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瑤也瞧見這一幕,拿出自己帕子輕輕擦拭小雲的臉:“別哭了,你是個大孩子了,又不是母親繈褓裏的嬰兒,怎麽能遇事就哭呢?”
一提到母親,小雲才收起幾分自己的脆弱,她深吸一口氣道:“二小姐,晚上的飯食是我不對,不過是廚娘讓我故意錯拿的,不是我想拿的。”
蘇瑤也眼皮一跳,她伸手拍拍小雲的肩:“沒事的,我知道不是你。”
小雲錯愕,她抬起頭,一臉驚訝的看著蘇瑤也:“你知道?”
“我又是第一次見她,對她的習性還是有些了解,若真是你自己做錯了事,她定會將你趕出府去,而不是僅僅罰你洗碗。這不過是因為事出有因罷了。”蘇瑤也輕聲歎息道。
小雲用力抹了一把自己的臉,她小臉憋得通紅,就好像自己做錯事情又被別人戳穿了,又擔心會牽連到更多的人。
“二小姐,我……咕咕咕……”
肚子叫聲太過響亮,打斷小雲的話語,她捂著自己的肚子稍稍後退,似乎覺得這樣蘇瑤也就不一定能聽得見。
蘇瑤也側過頭微微笑了笑,她從身後的案板上拿出一袋糕點交到小雲手中。
“吃吧。”
油紙包裏的東西太香了,光是聞到氣味都讓小雲食指大動,她肚子又應景的叫了好幾聲,仿佛在說快點給我吃呀。
小雲舔了舔嘴唇,不可置信看著蘇瑤也:“二小姐,這……這不合適吧。”
“快吃吧,再不吃就不好吃了。這東西呀,就是我特地給你留的。方才我聽見廚娘說罰你今晚不準吃完飯,可你還是個小孩子呀,小孩子需要長身體,怎麽能餓一頓呢。”
小雲的眼裏又還是發熱,眼淚在眼眶裏搖搖欲墜。
“不準哭。有這力氣,不如快些把糕點吃了,好好去睡覺。”
蘇瑤也板起臉教訓道。
小雲用力點點頭,她拿出一塊糕點迫不及待的往自己嘴裏塞去,糕點不小,差點噎著小雲,她廢了好大的勁才把糕點咽下去。
這一幕可把蘇瑤也給看緊張了,她連忙從旁邊的茶壺裏倒出一碗水遞到小雲的手邊,唯恐她真的吃的太快,把自己的噎得兩眼一翻,弄出什麽事情來。
看著小雲狼吞虎咽的吃著糕點,蘇瑤也才輕聲說道:“小雲,你覺得今日這件事是誰的錯?”
小雲手上的動作頓了頓,她看向蘇瑤也的模樣帶著幾分小心翼翼。
“你就實話說,我又不會吃了你。”蘇瑤也笑著說。
小雲低頭想了想:“是……是大小姐不對,她不該這樣對您的,您這樣好,她怎麽能……”
“那如果我需要你的幫助,你願意幫我嗎?”蘇瑤也軟著聲音問道。
糕點的香氣和甜膩還在嘴裏慢慢化開,小雲忽然回想起自己在蘇府過的這些時日,廚娘非打即罵,其他人也不把自己當做人看,他們嘲諷排擠,甚至給自己使絆子,這裏的日子過得完全不如人意。
唯有今晚,隻有今晚。
紗布、蒸籠、糕點,還有蘇瑤也的話,一切都美好的像夢境一樣。
小雲慢慢的咽下嘴裏的糕點,她看向蘇瑤也的眼睛裏帶著光,聲音也是十分的真誠,“我願意幫二小姐,二小姐待我比其他人都好,我願意。”
同樣在今晚睡不著的還有蘇府的劉管家。
劉管家原是家生子,按道理來說在蘇府的時間也不短,能做到管家的位置委實和他的資曆有些關係。
前些年劉管家在蘇府也算是風光,蘇老爺允他娶妻生子都在蘇府裏頭,當時劉管家的媳婦也是蘇府的采買,這日子過得有滋有味。
可好景不長,劉管家的媳婦外出采買的時候剛好趕上那一年京城來了流民,流民帶著瘟疫,他的媳婦也染上了這等傳染病症。
蘇老爺得知此事的時候,直接給劉管家下了死令,無論如何不能把人領回家,即便是到時候人真的死在外頭,蘇老爺願意給劉管家一筆豐厚的喪葬費。
劉管家一來擔心自己的孩子,二來也怕丟了自己的飯碗,最後一狠心就把染了疫病的媳婦扔在外頭讓她自生自滅。
偏生劉管家這個媳婦也是命硬,居然生生扛過來了,後來京城的名醫研製出祛除疫病的良藥,這場疫病才算是徹底結束了。
隻可惜劉管家媳婦這條命是留下來了,也留下了病根。每隔一段時間她的手腳就會痙攣,疼的整夜睡不著覺。
有的時候實在熬不住,甚至會拿刀去割自己的手。
有一次劉管家剛回到自己的屋中就看見自己的媳婦倒在血泊裏,嚇得他趕緊請大夫過來看病。
這件事被蘇夫人知道,她嫌府裏有個病人十分晦氣,幾次三番要把這個女人趕出去,可礙於劉管家這些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最終在他的苦苦哀求下,蘇老爺才讓他留下了他的媳婦。
隻是這樣一來,蘇夫人和蘇清塵都厭惡起劉管家,劉管家也以為有軟肋,做任何事情都沒了之前的心氣勁兒,時常被人拿捏揉搓。
“嗚嗚嗚……”
今夜劉管家的媳婦又是難熬的一夜。
“鳳兒啊,你別這樣啊,你瞧你把小虎都嚇到了,這樣下去可怎麽是好啊。”
劉管家坐在床邊,看著被自己拿粗麻繩捆起來的女子,他摸著眼淚撇開頭不敢去看。
而床邊擺著的小榻上,一個看起來不過五六歲的男孩兒正捂著嘴坐在上麵哭。
他哭起來是沒有聲音的,這當然不是因為他不會發聲,而是因為當初他哭出來的動靜驚動了外麵的人,劉管家為了能讓自己一家人留在這裏,打過他很多次。
“咚咚咚。”
急切的敲門聲響起。
劉管家立馬從床邊站起來,就連坐在榻上的小男兒都一臉驚恐的望著門口,仿佛外麵敲門的不是人,而是什麽洪水猛獸。
“咚咚咚。”又是三聲。
劉管家硬著頭皮去看門,門一開,他當即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