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崔嬈疑心自己在做夢,用手掐了掐自己的腿,好疼。
她呆呆地望著那黑影,在屋外隱隱燈光的映襯下,謝潯冷峻的麵容,慢慢透了出來。
她眨了眨眼,眼淚便掉了下來。
他長長吸了一口氣,走到她跟前,伸手為她拭去眼淚,問道:“你哭什麽?”
崔嬈把他的手推開,低下頭說道:“謝三公子,還請自重。你我孤男寡女,半夜三更在一個房中,多有不便,還請你快快離開。”
“謝三公子?”謝潯眉毛揚了揚,“崔嬈,你還真對我生分了?”
聞言,她低著頭沒有吭聲。
盯了她半晌,他又問道:“你為何要與他定親?”
“婚姻大事,我自己怎能作主?”她抬起頭來,望著他。
“那你的意思是,你答應這門親事的?”他冷笑。
“不答應我還能如何?”崔嬈又垂起淚來。
他望著她,氣極而笑,說道:“既然你自己願意答應這親事,那先前他要親你,你為何要躲開他,不讓他親你的嘴?”
聞言,崔嬈一怔。
先前在落霞軒外,趙斐要親她,她躲開,他便親在了她的頰上。
可謝潯居然也知道這事,難道,他都看見了?
想到這裏,她抬起頭來,結舌道:“你,你看見了?”
“是,我不僅全看見了。”他伸出手來,用力捏著她的下巴,咬了咬牙,說道:“我還聽見你答應他要忘了我,要對他一心一意,絕不二心,是不是?崔嬈,我今晚來,就是想看你做不做得到!”
說罷,他傾下身來,唇狠狠地落了上來。
不妨他突然如此,她驚呼一聲。“啊!”
他的舌頭趁機鑽了進來,在她唇內肆意掠奪。
她一邊嗚嗚地叫著,一邊用力推著他的肩膀,想將他推開。不曾想,她越推,他卻更用力的壓了下來。
慢慢地,她承受不住他的重量,向後仰了下去,他仍然不放開她,反而欺身上來,將她緊緊壓在床上,唇齒間更加肆意妄為。
這一回,與上回在樹林裏很是不同。
上回他對她是輕嚐淺酌,而這一回,他像是要懲罰她似的,不僅狠狠地吮吸,還又噬又咬,令她不僅疼痛難當,更覺得氣都快接不上了。
可她對他卻毫無反抗之力,隻能任他為所欲為。
在她覺得自己快要閉氣暈厥的時候,他終於放開她來。
在黑夜中,兩人對視著,大口喘著氣。
他還保持著將她壓在榻上的姿勢未變。
她輕輕撫了撫自己紅腫的雙唇,似乎都麻木了。
愣了半晌,她伸手想要將他推開:“謝潯,你快起身!我與趙斐已經定親,你不能再這樣對我。”
聽了她的話,他心裏恨意又湧了上來,對著她咬牙切齒地說道:“崔嬈!你再如此對我說話,我今晚就要了你,看你還如何嫁給趙斐!”
她一呆!
她這才後知後覺地感覺到,自己腿間抵著有硬硬的物事。
崔嬈仰起臉,看著謝潯。
眼前這個男子,在自己心裏整整藏了兩世。
前世,自己清清白白地死去。
這一世,她也沒有想到真的再嫁給趙斐。
若說願意把自己給誰,除了他,便沒有別人了。
想到這裏,她淒婉的笑了笑,對著他說道:“你別嚇我。你若想要,我給你便是。”
這下謝潯倒呆了。
趁著謝潯還在發呆,她將手伸到兩人腰間,便去解他的腰帶。
謝潯隻覺得頭“轟”的一響,還沒反應過來,便感覺腰上一鬆,腰帶便被崔嬈解開抽了出來。
他一驚,隨即恢複理智,大叫一聲:“崔嬈,你這是作甚?”說著便一把將她推開,抬起身來,從她手中奪過自己的腰帶,手忙腳亂地將袍子栓好。
見此情形,崔嬈突然大笑了起來。許是太用力,連眼淚都笑出來了。
見她如此,他瞪著她,說道:“哪有你這樣膽大妄為的女子,居然自己動手去扒男子的衣裳。”
崔嬈一怔,隨即收住笑聲,坐了起來,捋了捋自己散亂的頭發,瞥著他,眉眼淡淡地說道:“不是你說要的嗎?我這不是在幫你嗎?”
“你!”聽到她的話,他氣得都快說不出話來了,半晌才結巴著說道,“這個,還是,先,先留著!”
崔嬈咬了咬唇:“你還是要將我留給趙斐嗎?”
聞言,謝潯身體一僵,然後定定地望著崔嬈,緩緩說道:“崔嬈,我跟你說,你想嫁給趙斐。”說到這裏,他頓了頓,才慢慢從齒縫中狠狠擠出兩個字,“休想!”
聽到他的話,她抬起頭,望著他。片刻,眼淚緩緩從她眼中流出。
半晌,她哽咽道:“我不想嫁給他,可我有什麽辦法?我娘逼我,我祖母也逼我!我哭過,也鬧過,也尋過死,都沒有用呀!我不可能任我祖母哭死在我麵前呀!”
謝潯看著崔嬈,默了片刻,然後走上前,在她身邊坐了下來:“阿嬈,你別哭了。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嫁給別人的。”
崔嬈抬起淚眼,望著謝潯,說道:“事到如今,你還能有什麽辦法?我們婚期都定下來了。還有不到三個月的時候,我便要嫁去燕城了。”
“我能有什麽法子,你別管。”他伸出雙手摟著她的肩膀,輕聲說道,“你信我,快就半個月,慢不超過一個月,你伯父便會主動退掉這門親事的。”
“我伯父會主動退親?”崔嬈一怔,有些不敢相信:“我真的可以不用嫁給世子?”
“我騙你作甚。”他重重點了點頭,溫柔地一笑,“你現在要做的,便是乖乖在家裏等著,等你伯父退掉你與趙斐的親事,然後再與我定親!”
聽了他的話,她呆呆地望著他,又有一種恍如在夢中的感覺。
他輕輕揉了揉她的臉,輕笑道:“你又歡喜得傻了?”
“謝潯!”崔嬈一下撲進他懷裏,將他的腰緊緊環住,說道,“我還以為你不會再要我了。”
聞言,謝潯又好氣,又好笑:“我什麽時候說過不要你了?”
“上回在王家碰到你,你都不理我,看見我也當沒看見。”崔嬈戚戚地說道。
謝潯又酸又澀地說道:“你都敢與其他男子定親,還不讓我發發脾氣啊?”頓了頓,他又輕言道,“若真不理你,便不會聽說你來了王府,便特意過來遇你了。”
她抬起頭來,望著他,訝然道:“你是特意過來遇我的?”
他輕笑:“不然,你以為會有那麽巧?”
崔嬈一聽,心裏又歡喜,又酸澀。她又將臉埋到他胸間,用手輕輕在他胸前捶了兩下:“你太壞!當時看你那般對我,你知不知道我多傷心?”
聞言,謝潯也激動起來,說道:“你傷心?會有我聽到你與別人定親更傷心嗎?”
崔嬈一怔,心像被人狠狠捏了一把似的,疼痛難忍。半晌,她才說道:“謝潯,對不起。”
他咬著牙說道:“崔嬈,你任何事都可以對不起我,獨獨這件事不能。”說罷他將她輕輕推開,又手緊緊握住她的肩膀,一字一句說道,“你崔嬈要嫁的人,隻能是我謝潯。”
崔嬈抬頭望著他,眼淚順著她的臉頰流下,流過唇邊,口裏慢慢變得又鹹又澀,說道:“我崔嬈願嫁這人,除了謝三郎,再無他人。”
話一說完,她便看見他身子微微一震,隨即低下頭來,重又將她的雙唇噙住。
這一回,她沒有躲避,反而主動迎上去回應著他。
口中的苦澀,慢慢被他吸走,隨之而來的,是那熟悉的淡竹葉的味道。
這味道,對她而言,實在太過美好。
她用手緊緊摟著他的脖子,想要索取更多,到後邊,他似乎隻有招架之力了。
良久,兩人才放開彼此。
他將額頭抵在她的眉間,笑道:“沒想到,阿嬈竟然如此勇猛。”
知道他取笑自己,她臉滾燙,半晌才咬唇說道:“不許笑我。”
他點了點頭,說道:“好。”卻仍然吃吃笑個不停。
“謝潯!”她又羞又臊,將他推了開來。
“好,不笑你了。”說罷,他用手一攬,將她摟入懷中,“你先前那般,我很喜歡。”
她羞得將臉深埋在他的胸間,聽著他的心發生有力的怦怦聲,心中卻有著從未有過的寧靜。
兩人就這般緊緊依偎著,半晌,她才聽到他說道:“阿嬈,在你大伯派人到燕王府退婚之前,你與他雖然還有婚約,但你要記住,以後不許讓他再拉你的手,不準他再摟你的腰,更不準他再親你,任何地方都不行。”
聞言,她笑了起來,應道:“好。”
“還笑!”他磨了磨牙,又說道,“今日聽見他居然稱你為妻子,我都快要氣死了。”
崔嬈愣了愣,才想起今日在青鸞殿外趙斐說的那番話,當時謝潯的麵色確實有些青。
對了,當時青陽公主與謝韶也在場,他們也聽見趙斐如此稱呼自己,他們會怎麽看自己呢?會不會嫌棄自己,不讓謝潯娶自己?
她抬起頭來,望著謝潯,麵色猶豫地問道:“謝潯,當時你父母也在場,他們都看見了,還會讓你娶我嗎?”
他看她有些不安,眉毛一揚,便笑了起來:“他們若是不願意,你還能得這鐲子?這鐲子是我娘留著送給她兒媳婦的。”說罷他拉起她的手,手指在她腕上那隻白玉鐲上輕輕撫過,然後抬頭定定看著崔嬈,說道,“你既然收了這鐲子,便隻能做她兒媳婦了。”
她低頭一笑,突然想起席間之事,又問道:“你不是在席上說,你父親已經給你說了一個姑娘嗎?”
他一愣,隨即笑了起來,用手指點了點她的鼻尖,笑道:“那姑娘便是你呀。”
“我?”崔嬈一驚,“你父親什麽時候向我提過親?”
謝潯一怔:“你不知道?”
“知道何事?”崔嬈問道。
謝潯頓了頓,說道:“我父親聽到燕王為趙斐向崔家提親之後,曾對你伯父說過,謝家有意求娶於你。”
崔嬈一下便愣住了。
原來,謝韶便向伯父提過要為謝潯求娶自己,可這事,從未有人跟自己提過。
他們是怕自己知道了,會更不願意嫁到燕王府嗎?
想到這裏,崔嬈眼淚一下便流了出來:“這事,從來沒有人跟我說過!”
聞言,謝潯默了默,然後將崔嬈摟到懷中,歎聲道:“沒事了,阿嬈。所有的事,很快便會過去的。你什麽也不用做,什麽也不用管,隻要呆呆地在家等著便是。”
“嗯。”崔嬈含淚點了點頭。
他在她耳邊輕聲說道:“待你與趙斐的親事一取消,我便讓我父親上門提親。”
“可你父親上回在我伯父那裏吃了癟,他還願意再來提親?”她還是不放心。
“他願意的。”謝潯笑了笑,說道,“父親一直覺得自己生平所做唯一的一件憾事,便是我阿姊的婚事。因此,我父母便將對阿姊的愧疚補償到我與阿絳身上,對於我與阿絳的婚事,定要我們自己願意才會答應。”
說到這裏,謝潯看了崔嬈一眼,又說道:“之前母親想與桓家議親,還有陛下打算將樂陵郡主與我賜婚之事,皆是我不答應,父親出麵推掉的。阿絳的婚事,也是我爹爹請了幾位青年才子到家裏做客,阿絳自己看中那衛四郎,父親才定下的。”
“至於我,他們知道我隻願娶你,更不會迫我的。”說到這裏,謝潯笑了笑,“再說了,能讓你伯父主動退親,我父親可是出了大力的,他怎麽會不願意呢?”
聽了謝潯這番話,崔嬈好奇地問道:“謝司馬後悔將皇後娘娘送進宮?”
謝潯望著崔嬈,半眯著眼睛,問道:“難道你覺得我阿姊嫁得好嗎?”
崔嬈怔了怔,一下便默然不語了。
謝緹還未出嫁時,崔嬈常到信國公府找謝潯,故而也常遇到她。隻是她比崔嬈大了七八歲,所以,兩人也沒多少交道。
那時的謝緹在她心中,是京城貴女的典範。不僅人長得好看,琴棋書畫無所不精,性子也不像謝絳般高傲,既有青陽公主的高華氣質,亦有謝韶長袖善舞。
再後來,她便出嫁了,成為的當朝的皇後。
不過,今上空有一身好皮囊,為人卻荒淫好色,且迷戀練丹之術,朝政都甩給老丈人管,實在配不得謝緹那般美好的女子。
見崔嬈無話可說,謝潯輕聲一歎,又說道:“要不是先帝臨死之前拉著我父親的手,將陛下托孤於他,還說我阿姊嫻淑,有母儀天下之才,留下遺詔聘我阿姊為陛下妻,我父親又怎舍得將我阿姊送進宮來?”
聽謝潯如此一說,崔嬈才知道,原來,謝家是不願意自家女兒做這個皇後的。