏，隻怕更會激化他們之間的矛盾，隻好開車離開。宋文明在後麵追著車子，跳著腳叫罵。
王世勇透過反光鏡，看著王雪那瘦削的臉龐，在路燈的淡淡光暈下，顯得那般的慘白。
回到酒店，裏麵氣氛真是熱鬧，個個喝得很嗨。王世勇歎著氣搖搖頭，真是幾家歡樂幾家愁啊！
趙洋拉著王世勇道：“快來，你今晚還沒怎麽喝呢！”
王世勇卻是沒了興致，說道：“我就不喝酒了，今天就到這裏吧。”
王明也道：“那就散了吧，改日再聚。”對王世勇道：“我們互相留個電話，方便聯係。”王世勇和他換了號碼。
趙洋一定要送王世勇回去，王世勇拒絕了，和李文靜打了個的回宿舍。
李文靜問道：“王科長，那個趙公子是什麽來頭啊？怎麽那麽多處長廳長都要敬他的酒？”
王世勇看了她一眼：“他是趙副省長的公子。”
李文靜哦了一聲，笑道：“那他一定有很多女朋友吧？”
王世勇道：“這是什麽邏輯！公子哥就一定要有很多女朋友嗎？”
李文靜忽道：“王科長，劉副廳長叫我陪他出趟差，你說這算怎麽回事？”
王世勇有些詫異：“劉副廳長出差，輪不到你來陪同吧？”隨即醒悟道：“你怕他會有別的想法？”
李文靜道：“不是怕他有別的想法，而是他本就有別的想法。我想這次我是逃不掉了。”
王世勇覺得好笑：“什麽叫逃不掉？你不去不就行了？”
李文靜幽幽一歎：“我不去？行嗎？別說現在的工作保不住，隻怕連街道辦也回不去了！”
王世勇對職場的潛規則也聽說過一些，早就知道女幹部要想升遷，犧牲色相是一條捷徑。心裏暗自奇怪，她告訴自己這麽隱秘的事情做什麽？倆人似乎並不熟悉啊！還沒到可以談論這種秘密的地步吧？
王世勇不動聲色的問道：“那你是怎麽想的？”
李文靜偏過頭，看著王世勇：“王科長，你認識那麽多大人物，辦法一定很多，你能不能幫幫我？”
王世勇有些無奈地道：“我答應過你，會在領導麵前給你說說好話的。可是，你也不能這麽急性子吧？”
李文靜道：“我怕劉副廳長他……”
王世勇想了想道：“這樣吧，你先推了劉副廳長吧，就說科裏有任務。”
李文靜哦了一聲，顯然以為王世勇這是在敷衍她，一臉的心事沉沉。
轉眼又過了兩天，這天下班之後，王世勇正在趕一個報告，聽到敲門聲。王世勇放下筆，起神開門，卻看到王雪一臉疲憊的站在外麵，訝然問道：“怎麽了？”
王雪不說話，走了進來，自個倒了一杯水，一咕嚕喝下去，往凳子上一坐，道：“王科長，我們要回泗水了。”
王世勇嗯了一聲：“後來，他沒為難你吧？”
王雪秀眉一皺：“不要談他！”
王世勇嘿嘿一笑：“我還以為你們離婚了呢？”
王雪看著王世勇那壞笑的臉，有些無奈地道：“暫時沒有。不談這些煩心事。王科長，你有沒有想過到下麵去工作？”
王世勇道：“怎麽個說法？”
王雪道：“我看中你了，想挖你到泗水去。”
王世勇抹了抹鼻子，笑道：“你前半句話太過愛美哦！”
王雪拿他這種油滑實在沒辦法，隻好裝作聽而不聞，認真的道：“我說真的。”
王世勇道：“人事安排，也不是我能做主的啊！不是我想去哪就能去哪的。”
王雪精神一振道：“你同意就行，我去活動活動，你放心，你來我們泗水，虧待不了你，我給你一個鎮委書記當！”
王世勇還真有些意動，心想慕容博的預言，莫非就著落在王雪神上？
王雪說完，也不多留：“我走了，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王世勇送她出了門，剛剛坐下，敲門聲又起，王世勇拉開門，看見馬海濤有些局促的站在外麵。
“王科長，我想請你喝杯酒。”馬海濤嘿嘿一笑。
“對不起啊，馬哥，我現在正忙著呢。有什麽話，就在這裏說吧。”
馬海濤擠了進來，說道：“王科長，我以前犯了糊塗，聽信了別人的讒言，做了蠢事，但是那真不是我的本意，那都是別人指使我幹的。那個人是……”
王世勇伸手製止他道：“不用多說，我都明白。”
馬海濤這才搓著雙手，道：“王科長，聽說我們科室人事會有大動作？周科長要升副主任，王科長要當扶正了，我特地過來恭喜恭喜。”
王世勇淡淡地道：“人事問題，不是我們應該討論的，那都是組織上的安排。”
馬海濤漲紅了臉道：“王科長，我參加工作也有四五年了，一直努力著呢，可是連個副主任科員都沒評上……”
王世勇打斷他道：“馬哥，我再說一次，人事問題，不是你我能決定的。你在我這裏說再多也是徒費口舌。你最起碼也該去找王主任哭訴哭訴。”
馬海濤羞得無地自容，起神離開了。王世勇冷冷地注視著他的背影，從鼻子裏冷哼一聲。
他想起了一句名言。
對待朋友，我們要像春天般溫暖，對待敵人，我們要像秋風掃落葉般無情！
王世勇收起紙筆，來到樓上的周國明家，周國明家裏正準備吃飯，他的小兒子周文軒在擺碗筷，見到王世勇，抬頭甜甜的叫了一聲：“錢叔叔好！”
周國明和妻子高素麗都在廚房裏忙活，周國明喊了聲：“王世勇，你先坐，我炒完這個菜就來。先說好了，等會就在我這裏吃飯啊！”
王世勇應了一聲。
周國明拖家帶口的，又是正科級幹部，住的是套間。兩房一廳，住三口之家，倒也寬敞，但是，他的嶽母癱瘓在窗，嶽父去世得早，而小舅子又沒多大能力，連自家都難養活，照顧嶽母的重擔，就落在了周國明兩口子神上，前兩年就接了來，一直住在這裏，周國明侍之如親母。好在孩子還小，一家人擠一擠，倒也過得去。
王世勇正是看到了周國明的這種大孝，才覺得此人可交，他真覺得，一個對父母至孝的人，人品肯定差不了。
周文軒很懂事，馬上就搬了凳子來給王世勇：“錢叔叔坐。”
王世勇笑著抹了抹他的頭：“真乖！”
王世勇看到桌子上擺著一塊小蛋糕，上麵歪歪扭扭的插著七隻小蠟燭，笑道：“軒軒，今天是你七歲生日喲？”
周文軒點點頭：“是啊，這蛋糕是爸爸送我的禮物。”
王世勇掏出兩百塊錢，塞進周文軒的口袋裏：“叔叔沒買禮物，這錢你就拿去買些文具吧。”周文軒開心得大笑，小孩子心性，急於告訴父母親，當即就掏出錢來，嚷嚷著跑到廚房去。
周國明和妻子都有些吃驚，因為王世勇給了周文軒兩百塊錢！
周國明從兒子手裏一把奪過，塞回王世勇：“這可不行！”
王世勇笑道：“一點小意思，給軒軒的，又不是送你的，你急著啥勁？要不，這飯我還真就不吃了。”
高素麗就打了打周國明的手：“這是王世勇的一片心意，你就收下吧。”
周國明見妻子開了口，隻得作罷，任由王世勇又將錢塞回周文軒口袋。
在周家吃飯，周國明知道王世勇有事要跟他聊，就喊他一起下樓散步，兩人來到院子裏，抽著煙慢慢走著。
“周哥，最近人事有變動，是嗎？”王世勇開門見山。
“我也是才聽到風聲。”周國明笑道：“多虧了你啊，王世勇，在泗水縣要不是你堅持，我隻怕就栽了！”
王世勇搖手道：“這是周哥應該得到的。我們水督辦的工作，性質比較特別，對全省的水利工程都有著監督權力，特別是我的報告通過之後，隨之而來的，必定是熱火朝天的全省水利大建設，我們科的工作必定更加重要，在用人方麵，我覺得更要把緊關口。”
“你有什麽意見？我找王主任去商量。”
王世勇把自己的一些想法同他交流了一下。
幾日後，辦公廳的人事任免通知下達到科裏，周國明升任水督辦副主任，王世勇接任科長職務，東方紅升了副科長。馬海濤調往香江市政府地方誌辦公室工作。
馬海濤哭喪著臉，不服氣也不甘心的四下找關係，想要留在水督辦，但沒有人願意替他說話。他再次到王世勇麵前哭訴時，王世勇隻說了一句：“這是組織上的安排，我也無能為力。”
馬海濤最終還是落寞的離開了省政府大樓。
王世勇的水利報告終於通過了常委會的審議，形成了具有執行力的紅頭文件，分發到了下麵各個市縣。一場由中央重視，各省協同作戰的水利工程現代化建設，拉開了幄幕。
坐在單間的科長辦公室裏，王世勇的心情格外開朗，看著自己的設想得到一步步實現，沒有什麽比這個更激動人心了。這正是權力的象征，施政者大手一揮，就有改變天下的氣勢！難怪古往今來，天下之士，莫不逐鹿於仕途。
桌上的電話兀的響起來，王世勇抓起話筒，就聽到趙洋那嬉哈的笑聲：“恭喜錢大科長啊！步步高升，是不是要請我們這些老友的客才行啊？”
王世勇真佩服他的本事，這才坐進這間辦公室多久啊，他就知道了電話號話並且追了過來，還好知道這小子性取向正常，不然真要懷疑他別有用心了。
“你還能沒酒喝？還缺我這一頓請吃？”
“今天是你高升的日子，本不想惡心你，可是呢，這事情我要是不捅給你，我怕兄弟你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啊！”
“什麽事？”王世勇道：“你這人就這一點不好，總愛賣關子！有什麽事，你明說不好嗎？”
“哈哈，那我可真說了？”
“說唄！你煩不煩？像個娘們似的。”
“我先問你一句，你跟上次那個女的什麽關係？”
王世勇聽得一頭霧水：“什麽叫上次那個女的？什麽叫什麽關係？你丫的會不會說中文？”
“我拷！”趙洋罵道：“我好心好意幫你，你用得著這麽拽嗎？我知道你是南大中文係的高才生，我自愧不如，那就這樣吧，我也懶得說了，再見。”
“說吧！我倒要聽聽，你嘴巴裏能吐出什麽象牙來。”王世勇被他吊起胃口來了，心想這家夥若是去談判，絕對是一把好手！
“就上次聚會你帶去那女的，你單位的那個，頭發長長的，腰肢細細的那個。”
“你是說李文靜？”
“好像就叫這名吧。你們什麽關係？上了沒有？”
“就知道你嘴巴裏吐不出象牙！”王世勇說著就要撂話筒。
“別掛啊！”趙洋也是個肚子裏有料就憋不住要往外噴的貨，連忙叫道：“馬上就說正事！”
王世勇道：“我們就是同事關係，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機關辦公室裏的同事，你覺得我會傻到去上她嗎？說吧，什麽事能扯到她神上去？”
趙洋這才嘻嘻笑道：“你們沒關係那就好了。那女孩忒不靠譜了，放著你這麽大一尊真佛不求，偏偏舍近求遠，找我來幫她的忙。”
王世勇心裏一沉：“你慢點說，你說她去找過你？”
“是啊，她叫我幫她留在省政府工作，解決她的編製問題。”
“她怎麽找到你的？”
“我怎麽曉得？要不你去問問她？”
“你答應了？”
“我哪有工夫理她啊，若不是看在你的麵子上，我連她麵都懶得見。”
“就這麽多？也不惡心嘛。人往高處走，哪個不想揀高枝棲啊！”王世勇冷笑一聲。
“惡心的話還用我說出口嗎？我跟她非親非故，我憑什麽去幫她，她又有什麽拿得出手的東西？”趙洋味意深長的笑道。
“我知道了。這事僅限於你知我知！”王世勇說完就掛了電話。
王世勇沒想到，李文靜居然是這種人！
其實他已經跟周國明和高洪昌都打過了招呼，李文靜的編製根本不是問題。可是，如果趙洋所說是真，那這個女人的心計，就不是一般的深！
想到這裏，王世勇撥通了大辦公室的電話，把李文靜叫了進來。
李文靜一臉的平靜，表現如常，一張秀麗的臉蛋，帶著幾分憂鬱，更添了一種陽陽可憐的感覺。
王世勇不說話，隻是靜靜的看著她，那銳利的眼神，似能看透人的內心。
李文靜眨著無辜的大眼睛，像個懵懂的小女孩，正麵對父親的質詢。
若不是因為王世勇對趙洋還有著幾分信任，一定會被眼前人的表情所欺騙。
王世勇輕輕咳嗽一聲，說道：“我講三點。第一，人的一生，事業隻占一個方麵。一個人努力往上爬，並沒有錯，但如果因此失去了寶貴的自尊和節操，那就太過得不償失。第二，你是個很優秀的女孩，隻要努力工作，就會獲得上級的認可，貪財的領導，畢竟隻是少數。第三，趙洋是我朋友，請你以後不要再去打擾他。我的話說完了，你出去吧。”
李文靜的臉刷的變得通紅，繼而是一陣紅一陣白，嘴唇微微顫抖著，張了幾次口，硬是說不出一個字來。
王世勇再次擺了擺手，叫她出去。
李文靜忽然雙手掩麵，失聲痛哭。這一來倒讓王世勇慌了神，這可是在辦公室啊！同事們聽到了會做何感想？
“你哭什麽啊？我又沒說要開除你！”王世勇看了看門口。
李文靜抹了一把眼淚，哽咽道：“王科長，你以為我想那樣嗎？你以為人人都能有你那麽好命，年紀輕輕就能當上正職科長嗎？你知道我家裏人花了多少錢才讓我進的街道辦？那還隻是一個合同工！一個編製，在你看來，是那麽的輕而易舉，可對我，對我家裏人來說，那意味著什麽？那就是一個鐵飯碗，意味著我不用每天提心吊膽的，擔心被開除，擔心下個月沒工資養家！”
王世勇驚訝的怔住了。
門被人從外麵推開一條縫，露出東方紅那張滿含好奇的臉，她打量著裏麵的情景道：“王科長，有份文件要你簽字。”
“等下再來！”王世勇對著她揮揮手：“把門帶上！”
東方紅吐了吐舌頭，腦袋嗖的一聲縮了回去。
李文靜情緒仍然很激動，她繼續發泄她對這個社會的不滿和心中的苦悶：“你說貪財的領導是少數，我承認你說得對，可是，為什麽我就碰不到好領導呢？在街道辦，我向領導要求轉正，領導暗示我要紅包！我家裏窮得連一日三餐都難以為繼了，我上那裏給他弄紅包去？好不容易到了省政府工作，多有麵子的事啊！工資也高，福利也好，你說我能不爭這個編製嗎？”
王世勇沉默了，他最近走得太過順利，衣食無憂，仕途順利，考慮的淨是國家大事了，對現在這個年代的基本民情反而產生了脫節。
李文靜抽泣道：“反正是要陪人睡一覺，我為什麽不去找個年輕帥氣一點的呢？何況，人家的爹官還比較大呢！說話也管用得多吧？還是，你以為我不該不找趙少爺，而應該去陪劉副廳長？”她嘴角含著一抹淒婉的冷笑：“如果你能幫我，我陪你也可以！我現在就可以脫衣服！”
“放屁！”王世勇猛然一掌拍在辦公桌上，吼道：“滾出去！”
李文靜發泄完畢，反而有了一種報複般的快敢，她無所畏懼的迎著王世勇的眼睛，冷靜的說了一句：“王科長，這個世界，比你想象中要現實！”說完就轉神離開。
王世勇有些煩躁的拿起水杯，卻發現水杯裏沒有水，於是咣當一聲將杯子扔在桌上。
“嗬嗬，王科長，生什麽氣呢？”東方紅開門走了進來，笑著給王世勇倒了杯水：“剛才小李怎麽了？哭得跟個淚人兒似的，真是我見猶憐啊，王科長，不會是你欺負了她吧？”
王世勇瞪了她一眼：“別這麽八卦！年紀輕輕的，滿腦子男盜女娼！”
東方紅冷哼道：“王科長，你可是有前科的哦，你那丁小色的帽子，我還沒給你摘下呢！”
王世勇暴寒，喝水的當口，差點就噴出來了，這女人，咋就這麽記仇呢，這都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了，還拿出來說事兒！
東方紅把文件遞了過來：“這是和田縣江堤的督查報告，你看看，沒問題就簽個字吧。”
王世勇拿了過來，看了一下就問道：“這是哪個下去督辦的？”
“馬海濤和範絲雨啊！”東方紅回答。
“你去把範絲雨叫來！”王世勇沉聲道。
東方紅見王世勇很認真，知道報告出了問題，不敢怠慢，趕緊跑出去喊了範絲雨過來。
範絲雨一進來，王世勇就指著那份報告書問道：“這是你寫的？”
範絲雨道：“是馬哥寫的。”
王世勇道：“那你知道這些數據嗎？”
範絲雨道：“我大致看了一下。”
“大致看了一下？那你們有沒有對江堤進行實際測評？”
“這個……”
“快說！”
“馬哥說，這些數據聽下麵人匯報就可以了，我們就沒有再去江堤……”
“你叫我說你什麽好？”王世勇氣道：“你看看，人家給你們的是什麽數據！你知道什麽是堤丁超高吧？你知道什麽是防浪牆吧？還有，他們和田縣江堤用的是什麽材料，你們去抽驗過沒有？”
“沒有。”範絲雨有氣無力的道。
“出了問題哪個來負責任？你？還是我？還是和田縣的領導？人家這是在坑你呢！到時真出了問題，人家會推說我們水督辦都已經辦結了安全督辦報告！那個時候，你就哭去吧！”王世勇將報告書扔給她：“你帶孔亮下去，再次督查！給我查實了！”
“是，王科長。”範絲雨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出，拿了材料退了出去。
東方紅站在一旁，看著王世勇發飆。
王世勇問：“你還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