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莊明卿明白了過來,她進宮時間不長,本沒有根基,身邊能信得過的,不過石嬤嬤一個而已。這幾天她配藥方之事肯定被宮殿中的宮女察覺到了,就是今早伸左手泡藥水,也沒能逃過宮女的眼睛。一切,全在許皇後謀劃中。


  程萬裏瞧著朝臣的神態,也明白了過來,這人,是許皇後的人。他開口道:“公主殿下右手的手指已被刺了兩針,定是痛疼難當,怎堪再刺第三針?大人既說兩隻手並無不同,何不刺她左手滴血呢?”


  景光帝見朝臣這般,也略為不快,皺了皺眉。


  朝臣不待景光帝訓斥,搶著開口道:“公主殿下用右手的手指和費國舅滴血驗親,若用同隻手指和皇上滴血認親,更顯妥當。”


  旁邊另一位朝臣道:“皇室血脈,當慎之又慎,王大人所言,正是謹慎之處。公主殿下何防配合一下!”


  莊明卿垂首苦笑一下,她這會再堅持要用左手,反會令人生疑心。但是……


  她抬眼道:“大人隻刺這一針麽?若待會說道還不夠謹慎,還得再刺一針,我可不依了。”


  被稱作王大人的朝臣道:“公主也是千金之軀,今兒刺了三針,已是辛苦了,怎會再刺一針呢?”


  莊明卿看向景光帝道:“父皇聽見了麽?可不許他食言。”


  景光帝道:“他敢?”


  莊明卿皺皺鼻子,裝作怕痛的樣子,用左手扶著被刺了兩次的右手手指,遞到王大人跟前。


  王大人拿過銀針,在莊明卿手指上一刺。


  莊明卿吃痛,手指迅速一縮,縮至左手掌心內,同時左手的手指朝右手的手指一擠一彈,甩了一滴血至清水中。


  王大人手指慢了一步,眼睜睜看著莊明卿用左手擠了血至清水中,待要再說什麽做什麽,都已是遲了。莊明卿今兒挨了三刺,他剛剛又有言在先,若還要再刺莊明卿一下,在眾人和景光帝眼中,便是挑釁甚至過份之舉了,且莊明卿也斷不容他這樣做了。


  王大人更有一份不確定,心下認為許皇後的疑心或者是多餘的,莊明卿的舉動,或者是為了誘導他做出那過份之舉,好借機扳倒他,再牽出許皇後來。他隻一猶豫,良機已失,莊明卿已是縮回手,坐回白蘭花身邊。


  景光帝見王大人傻站著,以為他不敢下手刺自己,便道:“朕自己來罷!”說著奪過銀針,迅速一刺,擠了一滴血至清水中。


  程萬裏近前,端起碗輕輕蕩了蕩,隻見兩滴血蕩漾了一下,漸漸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


  景光帝看著碗中景況,心中如撥雲見月明,朝眾臣道:“諸位卿家自己看!再有人造謠誣陷朕的愛妃和愛女,定不輕饒。”


  朝臣遂一上前細看,再無言語。


  稍遲,白蘭花便領著莊明卿退下了。


  許皇後自也很快聽聞了朝堂滴血經過,她氣得臉都紅了,一拍案道:“都查得莊明卿配藥方泡藥水,明明是心中有鬼,想要蒙混過關,固然還真讓她蒙混過去了。過了這關,她便是堂堂正正的公主,誰還會再質疑她?白賤人也能吐氣揚眉了。”


  心腹嬤嬤道:“可聽聞了,朝堂上,程萬裏也助著她呢!”


  許皇後道:“這一關,倒不指望程萬裏就偏向我們。本還想著,莊明卿的身份就是有疑,皇上也不會馬上處置,肯定還要再調查當年的事。那時事情一拖,葉習晴又勾得程萬裏的心,令程萬裏放棄了莊明卿,白賤人也就沒有助力,隻能等死了。誰知道那幫廢物,固然一點用也沒有,就這樣讓莊明卿得逞了。”


  許皇後越說越氣,恨恨道:“這一回,我們更惹皇上生厭了。”


  朝堂這番事故,景光帝確實認為白蘭花和莊明卿受委屈了,也確實認為是許皇後搗鬼,想要誣陷白蘭花母女。隻是陳禦醫已死,他又不願清查後宮,引起宮中動蕩,便決定暫時放許皇後一馬,但心中對許皇後最後一點情份,也就消盡了。


  費貴妃聽得事情經過,卻是喜惱交加,喜者,費國舅擺脫了嫌疑,許皇後更加失了聖心;惱者,白蘭花經過這次事件,自更加得了聖寵,隻怕皇上為了補償她,不日將晉封她為妃。


  費貴妃所料不差,經了此事,景光帝更加憐愛白蘭花,認為她在外受苦多年,進了宮中,也是受盡排擠苦楚。


  當晚,景光帝又到了白蘭花宮殿中,執了白蘭花的手道:“愛妃受委屈了!”


  白蘭花垂眼,輕輕道:“皇上知道我的委屈,我這委屈便不算委屈了。”


  景光帝捧起白蘭花的臉,凝視著她道:“這麽多年來,你怪朕麽?”


  白蘭花知道他是問,當年那一個晚間,他喝醉了,強行把她……


  幽幽經年,往事不堪回首。白蘭花把一股怨憤強行咽下,美眸半垂,吐氣如蘭道:“我已進宮了,皇上何須再問?”


  景光帝道:“也是,以你的性子,若還怪朕,哪裏肯進宮?朕現下隻感歎,咱們白白失了二十年時光。”


  白蘭花低低一笑,並不言語。


  景光帝擁住白蘭花道:“朕想過了,你沒有兒子,在宮中總歸要吃虧。六皇子失了生母,今年又才七歲,不若讓他承在你膝下,由你撫養,可好?”


  白蘭花道:“七歲已懂事了,隻怕不能跟我貼心。”


  景光帝想一想道:“也罷,此事容後再議。”


  白蘭花心內喟歎,景光帝這刻再溫柔,也不能令她忘卻前塵往事。


  當晚,景光帝安歇在白蘭花宮殿內,自有諸般溫柔手段。


  至第二日,就有策封的詔書到了白蘭花宮殿中,晉她為淑妃,除了皇後之外,位份僅在費貴妃之下。


  許皇後和費貴妃同時氣結。費貴妃更氣悶的一件事是,景光帝正式下旨,讓明月公主和離,準備到匈奴和親。


  明月公主本還抱著希望,認為憑著費貴妃的手段,事情能有轉機,待得旨意一下,不由傻了眼。她接了旨,馬上就進宮了,見著費貴妃,不由哭叫出來,又嚷著要去質問景光帝,讓他收回成命。


  費貴妃拉住她道:“沒用的。”


  明月公主哭著道:“難道母妃就要眼睜睜看著我去和親?”


  費貴妃道:“你且委屈幾年,總有回來的時候。若現下去鬧,對我們都不利。”


  明月公主掙開費貴妃的手道:“我不找父皇了,我找莊明卿去,若不是她,我何至於要去和親?”


  費貴妃這回倒不攔著,景光帝下旨讓明月公主去和親,現下明月公主就是對莊明卿如何了,莊明卿也隻能自認倒黴。


  待明月公主領著人一走,費貴妃便吩咐幾位嬤嬤道:“你們跟去,在外間候著,不讓別人跟前,也不要讓昭和公主宮殿內的人跑出來求救。”


  且說莊明卿因白蘭花得寵之故,一時也人緣大好,不時有嬪妃到她暖閣內走動。


  當下正送走兩位嬪妃,宮女報進來道:“明月公主來了!”


  莊明卿還沒說話,就見一個明豔照人的女子直闖了進來,喊著身後的人道:“給本公主砸!”


  她一聲令下,身後數位宮女和嬤嬤便動手砸起房內的東西。


  莊明卿心知不妙,正要奪門而出,卻被明月公主堵住了。


  明月公主從懷中掏出一把匕首,冷笑道:“我若是劃花了你的臉,或者插你一個血孔,你認為,父皇會治罪我麽?”


  她身邊兩個嬤嬤幫著明月公主堵住莊明卿,這時幫腔道:“皇上還要讓公主殿下去和親,怎麽舍得治罪公主呢?”


  莊明卿心下一沉,是的,明月公主這會就是殺了她,最多被訓斥幾句,絕不會被治罪。她向身後看去,卻見自己宮殿內的宮女和嬤嬤縮得遠遠的,根本不敢過來。想喊一個人出去報訊,看來也不可能了。


  明月公主恨恨道:“今兒,你不死也得殘,我絕不手軟。”


  莊明卿心下苦笑,沒有進宮前,以為自己處於險境,性命隨時難保,現下看來,進宮了才是時時處於險境呢!


  明月公主步步緊逼,莊明卿步步後退。


  退至牆壁前,再無可退,莊明卿突然道:“公主想不想知道白家獨門秘香的配方?”


  明月公主腳步一頓,白蘭花那樣的年紀能得恩寵,聽聞是因為擅長製香,身懷異香之故,更聽聞當年母妃為了得到白家秘香配方,用盡了手段,若今兒能得秘香配方獻與母妃,豈不是……


  莊明卿深吸一口氣道:“公主請喝退其它人,我把秘香配方念給公主聽。”


  “來人,備紙筆!”明月公主回頭吩咐一聲,又朝莊明卿冷笑道:“想趁亂讓人去通風報訊麽?把別人當傻子呢!”


  莊明卿拖延著時間,隻盼白蘭花那邊有人知道明月公主進宮之事。


  明月公主看著宮女備好紙筆,便朝莊明卿道:“好了,把配方寫下來罷!若不然,先戳瞎你一隻眼睛。”說著拿匕首在莊明卿眼前比劃著。


  莊明卿坐到案前,慢慢磨墨,執筆寫下幾個藥名。


  明月公主見她磨蹭,喝道:“寫快點!”


  莊明卿一抬頭,卻是朝明月公主背後喊道:“父皇!”待明月公主愕然回首,她手裏的墨硯已是帶墨朝明月公主砸去,同時一躍而起,鑽過幾位嬤嬤身邊,朝殿外飛奔。


  明月公主舉著匕首在後狂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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