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可對心意
風花雪月樓。
三層之高,呈寶塔之狀,下寬上窄。
這第一層最為廣闊,也最是喧嘩,三教九流,饕餮之意就是來者不拒,一律吞食,取“鯨吞天下”之勢,也正因為如此,饕餮財力之雄厚,猶如諸天星鬥。第二層則要窄上一些,可若算下來,也能容納三四百人。至於第三層,顯貴所在,非常人能進入,能上去的,皆是景唐權勢滔天之人。
如今風花雪月樓算是爆滿,且不說第一層人頭攢動,笑語不斷,第二層亦是如此,斛籌交錯,酒香飄飄,珍饈美酒擺滿桌。
有人說,天下儒生最為會享受,常是流連於勾欄瓦舍,一擲千金,比比如是。
此言不假。
李長安來時,已是酒過三巡,他換上了新衣,依舊是粗布白衣,方進酒樓,濃鬱酒氣撲鼻而來,入目一片,皆是放浪形骸。
李長安搖頭,儒釋道三家,儒生最易得意忘形。
“太白兄!”
李長安抬頭,就見李平易於二樓呼喊,他這一喊,卻是讓嘈雜之音刹那消散,一瞬間,所有人都看向了李長安。
就是那最高的三層也有目光放下。
會試之前,入了京兆尹大牢,放眼景唐二十載,也不見有此奇事,至於之前有沒有,這些學子倒是不關心。
李長安咧嘴一笑,雲淡風輕,負手徑直走向二層。
隻是此地並非隻有廣勝舉子,還有其餘州府的舉人。李長安隻當不知,但有人卻不想輕易放過。
“久聞李兄文采斐然,今日得見,李兄不介意露兩手,讓我等品味一二吧?”
隻見一身穿淡藍色儒衫的男子起身,手持酒樽,遙遙對著李長安一舉,算是打了招呼。
“不錯不錯,在下天明州鄧亦,久聞李兄大名,那一句‘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可是讓我等神往已久。”
又是一人起身,滿臉笑容,天明州位於景唐十四州第三,果然,在座舉人皆是投來了異樣目光,自古以來,文無第一,此事不假,如今李長安卻是處於浪尖之前。
李平易於樓上,折扇搖擺,好不風流,他那上一柄已經扔了,扇骨盡碎,已是廢物。
李長安哈哈一笑,道:“雅興所致,本公子卻之不恭,隻是後日會試,各位大才還請手下留情啊!”
“自然自然。”
“客氣客氣。”
眾人以禮。
李長安一看,一層上二層,八階木梯,於是,他道:“我曾想獨自一人遊山玩水,來到京城,隻是不想半道遇偃濼江相阻,幸而有刺史大人發船而至。”
李長安說的輕,眾人聽的明。“遊曆之間,曾遇一古寺,名為大覺,寺內香火鼎盛,於我有一頓齋飯之情,今日玉盤珍羞在眼前,一時感慨,既然各位想考校一番,那我就以大覺寺為名,草作一首,請各位品鑒!”
“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曲徑通幽處,禪房花木深。山光悅鳥性,潭影空人心。萬籟此俱寂,惟聞鍾磬音。”
李長安一步一句,待詩念完,人已至二樓。
“可曾對的上凡之心意?”
李平易猛然回神,李長安不知何時已經到了身前,嚇了他一大跳,李平易臉色有那麽一瞬間的不自然,眼神明滅刹那,他笑道:“太白果然大才!”
李長安哈哈大笑,李平易神色難看,這笑聲似是對他的嘲諷,幾乎在呼吸之間,胸中殺機猶如烈火烹油,熊熊燃燒,不可熄滅。
至於各州府其餘舉子,也是紛紛大笑起來,稱讚李長安高才,隻是這其中到底有幾分真情,幾分假意,還有待商榷。
與此同時,在那三層之上,有十餘包間,其一正是八皇子劉安,“你確定是刑部尚書親自去放的人?”
“回稟殿下,屬下確定!”李峰站在劉安身後,恭敬道。
劉安聞言,俊郎麵容上露出了一抹莫名笑意。
“豈不是小九與他待了一夜?”
而在另一包間中,貔貅少主陸孚正斜躺在床榻,“景唐皇帝老糊塗了?竟為了這麽一個窮酸書生宰了自家幾名大臣,連京兆尹這個管家也下了大獄,眼見著是活不成了。”
“少主,影衛傳來消息,此番探查他們損失慘重,錦衣衛雖也不好受,可這畢竟是在景唐的地界兒,我們大元鞭長莫及,吃了虧。”
“無妨,傳信給四皇子,就說,就說老子在這億萬裏之外,大元的那些個美人給老子留點!”
“是!”
……
而九重天闕之中,劉昭第一時間就得到了消息。
“王華元,你錦衣衛號稱無孔不入,是否知曉他入了大覺寺?”
王華元聞言,立馬跪伏稽首,道:“回稟陛下,大覺寺是佛門六寺之一,臣錦衣衛不曾滲透進去。”
劉昭聞言,十二冕旒後,目光刹那鋒芒,沉聲道:“朕為四海之主,普天之下,皆為朕土,大覺寺既在景唐,那就唯有臣服一途!”
“王華元,切莫再讓朕失望!”
“臣,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定不負陛下恩寵。”
……
李長安抬眸,向上看了一眼,揉了揉鼻頭,道:“有趣,有趣。不知不覺,竟有人以我布下一場棋局,嗬嗬,真想見一見執棋人,問一句,我這一顆棋子用的可還順手?”
李長安眼中飛快閃過一抹思緒,隨後深吸一口氣,將這一切拋諸腦後。
也是如今道行太淺,若是開辟了丹田……
推杯換盞,歡聲笑語。
後日會試,寒窗苦讀十餘載,一朝來臨,不是恐懼,反倒瘋狂。
其實今夜並非隻有風花雪月樓如此多人,興慶皇城其餘酒樓亦是這幅場景,就是勾欄瓦舍,流連脂粉的舉子亦有不少。
所以李長安才說,儒家最是容易得意忘形。
大理寺。
霍子陽隻一日,已然是判若兩人,京兆府尹雖是任人搓圓弄扁,可終究是皇帝的“看門狗”,等閑無人敢下手。
可這一次不同,聖意如此。
正所謂樹倒猢猻散,牆倒眾人推。
霍子陽短短半日時光,已經奄奄一息,渾身上下無一處是好。
而他不曉,死亡即將到來。。
一身披黑色鬥篷,頭戴黑色大帽的男子進入牢房。
“八皇子請你上路,放心,你的家人有人照看,無需掛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