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番外(五)
新婚第二日,新郎要領著新婦與家人見麵。雖然趙斐洞房之夜沒宿在崔嬈的房裏,但規矩也可不能亂。於是一大早,他便來了崔嬈所居住的青玉院。
新婚之夜,自己扔下新婦畢竟有些理虧,趙斐進門的時候心裏還是覺得有些尷尬。
果然,崔嬈的侍女翠晴看見趙斐,行了一禮便將臉撇到一邊,麵上滿是憤懣之態。
趙斐硬著頭皮走了進去,看見崔嬈正坐在銅鏡前簪花。
他走上前來,強顏笑道:“夫人,可準備好了?”話一說完,滿心忐忑。
崔嬈站起身來,對著趙斐施了一禮,微笑道:“請世子稍等片刻,妾一會兒便好。”
見崔嬈對著自己神色自然,似乎沒有任何不滿,趙斐微微有些吃驚,愣了片刻,他才點頭道:“不急,夫人慢慢梳妝。”
“多謝世子體諒。”崔嬈對著趙斐嫣然一笑,然後轉過臉來,坐了回去,繼續侍弄著自己的頭發。
趙斐在旁邊坐了下來,眼睛往前一撇,卻看見銅鏡中崔嬈美麗的麵容,他不禁一呆。隻見她專注地弄著自己的頭發,似乎並沒有察覺自己在一旁偷偷地看她。
她,長得真好看。
若不是自己身邊早有了雁歸,今日應該是很歡喜的吧?
突然,他看見崔嬈的雙眼似乎有些紅腫。
他心裏一驚。
昨晚,她哭過了?原來,她並不像表麵看起來的那般不在意。
他心底突然感覺到一種深深的愧疚。
她畢竟是一個嬌弱女子,千裏迢迢從建安來到燕城,與自己成婚,可新婚之夜便被棄,任誰也受不了吧?何況,她還是如此美好的一個女子。
想到這裏,趙斐覺得自己的心,莫名的一動。
突然,另一個女子淒惋的麵容出現在他的眼前。
她淚水漣漣地拉著他的衣袖,哭道:“世子,聽說夫人極其美貌。你會不會有了夫人之後,便不再要雁歸了?”
他緊緊擁著她,在她耳邊定定說道:“雁歸,我趙斐並非貪圖美色之人,既然我帶你回來,今生便絕不會負你!”
她將臉靠在他懷裏,淒然道:“可她是夫人,日後她生的孩子是嫡子嫡女,我的孩子又該怎麽辦?”
他一怔,隨即說道:“我答應你,她不會有孩子的!”
林雁歸猛地抬起頭,望著趙斐,喃喃問道:“世子,你這是何意?”
他用手輕輕擦去她臉上的淚痕,說道:“雁歸,我答應過你,我隻要你一人,不會動她。我會想辦法,讓你生的孩子記在她名下,做我的嫡子。”
“真的?”林雁歸似乎不敢相信。
“絕不欺你。”他微笑道。
“世子……”林雁歸喜極而泣,緊緊擁抱著他,再說不出話來。
“世子,妾好了。”一個女子輕柔的聲音響了起來。
趙斐這才驚醒,抬起頭,看見崔嬈正站在自己麵前,那如畫的眉目如此攝人魂魄,自己的心似乎都快被她吸進去了。
見趙斐呆呆地望著自己,半晌沒反應,崔嬈又試著叫了一聲:“世子?”
趙斐渾身一震。他知道自己先前有些亂了心思,忙轉過臉去,說道:“夫人好了,那我們便走吧。”說罷也不等崔嬈,徑直向外走去。
崔嬈也不跟他計較,跟了上去。
趙斐走出門,心裏微微定了下來。
女色惑人。
趙斐,你要記住,你的命可是雁歸所救,你不能對不起她。從今以後,你還是少見崔嬈為妙,這樣,她便惑不了你了。
此回從青玉院出來之後,果然,趙斐真的未再踏足此地一步。
三月後,趙斐納了林雁歸為側室。
崔嬈在燕城的際遇,遠在建安的謝潯一清二楚。
上回吐血暈倒之後,他斷斷續續病了一個多月才好,直到父親在燕城的暗衛傳回了崔嬈在燕城的消息,他才慢慢好轉起來。
他說不清自己心裏是什麽滋味。
趙斐娶了崔嬈,卻毫不珍惜,不僅沒有進洞房,而且新婚三月便納了側室,他既心疼又憤怒。可另一方麵,他心裏又有些暗暗慶幸,趙斐沒有能夠取代自己在崔嬈心底的地位,她的身心都還是幹幹淨淨的。
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很自私,他真的希望,趙斐永遠這般冷淡崔嬈,不要靠近她。
他受不了有任何男子在她的身邊。
有生之年,他定要再見崔嬈一次,問她為何不信守當初的諾言,另嫁他人。
一個月後,一封來自漳州的信送到了謝潯的案頭。
是謝絡給他的。
他拆開之後,發現裏麵居然還有一封信。
看著那信封上的墨跡,他的心不由得顫抖起來。
信封上秀美的字體,宛如她這個人一般。
他顫巍巍地伸出手去,拆開信,看著落在紙上的筆跡,就像她在自己耳邊訴說著似的。
看完信之後,他的心一陣絞痛。
手掌用力地拍在桌案上。
隻聽“啪”的一聲,茶杯掉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碎響,接著便是四分五裂。
安辰嚇了一跳,趕緊跑進門來,看著謝潯伏在桌案上,手裏緊緊抓住一封信,雙肩不停地聳動著。
安辰嚇了一跳,不敢靠近,又不敢說話,站在原地,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半晌,他才聽謝潯發出一聲痛苦的吼叫:“阿嬈,我不應該信別人,我應該親自跟你說的!”
安辰手足無措地站在一旁。
三日後,信國公府向景國公府提親。
門當戶對,謝潯又是如此聲名,桓家自然滿口答應下來。
此事最歡喜的莫過於桓萱。
一開始,她心裏還有些內疚,覺得對不住崔嬈。可當得知謝府來提親之後,她慶幸自己當初的決定。不然,自己永遠不可能嫁給謝潯。
自從定親之後,桓萱便耐著性子數著日子。終於,到了她與謝潯成婚的大喜之日。
拜堂之後,桓萱被送入新房之中。
她獨自坐在床榻邊,等待著自己從小便默默喜歡的男子前來掀起自己的蓋頭,與自己飲合巹之酒,從此同甘同苦,攜手一生。
想到這裏,桓萱隻覺得自己心裏像三月的春風拂過一般,溫暖異常。
突然,聽見侍女在門前輕聲叫道:“奴婢恭喜三公子。”
“下去吧。”
謝潯清冷的聲音傳來。
他這麽早便過來了?
桓萱隻覺得自己心怦怦地跳著,似乎就快蹦出了嗓子眼。
謝潯的腳步聲出現在門前。
喜娘一臉歡喜地迎上去:“恭喜三公子,請三公子……”
未等喜娘將話說完,謝潯便冷冷地說道:“你也下去吧!”
“啊?”喜娘一愣,說道,“可是禮還未行完呀。”
“剩下的事,我自己做便行了。”謝潯的聲音異常清冷,“你們全都下去!”
他說話的聲音雖然不大,卻透著幾分威嚴。喜娘也不敢跟他硬碰,便帶著侍女退了下去。
聽到喜娘與侍女離開的腳步聲,桓萱知道,屋中便隻有自己與謝潯兩人了。
她定定地坐在床邊,深深吸了一口氣,想將自己的心平靜一些,可心卻愈加跳得歡。這個男子,自己偷偷喜歡了這麽久,今日起,終於名正言順地與他在一起了。
突然,一隻手緩緩伸到自己身前。
她呼吸陡然一窒。
隻聽“唰”的一聲,自己頭上的蓋頭便被他揭了下來。
那張無比俊逸的麵龐便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她一臉嬌羞地低下頭去。
剛剛揭開蓋頭的那一刹,看見與崔嬈長得有幾分相似的桓萱,謝潯愣了片刻,似乎蓋頭下的女子是崔嬈。
隨即他的心猛然一疼。
揭開崔嬈蓋頭的人,終究不是自己。
他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冷冷一笑,喚道:“桓大姑娘。”
聽到謝潯對自己的稱呼,桓萱愣了一下。她與他已經成親,他不應該還稱呼自己為桓大姑娘了啊。
想到這裏,桓萱嬌羞的一笑,輕聲說道:“我們已經是夫妻了,三郎以後喚妾阿萱便是。”
“夫妻?”謝潯喃喃道。
這兩個字對他來說,是如此陌生。他想娶的人,從來隻有那一個人。他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與別的女子成為夫妻。
“三郎,我們飲合巹酒吧。”因為謝潯將喜娘打發走了,桓萱便站起身,走到桌前,親自在匏瓜中倒上了美酒。
隻有喝了合巹酒,儀式才全部完成,她與謝潯才是真正的夫妻了。
倒好了酒,桓萱雙手舉起半隻匏瓜,呈到謝潯麵前,一臉溫柔的笑意:“三郎,給你的。”
謝潯定定地看著她手中的匏瓜,卻沒伸手來接。
桓萱等了半晌,也不見謝潯來接,抬起頭,又叫了他一聲:“三郎?”
謝潯一震,然後緩緩伸出手來,從桓萱的手中接過匏瓜。
桓萱抬起眼,對著他嫣然一笑,然後從桌上拿起另半隻匏瓜,對著謝潯柔聲說道:“三郎,我們一起飲下這合巹酒吧。從此我們便夫妻一心,同甘共苦。”
“夫妻一心?”謝潯冷冷一笑,隨即將匏瓜放回了桌案上。
“三郎,你,你這是做甚?”桓萱不解地問道。
謝潯轉過臉來,瞅了瞅桓萱,冷冷說道:“對不起,我的心已經給了別人,無法再與你一心了。所以,這合巹酒,我是不會飲的。”
桓萱麵色一變,顫聲問道:“三郎,你這是什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