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歌姬聽到杜雲錦尖叫時,已知不妙,從陰影處悄悄站起,分辨一下方向,迅速溜了。她憑著記憶摸到宴席不遠處,喊住一個婆子笑道:“嬤嬤,我家夫人讓我先回去,我怕天黒走失了,你送我出府門外可好?”


  因今兒來赴宴的夫人也各自帶了大丫頭等人過來,鶯鶯燕燕一堆,婆子也認不全,現見一位打扮妖嬈的女子跟她說話,便問道:“你是哪家府上的?”


  歌姬道:“我是侍郎府上的。”


  婆子倒是知道侍郎夫人出門赴宴喜歡帶上幾位妾侍的,因心下恍然,笑道:“請隨我來罷!”


  有婆子引著,歌姬順利出了將軍府。她一出去,就有車夫趕了馬車過來,讓她上車,直接送走。


  車輕馬快,不須多久,馬車很快到了陶溫潤所住的別院。自有人領了歌姬進去見陶溫潤。


  陶溫潤聽完歌姬稟報,馬上吩咐道:“你住一晚,明天一早,我安排人送你出京城,你找個人嫁了,再不要回京。”


  歌姬應了,退了下去。


  陶溫潤待歌姬下去,馬上去見了白蘭花,把事情經過說了。


  白蘭花略略意外,沉吟一下道:“程萬裏若喜歡明卿,事情便有轉機,若他對明卿無意,這等情況下,為了家醜不外揚,為了程畢三,隻怕他要對明卿下狠手。”


  陶溫潤道:“程萬裏小小年紀就撐起府務,父母親不在京城這些年,他自己還能應付著費國舅,在京城立穩足根,其心性之堅忍,不容小看。這樣的人,為了大局,肯定會犧牲莊姑娘。”


  白蘭花馬上道:“你速去將軍府,把明卿接到這兒。”


  陶溫潤拱手應了,轉身退下去。


  將軍府暖閣內,程萬裏聽得門響,已是一轉身,迅速一整衣,喝葉習晴和杜雲錦道:“閉嘴!”


  杜雲錦尖聲道:“好一對奸……”她還沒說完話,卻被程萬裏的眼神嚇住了,一時閉了嘴。


  葉習晴這會找回程萬裏未婚妻的感覺,抖著手道:“將軍,你總要跟我解釋一聲罷?”


  程萬裏冷冷道:“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那樣,你別多心。”


  莊明卿已迅速站起,整理好衣裳,心下卻不害怕,自己連死都不怕,還怕什麽事情被撕開被撕破呢?今晚之事,能解釋得清便好,解釋不清,也是命。


  隨著杜雲錦尖叫聲傳出去,已有府中侍衛往這邊來了。


  程萬裏吩咐侍衛道:“搜園子,把園中不明來路的女子拿下!”


  那位歌姬敢下藥,分明是有人指使,至於侍郎大人妾侍之說,應該是假托。沒有人行事之前,會報自己真實身份的。


  葉習晴見程萬裏不肯多說,她定定神,便去問莊明卿道:“莊大夫,究竟發生了何事?你和將軍是怎麽回事?”


  莊明卿沙著聲音道:“有一個不明來路的女子在醒酒湯中下藥,我看見了,忙來告訴將軍。將軍卻是沾了湯碗,被迷了性情,伸手來掐我。”說著展示自己脖子上的掐痕。


  葉習晴看著莊明卿脖子上的痕跡,有些作聲不得。


  杜雲錦也近前去看,心下道:莫非真是我看錯了,他們並不是在……


  程萬裏身邊的侍衛很快來稟報道:“將軍,是有一位不明來路的女子混在赴宴的夫人們中進了將軍府,又說自己是侍郎大人妾侍,借機接近端湯的婆子。屬下剛查到,這位女子已是出府,不知所蹤。”


  程萬裏拍案道:“讓人去查,去追,務必追查到這位女子。”他說著,心下另有計較,四年前,是陶溫潤安排這位女子服侍自己的,如今若查不到這位女子,自己隻管去問陶溫潤就是。


  前廳中赴宴的夫人們,聽得一點動靜,也猜測將軍府有事,便紛紛告辭。


  程太夫人讓人遂一送走她們,也忙忙往暖閣這邊來問情況,聽得有人下藥在湯碗要害程萬裏,也是大怒,罵了幾句。


  程萬裏見天也晚了,便吩咐葉習晴道:“你扶祖母回房去,早些安歇,有什麽事兒明天再說。”


  葉習晴應了,扶了程太夫人要下去。


  莊明卿至這會,極是後怕,忙也過去扶住程太夫人,和葉習晴兩人一道,送程太夫人回房。


  程萬裏待要說什麽,還是忍住了,但心下對莊明卿的疑惑,卻是越來越大。那位歌姬和莊明卿之間,有沒有關係呢?


  莊明卿送程太夫人到房中後,才告辭出去,走到廊下,卻有丫頭來找她道:“莊大夫,府門外有人來找你,說是你阿娘派人來的。”


  “阿娘?”莊明卿稍一疑惑,馬上會意,阿娘是來打聽今晚之事的麽?正好葉習晴也出來了,莊明卿便道:“葉姑娘,我可能要回娘家一趟,還要請你幫著照料一下元參。”


  葉習晴心下認為,今晚之事絕不簡單,莊明卿的行為也不是表麵上那樣簡單,她當下試探道:“莊大夫,你是有什麽事瞞著我們麽?不管如何,元參是將軍的侄兒,你有事,跟我們商量,總歸能解決。”


  莊明卿不答葉習晴的話,隻轉了話題道:“葉姑娘,元參就拜托你了!”說著出門。


  莊明卿才到府門外,一輛馬車駛了過來,陶溫潤揭車簾道:“快上來!”


  莊明卿這才知道,原來是陶溫潤假托白梨花,讓人請她出來的。


  陶溫潤催促道:“快點,莫讓人看見!”要是被程萬裏知道他來接莊明卿,再一聯係歌姬之事,當年的事也會被翻出來,他還不得被程萬裏剝掉皮。


  莊明卿回頭看一眼將軍府,這才上馬車,心下莫名惶然起來。因見馬車飛馳,便問道:“這是去哪兒?”


  陶溫潤道:“帶你見一個人。”


  莊明卿以為隻是出去一會兒,便不再多問。另簡略說了今晚發生的事,又說及程萬裏已讓人去追查歌姬之事。


  陶溫潤道:“莊姑娘,你現下的身份是程萬裏弟婦,程萬裏為了他弟弟,為了將軍府名聲,肯定要犧牲你,你得有心理準備。”


  莊明卿卻存著一點僥幸心理,低聲道:“將軍不像是這樣心狠的人。”


  陶溫潤冷笑道:“是你不了解男人!”


  莊明卿被潑了冷水,回心一想,是的,自己憑什麽認為程萬裏會護著自己呢?從頭至尾,程萬裏何曾表現出半絲喜歡自己。按常理來說,程萬裏當然要護著程畢三,對付她這個想勾引大伯哥的女子才是。


  莊明卿緊了緊衣領,眼眸暗淡下去,心底一絲希望也熄滅了。她開口道:“要不然就告訴他,我和畢三是假夫妻,我並不是他弟婦?”


  陶溫潤憐憫地看她一眼道:“遲了!一來,程太夫人接你和元參住進將軍府時,已到處宣揚過,說程萬裏還有一個弟弟,而你,是程萬裏弟婦。你若不是程萬裏弟婦,這樣欺瞞將軍府,算是怎麽回事?二來,你若不是程畢三妻子,元參這樣像程家人,算是怎麽一回事?如此一來,程萬裏自能順勢查清四年前的事,也能確認元參是他親兒子。然則,他和葉習晴的婚事要如何?葉家肯罷休麽?”


  莊明卿聽完,心下發寒,不錯,隻有犧牲她,將軍府才不會陷入醜聞中,程萬裏和葉習晴才能順利成親。而程畢三和程元參,還能安穩生活。


  陶溫潤又道:“當然,元參不管是程萬裏兒子,還是程畢三兒子,總歸是程家人,是程太夫人小寶貝。你隻管放心,不用太過牽掛他。”


  莊明卿聽著,感覺不對,問道:“你這是讓我離開將軍府,離開元參?”


  陶溫潤突然文藝起來,答道:“離開,是為了將來再度重聚。”


  莊明卿苦笑一下道:“縱我離開了,能避開朝庭旨意麽?”


  陶溫潤道:“你沒有法子,或者你要見的那人,有法子呢?”


  說著話,馬車進了別院。陶溫潤下車,等著莊明卿也下了,便領她進內院去見白蘭花。


  白蘭花難得坐正了身子,擺出端莊模樣來。待丫頭進來通報,便道:“請他們進來!”


  莊明卿進了內室,見榻上坐著一個麗人,麗人相貌和自己極像,隻一瞬間就猜到什麽,問道:“你是大姨?”


  幾步之遙,母女互相看著,這樣相像的相貌,怎麽看怎麽熟悉,似乎是看著另一個自己。


  白蘭花先定下神來,含笑招手道:“過來!”


  陶溫潤見她們母女相認,便退了下去。


  莊明卿行了禮,坐到白蘭花身側,忍不住好奇地看她,低聲道:“阿娘一直跟我念叨,說我相貌像足了大姨,我還不信,不想……”


  白蘭花看著莊明卿,好容易壓下心底那份激動,伸手去摸莊明卿發絲,石破天驚道:“咱們這樣相像,是因為,你是我親生女兒。”


  “啊?”莊明卿驚異了。


  白蘭花道:“你生父,犯了死罪,而你剛出生時,相貌卻有幾分像你生父,若被朝庭知道你真實身份,我們母女唯有一死。沒想到你長大了,相貌卻完全像了我,再沒有他的痕跡。”她聲音低下去,有了哀傷。


  莊明卿乍聞自己的身份,先是震驚,接著呆怔,心裏亂糟糟的。


  白蘭花抹去語調裏的哀傷,恢複嬌媚,輕聲道:“你如今不容於程家,又不容於朝庭,唯有一個法子,才能救你,也能救下莊家人。”


  “什麽法子?”莊明卿問道。


  白蘭花道:“跟我一道進宮。”


  莊明卿怔怔看著白蘭花,有些不明所以。


  白蘭花垂眼道:“當年,當今陛下曾有意要封我為妃,當時我不願意,他……”


  莊明卿聽得緊張起來,大姨居然敢抗旨麽?是不是因為這樣,皇帝才放任費家對付白家?


  白蘭花憶起往事,臉色變幻一下,接著道:“男人對於得不到的,總是念念不忘。我若帶你出現在皇帝跟前,跟他說,你是他女兒,他自然會接我們進宮。”


  莊明卿張大嘴,半晌回不過神來。迷倒程萬裏算什麽,冒充程畢三妻室算什麽?瞧瞧,這就要準備大幹一場,冒充皇帝的女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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