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許皇後見魏泰如所料,當眾求娶莊明卿,她眼睛便往朝臣座位上一看。


  其中一位朝臣早被許章叮囑過,當下“嘩”一聲站起來道:“三皇子,我們昭和公主已育有兒子,怎能讓她們母子分離,嫁至北齊呢?”


  魏泰微笑道:“哪昭和公主可有成親?”他見朝臣不答,便接著道:“既未成親,我自可求親。若昭和公主願意,也大可帶同兒子一同往北齊,我定視如親生。”


  群臣瞠目結舌,這也行?

  北齊三皇子看來是誓在必得了。許皇後正待說話,一眼瞥得白蘭花臉色不對,心念急轉,卻是止了話。莫非本宮猜錯了,白賤人其實不願意讓莊明卿遠嫁?若這樣,可是真正熱鬧了。


  白蘭花卻沒有料到魏泰會當場求娶莊明卿。以她對景光帝的了解,景光帝是會答應魏泰要求的。皇帝當眾一應承,事情再無轉機。


  白蘭花心念急轉,當機立斷,朝莊明卿耳語道:“你要自救!”


  莊明卿搶在景光帝開口之前,站起來俯視魏泰道:“三皇子當眾這般,豈不是強人所難?既知我有兒子,便自當明白,我隻心係孩子父親,斷不會嫁他人。”


  見得莊明卿當眾表白對程萬裏的愛慕,眾人大嘩,交頭接耳起來。


  景光帝卻是不快了,他一個做皇帝的還沒開口,底下這些人搶著說什麽話?再有,昭和公主這是仗了誰的膽子,就敢越過他拒絕北齊三皇子了?


  許皇後見景光帝臉色一沉,心下暗爽,開始準備看好戲。


  景光帝喝莊明卿道:“還不坐下,成何體統?”


  莊明卿忙坐下了,這個時候才發現自己後背全是冷汗。


  魏泰卻不依不饒,還是站在當地道:“昭和公主所言差矣,娃兒已四歲,昭和公主卻未成親,可知娃兒父親並不在意公主,也不是公主的良人。我卻不同,我對公主一見鍾情,敢當眾發誓,此生不負公主!”


  景光帝思慮的,是三國的局勢,明月公主至匈奴和親,昭然公主也至北齊和親的話,大漢國便如跨足而立,穩穩當當。


  莊明卿這回不須白蘭花提醒,又站起道:“三皇子不肯罷休,是想逼死我麽?”


  “放肆!”景光帝微怒,喝白蘭花道:“你教的好女兒!”


  白蘭花淺淺一笑道:“明卿一出生,便在外間受苦,自不同宮內養大的公主那般懂規矩。”


  許皇後這個時候插嘴道:“北齊三皇子求親,代表的是北齊國向大漢朝求親,明卿一個公主,有什麽資格說話?”


  景光帝投給許皇後一個讚許的眼神。


  許皇後知道景光帝這個時候需要她來做這個醜人,便道:“明卿,你身為公主,吃皇家祿,哪能隻考慮自己?你瞧明月公主,本已成親,為了大漢朝,不是和離了,準備和親麽?”


  莊明卿怒火在胸口亂湧,數年前,傳來莊忠原父子被擒的消息後,她便感覺自己一直活在懸崖邊,刻刻有墜崖的危險,活得提心吊膽。為了形勢所逼,迷了程萬裏生下程元參,那幾年的日子並不好過。之後,性命一直握在別人手裏,別人一句話,便能亡她們全家。破釜沉舟進宮了,以為當了公主之後,能自保了,誰知道北齊三皇子等在這兒呢!

  莊明卿以前百般壓著自己,謹慎行事,委屈求全,怕的是連累全家。現下卻又不同,她的全家是誰啊?她現下父親是皇帝,母親是寵妃,兒子元參未成年可免罪,換句話說,她就是任性了,其罪隻在自身,連累不著別人。


  莊明卿一下拆了發髻,散了頭發道:“我願放棄公主身份。”本就是冒牌公主,早不想當了。不是公主了,也就不須和親。


  眾人聽著這樣大逆不道的話,都極為駭然。景光帝更是勃然大怒,喝道:“革了她公主封號,即刻送進皇覺廟,讓主持給她落發,讓她好好修行。”


  不想和親,也別妄想嫁程萬裏,就落發當尼姑去罷!


  ……


  皇覺廟卻是皇家所建,座落在京城西麵,裏麵除了普通尼姑之外,也有一兩個獲罪修行的嬪妃。


  主持迎來莊明卿一行人,再領了聖旨,不敢耽擱,馬上準備給莊明卿剃度。


  剃刀上頭,莊明卿頭皮一涼,這才後知後覺叫喊了一聲,眼淚落了下來。


  侍衛和內侍還圍在跟前,等候結果,主持不敢停手,剃刀再動,直至把莊明卿剃成光頭。


  看著一絡一絡烏發落在地下,莊明卿眼裏的淚反止住了,拳頭緊攥,死咬著牙關,才沒有當眾嚎出來。


  待內侍和侍衛走了,主持便領著失魂的莊明卿進房,讓人端來饅頭和水放在房內,自行走了。


  莊明卿呆呆坐了半天,這才輕輕抬手去摸頭頂,這一摸嚎叫出聲。


  主持聞聲而來,進門道:“覺明,你已是出家人,須當修心養性,不可大喊大叫。”


  莊明卿停了叫喊,總歸覺得頭皮涼嗖嗖不好受,問道:“可有頭巾?”


  主持不明所以,尼姑廟要頭巾作什麽?

  莊明卿道:“光著頭感覺好冷。對了,你們冬天是怎麽過的?頭和脖子得冷僵了罷?”


  主持有些無奈,搖了搖頭道:“出家人以清心苦修為主,不怕冷。”


  莊明卿抹抹淚道:“可我怕冷,你得給我尋一條頭巾來包頭,要不然,我還要叫喊。”


  對方畢竟是皇帝女兒,生母還是寵妃,或者還有翻身機會也未定。主持不願把事情做絕了,出門吩咐一個小尼姑去給莊明卿尋頭巾。


  小尼姑前些時掃地時,倒是揀了一條頭巾,一時卻是忘記上交,正好擱在靜室中,這會便去取了,回明主持。


  主持見頭巾是男女通用式樣,便點點頭,拿進去給了莊明卿。


  莊明卿把頭巾包在頭上,這才感覺好受些了。


  莊明卿在廟裏苦熬著時,白蘭花也沒閑著,先是接了程元參到宮中住著,接著百般謀劃,想把莊明卿從廟裏接出來。她卻是怕許皇後或是費貴妃的人會到廟中對莊明卿不利。


  景光帝盛怒之下,自不會答應讓莊明卿出來,隻是經不住白蘭花柔情相求,還是答應讓白蘭花去看望莊明卿一回。


  白蘭花得了聖意,馬上領著程元參到了皇覺廟。


  主持得知白淑妃要來,忙清了場,不再接待外客,忙忙把白淑妃並程元參引進靜室中,又著人去請莊明卿。


  白淑妃知道莊明卿可能還會在廟中再住一段時間,自要籠絡著主持,少不得溫聲說話,又問及莊明卿景況。


  主持一一說了,另道:“昭和公主這幾日心緒不寧,飲食無心,還要請淑妃娘娘好生勸著才是。”


  白蘭花道:“乍然生變,她自是不適應的。我自會好好勸她。”


  主持又道:“今晨,小徒還來稟報,說昭和公主似是胃腸不適,嘔吐了一回,正待請大夫給她診治。”


  白蘭花道:“待我先給她診脈看看。”


  說著話,小尼姑已是引了莊明卿過來。


  程元參見著莊明卿,已是下地,奔跑過去喊道:“阿娘!”他喊著,一眼見得莊明卿頭上包著頭巾,穿著灰色尼姑袍,與往日不同,不由停了腳步,疑惑起來。


  莊明卿已是蹲下地摟了程元參,順帶著給白蘭花行禮道:“見過淑妃娘娘!”


  主持知道她們母女有話要說,已是退了下去。


  白蘭花待莊明卿坐到身邊,端詳一下她的古怪樣子,不作置評,隻道:“你再忍些時候,待皇上氣消了,我再求求情,自會接你出去。”


  程元參坐在莊明卿膝上,從她頭巾邊沿上覷著,終於覷見莊明卿一點青白的頭皮,他不安扭動著,又用手指去碰碰莊明卿的頭巾。


  莊明卿一側頭,程元參趁機扯下她頭巾,驚叫一聲問道:“阿娘,你頭發呢?”


  莊明卿趕緊安慰他道:“頭發雖沒了,但過些時候,會再長出來的。”


  白蘭花也安撫程元參道:“你阿娘掉頭發了,要在這兒治病,待頭發長出來,就可以回去了,你要乖乖的。”


  程元參趕緊點頭道:“我會乖乖的。”一邊嗷一聲哭了,“阿娘沒頭發了,阿爹還會要她麽?”


  莊明卿一把摟住他問道:“哪你要阿娘麽?”


  見程元參點頭,莊明卿便道:“瞧,你不嫌棄阿娘,你阿爹也一樣。”


  程元參這才放了心,止了哭聲。


  白蘭花讓程元參坐到門檻上,吩咐他看著門,有人過來就稟報一聲。


  程元參自認為肩負重任,果然過去坐在門檻。


  白蘭花這才對莊明卿說及宮中形勢,並北齊三皇子這段子的反應。


  莊明卿道:“北齊三皇子是被人當槍使了。”


  白蘭花說完宮中的事,又問及莊明卿腸胃不適之事。


  莊明卿道:“不過心緒不佳,且飲食過於簡陋,這才嘔吐的。”


  白蘭花便伸手給莊明卿把脈,一邊道:“這當下,還得養著身子,不能自己糟塌了。”


  白蘭花纖柔的手指搭在莊明卿手腕上,一時卻有些驚疑,另換了一隻手腕再搭脈,怕自己診錯了。


  莊明卿見白蘭花神色鄭重,也有些不安起來,問道:“怎麽了?”


  白蘭花抬眼道:“是喜脈。”


  “怎麽可能?”莊明卿失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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